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反常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害怕。
王茂城就是个最好的例子，魏小冉的目光，四下的打量了一圈，只见一众人的脸上流露出来的，都是不解和担忧。
那老夫人站起了身子，缓缓的朝着王茂城走了过来。
站在他身边的时候，有些试探性的安慰道：“我儿这是怎么了，你若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和为娘的说说，如果真的不同意东泉的行为，也大可以！”
“娘，你说什么呢，我只是高兴而已，真的，高兴而已！”任何言语说上两次，估摸着都很难让人相信。
更何况，王茂城那脸上的神情，原本就显得很不正常。
“你是什么样的性子，为娘的还能不知道吗？”老夫人伸出手，缓缓的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母性的作用，王茂城的笑意，一下子停了下来。
顺带这而来的，还有他的神情，也显得凝重了几分。
“娘啊，这一次我是真的高兴啊，我这一次出去，东北的事情已经听说了，敌人枪炮厉害，迟早是要到我涑河来的，就连盖世太保也正是向着鬼子开了战，东泉能有这样的觉悟，那是好事，只是！”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还真有些弄不清楚。
不过他这个停顿，却来得很是时候，就权当他是真的这般认为吧，那他又在担心些什么呢？
没想去想，毕竟是别人的心思。
王茂城的目光，转向了王东泉所在的方向，在他的身上细细的打量着，内敛而含蓄，甚至还轻轻的舒了口气。
“爹？”王东泉回应式的叫了一声。
他的心里面也在琢磨着，这当老子的人到底再想些什么？
“东泉，这可不是小事，闹不好说不定还得搭上这条命，虽然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心系国家，可当爹的还是得问你一句，你真的就想清楚了吗？”这样的问话，倒是挺符合他此刻的心境。
儿子决定了的事情，当爹的，不是去反对，而是应该去支持。
可事关重大，万事不能凭着一时的冲动，自个能不顾忌这条命，也多少得寻思下亲朋的看法，与其说他这话是在问林东泉，倒不如说是再问自己。
难道他就真的舍得将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亲手送上这条凶险路吗？
魏小冉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她不想去插话，也没有这个资格，不过这应该是第一次，她又那般真实的感觉，如果以前说战争什么的，只在电视里看看，过了也就过了，可这一刻，落在自己的眼前，还真的有些难受。
她也很想知道，这个少年人的内心想法到底是什么？
王东泉所流露出来的，是沉默，这个问题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难回答。
生与死，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一定会是前者，可对于他而言，真的就能有选择吗，他不知道，或许有，只是要付出的代价或许比想象中的，还是沉重得多。
“娘去世得早，家里面就靠爹操持着，既要教育着我和姐姐，又要忙于维持生计，我就想问一声，爹，这些年你有没有觉得过累呢？”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反问道。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王茂城压根就没有料到，就连那身躯也跟着震了一下，可即便是如此，他却不想去回避这个问题，或许正好可以接着这个时机来衡量自己的内心。
累吗？答案应该很明显，有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个到底是怎么坚持过来的，白天黑夜，都再不停的忙碌，都快感觉自己不是自己了。
身体还是一方面，关键是这心。
这一点，就算是他不回答，王东泉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不会只是无缘无故的来说这些那么简单，至于这背后到底打着什么样的算盘，恐怕也只有他自个才知道，别的人又如何能参悟得透呢？
“你明明很累，可你又放弃吗？”王东泉又接着问道。
这一个问题的答案，比起先前来，还要更加的明显几分，他若是放弃了，这一个家能发展到现在这副模样吗，一对儿女能够健健康康的长这么大吗？
言语说道这儿的时候，王茂城也感慨了起来，他脸颊微微的一笑，有些轻声的回答道：“我的确很累，而且很多时候都选择放弃，可这个家也好，你们也罢，都是我不可能去放弃的，坚持是一种信念，一种想要守护自己心爱的东西，心爱的人的信念，其实这么多年过来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瞧着你们都好，我就觉得再累也是值得的。”
这番话，不知道得感动多少人，在这儿的，连带着那些仆人，不是父母就是子女，都有着自己在乎的，当老爷的人不能，他们又何尝能有选择呢？
“现在就让我来回答你刚才提出的问题！”见对方的话说道这般地步，他也知道，自个等待的时机到了。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原本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除了那呼吸的声音之外，其它的一点都没有发出来，一干的目光都瞧着王东泉所在的方向，就像是在等待着这个少年人的答案一般。
“你有你在乎的东西，我也有，爹，奶奶，姐姐，甚至还有你们，都是我不愿意去割舍的，如今鬼子来了，凶狠成性，杀人如麻，我不觉得他们会放过我，放过你们，所以，我必须去争斗，至于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那是一个未知数，但我不希望，最后失败的时候，却只是因为少了我一个人的力量，那样，我就算是活着，也会懊恼一辈子的！”话，越说越显得激动。
很显然，这些就是王东泉的心思，停下来的时候，他有些忍不住的喘着粗气，很显然，一连说这么多的字，还真有些吃不消的感觉，而且那情绪十分的波动，也只有这般放纵一下，才能够让自个觉得舒坦些。
他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爹，你是明白孩儿这话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