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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107(1 / 0)

107

端午节前,贾政在府里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贾政与这人原就不熟,但因投的帖子是翰林院编修,贾政还是按礼节命管家迎接。

进来的是叔侄二人,年长的看起来有过六十岁,或者更多,稍年轻的也过了四十岁,那年轻一些的,向贾政行了晚辈礼,那年长之人至于贾政做平辈的客人礼节相见。

贾政很是好奇,自己与翰林院素无交集,这翰林院编修张昭,到自己府上有何事呢?

那年长之人,见贾政满面疑惑,还客气地让座,吩咐上茶,就开口说道:“多年不见,贾府二公子可还认得出老朽?”

贾政见人称呼他二公子,就往前想,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认识此人。就拱拱手说道:“还请恕政眼拙了。”

“老朽乃原户部尚书、太子太傅府上的张二。”

贾政仔细端详此人,轮廓似乎是那个人,但实在难以从这张脸上,看出当初的名满京城的张家二公子的风采。那张家二公子当初是妥妥的邻居家的孩子,自己从小开蒙就被塾师举例要学习的人物。自己也真的立志,要踏着张二的脚步,在科举上留下殷实痕迹。可惜啊,岁月荏苒几十年,自己在科举上毫无建树,张家也离京多年,再见却是这番模样。

张二老爷指着身边的年轻人道:“这是我大哥的长子,今科榜眼,现翰林院编修。”然后不再和贾政寒暄,“我们叔侄前来,是要讨回我幼妹嫁妆。”

贾政还没有从对今科榜眼的膜拜中醒过神,就被张二老爷的话击懵。“嫁妆?什么嫁妆?”

“我妹张氏嫁与贵府贾大,离世后嫁妆由贵府老太太收拾了去,现在琏二已经成人有子,该将其母嫁妆交与琏二了吧?”

贾政连连点头,“应该,应该。”张氏离世,后事都由母亲一手操办,然后张氏的嫁妆都收到母亲的私库里,这事他是知道的。

“不过母亲最近身体不好,可否宽限几日,将张氏嫁妆整理出来?”

张二老爷说:“好,就以十日为期。这是我妹的嫁妆单子,当初在应天府留底的抄录本,想令堂处也有底。提醒贵府一句,张家的东西都是有暗记的,莫要混淆了。”

张二老爷交代了事情,也不与贾政多说,就携侄子告辞。

贾政袖着张氏嫁妆的抄本,去内宅见贾母。

“母亲,才张家来人,代琏儿讨要张氏的嫁妆。”

贾母有些愣神,张家?待听说替琏二讨要张氏的嫁妆,就对上是那个张家了。“张家来的什么人?当初不是说不准张家回京吗?”贾母有些不愿意,她早把张氏的嫁妆看成自己的了,预备留给宝玉呢。当初贾琏成亲,贾赦曾提过此事,被贾母以琏二尚年轻,交与他也是胡乱花费了,待琏二长长,成个稳重模样了就给他,胡乱搪塞过去,以后贾赦再没提了。

“张家的二公子,原来誉满京城的张钰张二公子。”

“他还活着?”贾母是满眼的不相信。

“嗯,活着。还带了他大哥的儿子,今科榜眼,翰林院的编修。”贾政说完这话是满嘴的苦涩,心里也是酸溜溜的,看张家子弟,前一代探花,后一代榜眼的。那张钰当初也是个惊才绝艳的神童,小小年纪就得了个小三元。自己科举之路坎坷,再看自己宝玉,到现在连个童生还没有。

贾政把张氏嫁妆抄本和张昭的帖子递给贾母。

贾母翻来覆去地看,“这帖子不会有假吧?”

贾政看着母亲,不知道老太太怎么会想出帖子有假的事儿。

“你打发管家,不,你打发周瑞,带几个老人,认识张家人的,去仔细访访张家现今如何了。”

贾政应了,出去吩咐。

傍晚的时候,贾政带着周瑞进来和贾母汇报。那周瑞已经把张家进京问的七七八八了,“回老太太的话,张家开始进京的人,是大老爷派人去接的,然后就住在大老爷在翰林街的府上。这次张家三房各出了一人参加恩科,大房的张昭得了榜眼,二房的张旭是第23名的进士,三房的张旵得了第77名的进士。那张旵只有二十岁,才由吏部侍郎程大人做媒,与皇后娘娘的堂妹缔结了婚事。张家兄弟会试后,有人质疑张家进京的事儿,今上揽了去了。张家其他人都是会试以后进京的。”

贾母听完,心中波澜起伏,这张家又要起来了啊。打发了周瑞下去,贾母定定神儿,看来这张氏的嫁妆非得还回去了。这老大,哪里都有他的事儿,真是前世欠下他的了。

贾母思量一会儿,点头说道:“琏二已有子,不是往年的惫懒样子,他母亲的嫁妆该交给他了。不过念头久远,得收拾收拾。”

贾政就说:“是得收拾核对一番。儿子已经和张家约了十日之期。那嫁妆抄本,张家说是从应天府抄录的。母亲这儿可有底本?”

贾母点头,大户人家的媳妇嫁妆,娘家、夫家、官府、本人各有留有底本,有的人家还在娘家、夫家的宗祠也留底本。

贾政见贾母点头,接着说:“那张钰还说张家的东西都是有暗记的,莫要混淆了。母亲这事是不是得王氏出来帮您核对?您偌大的年纪,莫累着了。”

贾母就说:“是得王氏出面,帮我核对,你再去我娘家见见那二个孽障。要是老大活着,哪里有这些事儿。”

贾政安慰贾母几句,即刻带人去了史侯府上,把张家替贾琏讨要张氏嫁妆,贾母需要王氏帮忙说了。

忠靖候大方地说:“那事儿作罢,表弟自去操劳家事。”

贾政连连致谢后回府。

第二日傍晚,王夫人出现在贾母的房里。

贾母把张氏嫁妆的抄本丢给王夫人,“张氏的事儿你也听说了,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嫁妆单子抄本和底本一致,你也收拾了,等张家带琏二来取吧。张家说了,他家的东西都有暗记的。”

最后一句击破了王夫人原来的打算,二十多年过去了,谁敢说贾府拿出来的东西不是张氏的嫁妆?但是有暗记,王夫人攥拳头,指甲扎得掌心疼,暗暗地叫苦,她得了张氏的那些东西,也散出去了不少了,如今哪里找的回来呦。

和她同样焦虑的还有鸳鸯。原来鸳鸯看那些箱子,都是好多年没开过的,堆在库房的最里,老太太也从来不提,就从中拿过东西给赖嬷嬷。这次贾母要她核对,鸳鸯没法推辞,在库房对了几天,把张氏嫁妆缺的,贾母库房里缺的,一起写了单子呈了上去。

贾母看着缺东西的单子手抖,“鸳鸯,怎么缺了如此多的东西?”

“老太太,我几年前第一次接手,就没人和对过张氏的箱笼,只说是那些是堆了好些年,从没开过的箱子。然后年前,这屋子交了琥珀掌管,修园子的时候,听说太太长因缺了东西,来老太太这里腾挪的。”

贾母听了心里明白,这些东西离不了赖嬷嬷和二太太的手。可赖嬷嬷?算了,追究也找不回东西了。打发人去叫了王夫人来,问王夫人:“王氏,那张氏的嫁妆,你哪里可对好了?”

王夫人惭愧低头,“母亲,时日已久,儿媳实在是难找回原物了。”

“补吧,补钱给张家。”

王夫人想想也没别的办法,不补也不成,张家的三子定了皇后的堂妹,但凡少了张家的东西,张家告到娘娘哪里,贾府还是得补缺额。

“老太太,这时节,庄子里也没进项,哪里有多余的银子。”王夫人现在开始恨张氏了,干嘛带了那么厚的嫁妆进府。

贾母不耐烦,自己这里还缺了好些呢。“王氏,你当我不知道省亲园子的史侯,你从我这里拿去的东西?”

只一句,王夫人就停了诉苦,回去自家筹谋,怎么补上张氏的那部分嫁妆。万般不舍地从自己的私库,拿出修省亲园子截留的银票,掂掇再三,还是多拿出了几张银票。

贾母打发走王夫人,自己嬷嬷坐着核计好长功夫,才吩咐鸳鸯取银票。张氏的东西虽多,但那些四季衣服、陪嫁的布匹绸缎,可以损耗了不计。但张氏陪嫁的庄子、铺子,这二十多年的收益,还有张氏陪嫁的书籍字画,这些补起来,可是好大的一笔。

贾母的心抽抽着,最后还是让鸳鸯拿了银票,又吩咐鸳鸯,把那箱金锭子也备好,到时候一起还给张家。

鸳鸯咂舌,悄悄问贾母,“老太太,那张氏有如许多的嫁妆?”

贾母为难,最后还是告诉鸳鸯,“那张家几代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万千女孩子都比不得。出嫁的时候,光是太傅学生的填妆就多了二十多抬,还不说那些至亲馈赠。十里红妆,说的就是这样的嫁妆。还张家这些,怕是还不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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