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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话不投机(1 / 0)

出了紫微宫,高令婉一没去慈圣宫看叱奴太后,二没去崇义宫看元娘娘,她不是冷血的人,但是,因为这两位病人身份特殊,实在让她热血不起来。出宫她又不甘心,为什么不甘心呢?因为那个人。

理智上,她严厉告诫自己,不能再爱那个人了,那个人是周国的皇帝,即便外祖和斛律家的死,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他终究是脱不了干系。再爱他,对不起斛律家百多条人命,尤其是待她有如掌上明珠的外祖。外祖死得那样惨!

心里想得明明白白的。可是,心中的某个小小角落里,另一个念头不屈不挠,拽着她扯着她,不让她往宫外走,在慈圣宫听到玄朗声音的那一刹,她差点儿落了泪,如果不是那时知道了玄朗就是周主宇文邕,她早就扑进玄朗的怀里了,告诉他,这三年来,自己有多想他,多渴望再见到他。

见胡神医既不去慈圣宫,也不去崇义宫,宇文宪提议,去御花园逛逛。周宫的御花园不大,园里也不是特别华丽。其实,御花园原来挺华丽的。只不过,他四皇兄即位不久,就命人把御花园中的大部分亭台楼阁拆了,拆下的石头、木料堆在宫门外,任凭有需要的百姓随意取用。

“皇兄在园里种了很多白芍药花,他说,他的小师姐最喜欢白芍药花,说白芍药花又好看又能治病,”宇文宪笑眯眯地望着高令婉,“是吗?胡大夫是最喜欢白芍药花吗?”

高令婉没理他,不过心跳得扑通扑通的,很是不平静。对,她是喜欢白芍药花,她曾不止一次在闲聊时跟玄朗说过,自己喜欢白芍药花。每次,玄朗静静地听着,听自己讲白芍的药性,讲自己对白芍的喜爱。有一次,在她又一次讲完自己对白芍的喜爱,玄朗温声告诉她,以后,他会送她一座芍药园,里面全部种上她最爱的白芍。

宇文宪引着高令婉进了御花园,进了御花园没走几步,转过一处高大的假山,高令婉迎面撞上了一大片洁白。一愣过后,她的眼眶湿润了。那一大片的洁白,正是她最喜爱的白芍。

一朵朵硕大的白芍,在暗绿色叶片的衬托下,尽情绽放着它们的优雅和美丽。

身不由己地,高令婉一步步走向那片白芍,停在花前,高令婉弯下腰,伸手轻触一朵白芍的花瓣,指下,花瓣轻柔。高令婉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的掉下来,砸在白芍的花瓣上,砸得花瓣轻轻一颤,随即滑进层层叠叠的花瓣,不见踪迹。

一进御花园,宇文宪就偷偷地观察着高令婉的表情,高令婉进园后的每一个表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方才那一幕,“皇兄真的很想你,上个月,他还曾去平州,他说是看师父,不过我想,他也是想去看你。”再坚强的女子也有脆弱的一面。

上个月?高令婉一愣,上个月她和师父还在外地。他去平州了?去看她了?

“走吧,里面还有别的花,也都挺好看的。”宇文宪见高令婉面露戚容,笑嘻嘻地想要活跃气氛。

高令婉轻轻抽了下鼻子,飞快地抹了下眼睛,站起身,宇文宪再看她,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平静,“走吧。”

二人向御花园深处走去。

园中曲径幽深,柳径花溪,芳草凄凄,不时,有鸟鸣从高树上传来,宛转清越,更显园中静谧、清凉。

一丛高大的紫丁香树,满树紫花开得正浓。高令婉站在树前,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下一刻,幽雅的花香顺着鼻腔,钻进脑中。丁香花的花香,可醒脑开窍,舒肝解郁。此时的她,正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同时,肝里的郁气也需要舒缓舒缓。

高令婉闭目深呼吸时,站在她身旁的宇文宪开了口,“胡姑娘。”高令婉睁开眼转过头。

在高令婉的注视下,宇文宪不大自在地清了下嗓子,“那个……”他转着脑袋四处看了看,声音压得很低,“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也能相信我皇兄……”高令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宇文宪有点受不住高令婉的目光,眨了眨眼,“我皇兄没作过那件事,那件事,是那个人干的。”

垂下眼沉默片刻,高令婉静静开口,声音里是拒人千里的冷淡,“我不会相信任何人,那件事到底是谁作的,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宇文宪皱起了眉头,“你和我皇兄同门九年,我皇兄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

高令婉转头望向满树繁花,凄然一笑,“我很清楚我师弟玄朗的为人,但是,我不清楚周主宇文邕的为人。

宇文宪转脸看向远处的景致,深深地吸了口气,怎么就说不通,“你怎么这么犟?”

高令婉不理他,闭上眼,继续闻丁香花的香气。外公,你再等一等,明珠一定会查出谁是害你的真凶,为你,为舅舅们,为我们家的那些人报仇。

“那个……”宇文宪又四外看了看,声音比方才又小了许多,怕高令婉听不清,他探身凑近高令婉,“斛律将军到底是你什么人?”他真是挺好奇。

高令婉向后退了一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开,然后字正腔圆地告诉他,“亲人。”

“哦,亲人。”宇文宪站直了身子,点了点头,明摆着是不想直说。估计是爷爷,他想,都姓斛律嘛。

宇文邕把高令婉安排在了徽音殿,徽音殿在周宫的一个角落里,很多年没人住了,然而一直有人定期打扫,所以,高令婉住进去时,房间里并无灰尘与霉腐气味。

当晚用过晚膳,宇文邕带着贴身近侍郑荣驾幸徽音殿。他本想在晚膳时来,和高令婉共进晚膳,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来,怕高令婉看见他生气,吃不下饭。现在的高令婉,明显比在清虚观时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这一切,都要拜他的好堂兄,大冢宰宇文护所赐。他要除掉宇文护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明珠,”徽音殿,高令婉的寝室里,高令婉坐在房中的圆桌旁,宇文邕坐在她身边的绣墩上,声音压得很低,唯恐隔墙有耳,“表面上,我是周国的皇帝。实际上,我只是个傀儡,朝政大权完全掌握在我堂兄宇文护手中。我父皇在时,创立了左右十二军,我父皇过世后,这二十四军全部掌握在我堂兄手中。我大哥、二哥,因为不想受他摆布,全被他害死了。然后,他又扶植我当了傀儡。我明知道是他杀了我大哥、二哥,可是为了迷惑他,让他以为我是个头脑简单的蠢人,是个好摆布的傻子,我非但不能治他的罪,还封他作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冢宰。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给我大哥、二哥报仇。”

宇文邕的这一番话让高令婉深感惊讶,这惊讶不自觉地传导到了脸上,宇文邕看着她脸上的惊讶之色,继续说:“斛律将军的事,他跟我说过,在那之前,我刚跟斛律将军交过好几次手,可惜,学艺不精,全都败在斛律将军手下。然后,我堂兄就跟我说,说要用反间计,借高纬的手,来扳倒斛律将军。我当时就跟他说,最好别这么干,我想光明正大的在战场上打败斛律将军,而不是背地里下圈套。我堂兄听了很不满意,后来他没再提这件事,我以为他忘了,哪知道,他竟是背着我,偷偷地跟祖珽联络。”

舔了下嘴唇,又咽了口唾沫,宇文邕接着往下说:“宫里宫外,全都是我堂兄的眼线,我估计这会儿,白天的事,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了。他差不多天天都来进宫来看看我母后,明天他进宫时,你可能会遇见他。就是你遇不上他,以他的性格,他也会传你来见。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冲动。我堂兄这个人心狠手辣,凡是他认为对他有威胁的人,都得死。他要是问你的来历,你就说你姓胡,是我师姐,来周国游历,偶然遇见了我五弟毗贺突,千万别说自己姓斛律,也千万别提斛律将军的事。千万千万别提,答应我,好不好?”

宇文邕长篇大论之时,高令婉一直默默无语的听着,有时看宇文邕的眼睛,有时垂下眼,不知心里想些什么。及至宇文邕的长篇大论完了,高令婉抬起眼,定定地望进宇文邕的眼底,声音不觉也学了宇文邕,压得很低,“玄朗。”她唤了宇文邕一声,随即垂下眼没有马上说下文。

宇文邕的目光在高令婉这一声玄朗中,微微一闪,也不说话,等着她的下文。少顷,高令婉重新开口,眼睛也重新对上了宇文邕的,“那件事,真的不是你作的?”

宇文邕坚定摇头,“不是,我可以用我的命来发誓,若那件事是我作的……”

“行了,”高令婉打断了他,没让他说下去,“我没要你发誓。”

宇文邕心头一暖,“当时,我不同意他的作法,可是他背着我跟祖珽联系,等我知道了这件事,斛律将军和他的家人已经遇害了。”

高令婉垂下眼,从鼻中喷出一声轻浅嗤笑,“那不正和了你的意。”

这一声嗤笑和其后的话语,让宇文邕有些伤心,“明珠,你我同门九年,我的为人,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高令婉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手很白,但是并不细嫩,练武之人的手,不可能细嫩,“原来我以为了解,不过,自从你不告而别,我就知道我错了。你是周国的皇帝,斛律将军是齐国的柱石,有他在,你们休想动我齐国半分。他不在了,敢说你不高兴?!”

宇文邕看着高令婉洁白的手,那双手,他曾握过,小小的,暖暖的,“的确,斛律将军确是我周国心腹大患,但我宁愿在疆场上与斛律将军一决胜负,也不会行此小人行径。”

高令婉感受到宇文邕的目光,把手放到了桌下,“你还要攻齐吗?”

宇文邕收回目光,望着自己眼下的桌面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声音沉重,“如果我说不,那是骗你。”

“为什么?”高令婉觉得自己真的是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曾经,她以为她对他了如指掌,“齐国的国主哪里对你不起?齐国的百姓又是哪里亏你欠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家破人亡!”

宇文邕抬起眼直视高令婉,低声解释,“我与齐主并无各人恩怨,就如我与斛律将军并无个人恩怨一样。我对齐国百姓的心,与对周国百姓的心是一样的。”

“那为什么还要攻齐?”

宇文邕有些沉重地从鼻子里呼出一股气,“四海归一,是我父亲多年的夙愿。为了这个心愿,他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被斛律将军重创而亡。临终前,他对我,还有我的两个哥哥说,要我们完成他的心愿,平定齐陈。身为人子,怎敢违背父命?而且……”

“而且什么?”

宇文邕不敢看高令婉的眼睛,目光落在属于高令婉一边的桌面上,“而且,这也是我的心愿。”

高令婉只觉心中热血翻涌,如果不是她强行压抑着,她毫不怀疑,自己能喷出一口血来,“你知道‘四海归一’要用多少人的血,多少人的命来换吗?”

宇文邕再次抬眼看她,声音低,但很坚定,“我知道,但我同时也知道,天下割据,会有更多的人流血,更多的人丧命。”

闻言,高令婉沉默了,二人谁都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高令婉垂眼望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放弃吗?”

宇文邕无语,片刻后,他鼓起勇气,探身抓起高令婉的手,握在手中,“明珠,不要让我为难。”

高令婉大力把手挣脱出来,“是你在为难我!”

宇文邕沮丧地垂下眼,轻声说:“军国大事是男人的事,你又何必要把自己搅进去?”

高令婉冷笑,“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女子,女子不配过问军国大事,是吗?”

宇文邕不语。

高令婉目光炯炯,“魏国的文明太后是女子,魏国的花木兰也是女子,敢说军国大事与她们无关?”

“你不是她们。”

高令婉神色绝决,“如果你决意攻齐,我一定会成为她们!”

宇文邕的头隐隐作痛,“明珠,为什么,你不能一直作我的玄妙师姐?”言外之意,他希望高令婉能一直如在清虚观般,超脱物外,不问世事。

闻言,高令婉笑了,笑得眼中泛起了水光,“那你又为什么不能一直作我的玄朗师弟?”她的玄朗师弟,最宠她,也最听她的话,从来不违逆她的意志。她说什么,他都认可,都照办。

宇文邕沉默了,看着高令婉眼中的水光,他的眼睛也有些发酸,“很晚了,”过了一会儿,他咽了口唾沫,压了压喉间的酸涩,“你早点儿休息吧。明日见了我堂兄,就按我教你的说,切记,千万不可莽撞,我堂兄的武功深不可测,没有万全的把握,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不但不能给斛律将军报仇,反而白白牺牲了自己。”

高令婉坐在绣墩上,不说话也不看他。

宇文邕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走了。出门时,很体贴地在外面把房门给她带上。

高令婉保持着宇文邕离去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着。过了好一会儿,她一眨眼,眨掉了两串泪珠,室内响起了她低而哀伤的声音,“为什么,不能一直作玄朗?”

宇文邕和高令婉在徽音殿密谈时,孔妃正坐在自己的寝室里卸妆。她的面前是一面圆圆的铜镜,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孔妃拿着牛角梳,一下下地梳着乌黑的长发。贴身宫女阿周,站在她身后,小心地把她头上的簪、钗一样样往下摘,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

“真是没想到,那个大夫竟然是个女的,而且,还是陛下的师姐?”阿周从孔妃头上摘下一朵绢花,放在梳妆台上。

孔妃一下下地通着头发,“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她长得有些像女人。”

阿周极有眼色地递上奉承,“娘娘好眼力,奴婢还听说,陛下对这位师姐恭敬极了,而这位师姐对陛下的态度可不怎么好?”

孔妃的手一停,“哦,怎么个不好法?”

阿周从孔妃头下拔下了一根银簪,“听说是不给陛下好脸色,架子很大。白天的时候,元娘娘宫的宫女去给元娘娘找大医,正巧遇见了陛下、五殿下,还有陛下的师姐。陛下就让他师姐去给元娘娘看看,他师姐一开始还不乐意去呢,陛下费了好大劲也没请动她,最后还是锦儿跪在地上给她磕了好几个响头,她才答应了。娘娘您说,她架子大不大?”

孔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哼,“她给太后看病也是一副傲慢得不得了的模样。你还听说什么了?”

阿周拔掉了孔妃头上最后一样饰物,一朵不大的紫色绢花,“奴婢还听说,下午的时候,五殿下带着陛下的师姐去了御花园。据说,五殿下对陛下这位师姐也是毕恭毕敬。”

这番话又换来了孔妃的一声冷哼,哼完之后,她猛一眨眼,她曾问过宇文邕,为什么要在御花园里种那么多白芍,是因为特别喜欢这种花吗?当时,宇文邕的回答是,白芍又能观花,又能当作药材入药,一举两得。

孔妃将白芍和高令婉联想到了,手上的动作不觉慢了下来,眼睛也有些发直。

阿周服侍孔妃上了床,放下纱帘,退到了帘外,帘外的灯光随之灭掉,整个寝室的光线为之一暗,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射进室内,照得室内一片朦胧。

孔妃仰卧在床上,眼望着上方的黑暗。师姐?可是看上去比陛下小啊。不给陛下好脸色?陛下不敢与她争锋?难道……她翻了个身,翻成了个面朝里的侧卧姿势,睁着眼,忽闪忽闪地不住眨眼,那是她的脑子在不停地思索,眨到一定程度,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来。

大师姐怎样?小师姐如何?即便陛下和她之间有点儿什么又算什么?无论如何,这宫里,最终的胜利者只会是她,也必须是她。谁敢挡她的路,谁敢跟她争宠,试试!

长长地又呼了口气,孔妃闭上了眼,下一刻,宇文直蹦了出来,她闭着眼睛一皱眉。脑子里的宇文直各式各样的,五六岁的模样,十一二岁的模样,十五六岁的模样,喜的,乐的,忧的,愁的,面目平静的,咬牙切齿的,什么样的都有。

“难道权势、地位,比你的幸福都重要吗?”脑中,宇文直咬牙切齿地问。

“比我的命都重要。”她自己咬牙切齿地答。

孔妃的心,火烧火燎的难受,难受得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直折腾了许久还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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