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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不从人愿(1 / 0)

宇文直觉得委屈,凭什么别人和自己一样出征,作战,别人回来领赏,加封。他可倒好,一没领到赏,二没受到封,还把他龙骧将军的职衔削夺了,俸禄也减扣了一半。

他这皇弟当得有什么意思?母后还没死呢,就如此不念手足之情,母后若是不在了,又将如何待他?!

宇文直坐在一张精致的几案旁,几案上放着一个青瓷的圆形大果盘,果盘里放着好些个黄澄澄的大桔子和几个红喷喷的小苹果。果盘旁,放着一把黑瓷的水注子和一只黑瓷水杯。

斜身坐在几案旁,宇文直将一只胳膊放在几案上,目光阴沉地目视前方。思前想后,他想起好多宇文邕对他不起的事情来,除了这次的事,还有上次在猎苑当众用鞭子抽他的事。大庭广众地用鞭子抽他,置他的脸面于何地?!

越想越气,宇文直毫无预兆地一伸手,将几案上的东西一股脑地拂落在地。果盘、水注子和水杯触地而碎,果盘里的桔子、苹果骨碌碌地滚落一地,水注子和水杯里的饮物泼洒出来,濡湿了地面。

下一刻,宇文直一按几案站起身来,大步向房外走去。房外站着他的贴身仆人,见他从房中出来,仆人马上控背躬身地跑上前来。宇文直龙行虎步地向前疾走,带起了一股寒冷的风,“备车!我要去大冢宰府!”

“是!”仆人短促地应了一声,一溜小跑着去找车夫。

宇文直来到大冢宰府时,宇文护正在书房里批阅着各地呈上来的奏章。仆人进来通报宇文直来了,宇文护略一思忖,吩咐道,“请卫国公到这里来。”说话时,他的眼睛依旧盯着奏章。

“是。”仆人应了一声,出去迎接宇文直。

过了一会儿,书房门一开,宇文直带着一身的寒气走了进来。外面在下雪,不是特别大,可是也不小。宇文直穿了貂裘,进到书房之前,把貂裘脱在了外间,可还是带进来一股寒气。

听见开门的声音,宇文护抬起头向声音的方向扫了一眼,“你来了,坐。”他抬起下巴,一指房中的一张如意几。

宇文直看见宇文护在阅览奏章,没敢往跟前凑,顺着宇文护的意思,走到如意几旁,坐在了几旁的锦垫上。不消宇文护吩咐,有侍女上前,轻手轻脚地给宇文直倒了杯喝的。宇文直端起瓷杯,喝了一口,然后,将瓷杯捧在手中暖手。

过了一会儿,宇文护看完、也批完了眼下的奏章,伸长了胳膊,将手中的毛笔搁到书案前方的笔架上,双手按着书案,站了起来。在他批阅奏章时,宇文直一边捧着杯子捂手,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他终于搁笔,宇文直暗出了一口气,出气的同时,又暗暗地把心提了起来。

他怕宇文护,比怕自己的亲哥哥还要怕。谁会不怕咬人的毒蛇?可是再怕,他也得来,因为,不但他怕这条毒蛇,他亲哥哥也怕。

“堂兄,”眼见着宇文护向自己走来,宇文直连忙站起身,微微地躬着点身,以示恭敬。

“坐。”宇文护溜溜达达地走过来,示意宇文直不必拘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宇文直放下手中的杯子,“堂兄,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多少有些害羞,然而,对自家兄长的愤恨,压过了他的的害羞,“我想请堂兄帮我一个忙。”

“哦?”宇文护一挑眉,从几案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色泽金黄的大桔子,漫不经心地扒了起来,“帮什么忙?”

宇文直看着宇文护扒桔子的动作,舔了下嘴唇,“我想请堂兄帮我官复原职。”

宇文护扒桔子的动作停了下,下一刻,他扒下一块桔子皮,放到几案上,一声不响地接着扒。

宇文直焦急地盯着宇文护的嘴,等着宇文护的答复。等了片刻,见宇文护不出声,他急了,“堂兄?”

在宇文直灼灼的注视中,宇文护慢条斯理地扒/光了桔子的皮,慢条斯理地摘下一瓣桔子送进口中,又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唔,很甜。”他冲着果盘潦草地一指,示意宇文直自己拿。

宇文直看了眼盘中的桔子,盘子里的桔子和他家的货色差不多,个头很大,味道应该也差不多,可这会儿,他哪有心思吃桔子!

“堂兄,”宇文直收回目光,委屈巴拉地开了口,“你说,我又没临阵脱逃,又没临阵倒戈,我皇兄凭什么把我的龙骧将军给削夺了?”

此言一出,宇文护微微一牵嘴角,咽下了一口桔子,“你是没临阵脱逃,可是你见死不救了。”说话间,眼波流转,他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宇文直。

“我、”一句话,说得宇文直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他确实是见死不救了。当时,距他一百多里地的右将军鲜于熙向他求救,说是中了齐军的埋伏,让他速去支援。面对着左突右冲,好容易冲出包围圈前来送信的士兵,宇文直无动于衷,按兵不动。

好在鲜于熙不止派出了这一名士兵求救,除了向宇文直,他还向和宇文直相距不远的另一名将领普六茹坚求救,普六茹坚接到求救消息后,马上发兵,全速驰援,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救下了鲜于熙,并和鲜于熙一道,大败齐军。

宇文直之所以不救鲜于熙,并非完全出于惧怕齐军,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和鲜于熙曾有过结。为此,他公报私仇,坐视鲜于熙身陷敌军包围于不顾。这点,鲜于熙心里明白,宇文邕心里也明白。如果不是顾及太后情绪,怕太后承受不住,宇文邕或许会严惩将宇文直,而不是仅仅只削了他的职衔。

宇文直心里清清楚楚,在这件事上,自己做错了,可是,他自恃有太后撑腰,以为宇文邕并不会处分自己,却不想宇文邕一丝不顾太后,一丝不念兄弟之情,竟是真的处罚了自己!真是太让他咽不下这口气了!

宇文护看着宇文直涨红的脸,慢条斯理地又撕了瓣桔子塞进嘴里,悠悠地嚼了几口,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按理说,你的行径,只削夺了龙骧将军的职位是轻的。若非陛下念及骨肉亲情,只怕这卫国公的爵位你也保不住了。”

宇文直运了口气,欲待张嘴辩解,宇文护做了个制止的姿势,“此次出征之前,是本相极力向陛下保荐的你,夸你是我宇文家不可多得的人才。换你是我,你觉得我能开得了这个口,让陛下收回成命吗?”

宇文直的脸涨得快要滴出血来,此时的他羞愧欲死,一时想站起来掩面狂奔而去,一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堂兄,我、我并非贪生怕死,只是那鲜于熙,你知道,他、他……”

宇文护会意一笑,“我知道,他和你有过结。可是再有过结,你也不该公报私仇。”咽下口中的桔子,宇文护严肃了神色,“这个忙,我帮不了你。你回去吧,等过一阵子,陛下的气消了,也许你就可以官复原职了。”说着,他微微一笑,“本相这里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置,就不陪你了。”

语毕,宇文护两手按着如意几的边沿站起来,转身走回到书案后落座,拿过一卷新的奏章,铺展开来,细细审阅。

宇文直窘迫得无以复加,恨不能左右开弓,狠扇自己几个大耳光。为什么要来自取其辱!忘了自己是怎么跟宇文护告的别,又是怎么出的大冢宰府,宇文直迷迷糊糊地坐进了自己的厢车,脑袋还因强烈的羞耻与愤怒,嗡嗡作响。

马车跑了一会儿,宇文直的神志渐渐清醒。清醒过来之后的他,拧眉立目,咬牙切齿,面部表情极其狰狞。他恨亲哥哥宇文邕,更恨堂兄宇文护!

若非堂兄宇文护向他亲哥哥举荐了他,也许他那亲哥哥不会让他出征。他不出征,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没有后面的事,他龙骧将军的职衔也不会被削夺!

老天爷千万别给他的机会!宇文直暗暗发狠,若是让他得了机会,他不十倍,百倍地奉还给这二人,他誓不为人!

宇文直恨了一路,骂了一路,当然,是在心里暗暗的骂。回到家中,他连憋气带窝火,生了一场大病。大病之中,他的夫人,也就是孔妃的姐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很结实的一个孩子,眉清目秀,非常可爱。

听闻爱子喜获麟儿,叱奴太后派人送来了不少赏赐。宇文直望着那一大堆金、银、玉、帛,脸上一点笑模样也没有。他笑不出来,这点儿赏赐跟他的职衔和脸面相比,算得了什么!

在宇文直得子八天后,孔妃连喊带叫了两天,艰难地产下了一个女儿。得知自己生下的是个女儿,孔妃气得让人把孩子抱走,一眼没看!叱奴太后也派了人送来赏赐。不过,给她的赏赐,要比给宇文直和李娥姿的都少。

孔妃知道姐姐给宇文直生了个儿子,也知道太后给了赏赐,但是具体赏了多少,她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太后给了李娥姿多少赏赐。太后不但给李娥姿送去了好几十匹锦缎,还让人送去了大量的补品,听说,还有一枚沉甸甸的长命金锁。所以,当她看到来人送来的六匹锦缎时,她的脸都气青了。

勉强答对走来人,孔妃一回身抽出身后的枕头,双手捧着,用力掷向那六匹锦缎。枕头撞在摞在一起的锦缎之上,锦缎岿然不动,枕头微弱地向后反弹了几寸,掉到地上滚了几滚,不动了。

孔妃从早到晚的哭,哭得双眼红肿,肝肠寸断。阿周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红着眼圈劝了她无数次,“小姐,别哭了。坐月子不能哭,该把眼睛哭坏了。”

孔妃也知道坐月子不能哭,可是她忍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江陵贱婢和孔惠风那贱人生的都是男孩,偏她生的是个女孩!男孩能当王爷,当太子,当皇帝!能让自己的阿娘当皇后,当太后!女孩能干什么?女孩什么也不能干!女孩只能等着长到一定年纪嫁人!

原指望生个男孩,让母亲在大司徒府里扬眉吐气,这下可好,还怎么扬眉吐气?!倒是孔惠风那贱人生了个带把儿的,崔氏那贱妇不定如何张狂!

老天为什么就不成全她!为什么!她好恨!她好不甘心!

如此悲伤忧愤地哭了十多天后,孔妃的眼睛不好了,看什么都模模糊糊地,眼睛和外界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纱。她心知不能再哭了,再哭,眼睛极有可能就瞎了。

别哭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劝慰自己,把身体养好了,不怕以后没机会生儿子!尽管她深知,想要再度得到宇文邕的临幸,不是件容易的事。

事在人为,她用手帕一点点擦干眼泪。为了母亲,她也不能消沉,不能认输!她不肯承认,母亲是个幌子,为她的虚荣作了最好的遮掩。

春梅初绽的时节,高令婉的眼睛完全好了。一天晚上,吃过晚饭,高令婉披上厚厚的披风,提着一盏灯笼,独自去看梅花。

映月阁里有几株梅花,都是稀有品种。高令婉不知这几株梅花究竟稀有在何处,只是单纯地觉得它们好看。这几株梅花的花朵,有绿,有粉,有黄,还有艳红。

白天整整下了一天的雪,临近傍晚的时候,雪停了。雪后赏梅,别有一番风味。若是提灯夜赏,则那风味比白天观赏更要浓上几分。荣爱和昭平想要陪她,高令婉坚决地拒绝了。

提着灯笼,高令婉照着地,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长圆形的白纸灯笼散发出柔和的亮光,照亮了前行的路。地上的雪很厚,已然没了脚踝,好在高令婉穿着蛮靴,不怕雪浸到鞋子里。脚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清晰而孤独。

高令婉听着那嘎吱嘎吱的雪声,心里很平静。

终于,她看到了一株梅花。映月阁里的梅花并非全部种在一处,而是阁前阁后,这里一株,那里一株,散落着种植。提着灯笼走到树前,高令婉发现,那是一株红梅。树下,还有一块颇为平整的大青石。高令婉笑了,真好。

将灯笼举高一些照着树上的梅花,高令婉仰着头,细细地观赏起来。这是一株很大的梅树,枝桠繁多,每一条枝桠上,密密地挤满了盛开的花朵,花瓣艳红如血,花蕊黄如雏鹅的绒毛。

很多花的花瓣上落了厚薄不一的雪。洁白的雪花,鲜红的花瓣,鹅黄的花蕊,配着幽幽的梅香,高令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幽香顺着她的鼻子流进了她的肺腑,令她的精神为之一振。

绕着梅树细细地看了一会儿,高令婉转回到大青石下,弯下腰,用手拂净石头上的雪,把灯笼放到脚边,转身坐在青石上,仰起头去看天上的星星。

雪后的夜空中,稀稀拉拉地挂着一些星星,高令婉望着那一颗颗遥远的星,悠然出神。在清虚观的时候,每年夏天,她和玄朗抱着膝,并肩坐在一起看星星。因为是夏天,又是在山里,星星特别多,特别亮,特别地好看。

她和玄朗一边看,一边用手指指点点,不时说上几句闲话。一晃,她和玄朗都长大了。一晃,玄朗不见了。又是一晃,玄朗成了周国的皇帝,别人的夫君,而她,成了个没国、没家的人,呆在仇人家里,没名没份地活着。

望着天上一颗颗微光闪烁的星星,高令婉心潮起伏。忽然,她的身后响起嘎吱嘎吱的踏雪声,高令婉没有回头,她听出来了,是那个人。

“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不冷吗?”很快,宇文护站定在高令婉的面前。

高令婉保持仰望星星的姿势不变,“不冷。”因为想起了过去,想起了故国,以及故国里的人与事,她的声音有点冷。

宇文护手提灯笼,默不出声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他把灯笼放在一边,紧挨着高令婉坐了下来。二人俱穿着厚厚的披风,不惧青石的冰冷。

“这么冷的天,不怕染上风寒?”宇文护听出了高令婉的冷淡。

“我是大夫。”高令婉依然望着天。

“你怎么了?”宇文护皱起了眉毛。

“没怎么,就是觉得今晚夜色不错,想出来看看星星。”

宇文护默然,她想看星星,那他就陪她看好了。于是,他也抬起头,向天上望去。天上的星星,一颗又一颗,有的亮一些,有的暗一些,有的密集一些,有的地方稀薄一些,挂在蓝到发黑的夜空之上,看上去神秘而幽远。

万籁岑寂,两盏灯笼照着一片雪地,一树梅花,一块青石,还有青石上的一对锦衣男女。男子英武,女子清丽。

过了一会儿,岑寂之中响起了宇文护的声音,“还恨我吗?”

高令婉一愣,下意识地去看宇文护,就见宇文护仰脸望着夜空。感受了高令婉的目光,宇文护扭过脸,对高令婉微微一笑,又问了一遍,“还恨我吗?”

高令婉垂下眼,宇文护的眼睛也像星星,闪闪的,让她无法直视。片刻之后,她保持着垂眼的姿势低声道,“我永远不可能不恨你。”

眨着眼回味了一下高令婉的话,宇文护感慨地笑了,换作是他,也不可能不恨。不过,他听出来了,也感受到了,身旁的女子,对他,已不再全然是恨,不全是恨就好。

因为这样的认知,宇文护一牵嘴角,转回脸,语气轻快道,“好久没看星星了。”

说着,他从披风里伸出一只手,钻进高令婉的披风里,摸索着握住了高令婉的手。那只被他握住的手,在被他握住的一瞬间往外抽了一下,他的手用力一握,那只手没能得逞,也就不再动了。于是,他的嘴角再次向上翘去。

“我都忘了上次看星星是什么时候了?”宇文护望着天上的星星,感慨万千。

这几十年来,他只顾着看地图,看邸报,看权,看钱,看美人,看谁对他忠心,谁对他不忠,连月亮都不曾好好看过,遑论星星。可是今晚,他想跟身边的这个女人,平心静气地看一会儿星星。

默默无语地看了会儿星星,宇文护收回望星的视线,看向高令婉。月光连同灯笼的光,一齐照在高令婉的身上,让她看上去有份不类凡间的美,“你的眼睛好了,我就放心了。过几天,我要去一趟同州。”

“同州?”

抬起手,宇文护温柔地拂落高令婉鬓边的一点雪,“嗯,在渭南,离长安不远,大概得去一个月。”

话音未落,一阵寒风骤然刮来,刮得树上的雪和地上的雪混搅在一起,吹得二人不觉眯起了眼。

风雪中,高令婉的右眼突突地跳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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