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24.离开(1 / 0)

闺中女孩儿自然不能轻易送东西给外姓男子,但鬼使神差的,素盈微微点头,道:“好。”

闻言,燕枝卷好右边那副画,放入锦筒内,捧给彦池。

彦池将锦筒揽入怀中,面露感激之色,声线低沉,“多谢萧姑娘。”

旋即收回投向素盈的温柔目光,点头告辞。

望着彦池伟岸挺拔的背影,素盈眸光怔怔,一时有些心神恍惚。

时光如春日流水,转眼六七日过去,这艘官船即将抵达扬州。自彦池他们二人上船后,侍卫们巡逻的力度加强了一倍,日夜不敢懈怠,总算再无变故,安全到达了扬州。在第三日,彦池的朋友已经醒过来,此刻甚至能下地行走了。

事情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素盈心底微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赌对了。只是欣慰庆幸之外,却还有一丝莫名的淡淡惆怅,萦绕着她。

她竭力驱散这莫名的情绪,不知不觉走到甲板上,远处扬州码头已出现在视野里,春风十里扬州路,江南水乡,温柔梦里,这就是扬州啊。即使在前世,她也没来过这座古城,哪怕她前世的故乡南城距离扬州仅两百公里之遥。

想来也觉得颇遗憾,幸好,今日能弥补这个遗憾了。

不过片刻,官船已停靠好,燕枝和燕巧为素盈戴好幂离,一众人下船上岸。

在船上待了一个多月,初到平地,素盈深感不习惯,腿脚有些发软。

她勉力支撑住,在咸宁侯携萧三爷与彦池打过招呼告辞后,也走过来,与他话别。

瞥了一眼来接彦池二人的马车,素盈唇角含笑,“文公子,就此告辞了。你们注意安全,若有需要,可去扬州府衙寻我二叔,他为官清廉,素有美名,自会帮你们。”

彦池眸光深深,定于素盈的脸上,“此番多谢萧姑娘救命之恩,以及这些时日的关照之情。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素盈方转身,欲上萧家二房前来迎接他们一行人的马车,忽听到彦池发问:“萧姑娘可是六月中旬前会离开苏州回京?”

素盈颔首,解释了一番,“我表姐的婚期在八月下旬,我必须在此前赶回去给她添妆。”

彦池默了默,语气舒缓而坚定,“六月中旬之前,我定去苏州找萧姑娘。”

素盈微怔,来不及发问,彦池却已含笑转身,策马扬鞭而去。

素盈默默地掀开车帘,上了马车。马蹄声声,一路无言。

到了扬州萧府,萧晟和嫡妻杨氏已在花厅恭候多时,听到门房前来传讯,立时领着姨娘和子女们前往大门口迎接。

萧晟和杨氏的长女萧素茹已经出嫁,夫婿是苏州人,萧晟的得意门生。如今府内的小辈,只有二人的长子萧绍旭和幼子萧绍暄,以及一位姨娘所出的次女萧素月。

素盈已有小半年未见过萧家二房的众人,除却每年春节,侯府三房团聚的次数寥寥无几,而这是她第一次来扬州的萧府。

素盈随祖父和叔父入了府,到了后堂,向二叔二婶请安问好,旋即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到了下座。咸宁侯似乎心情极好,和萧晟言谈之间,喜色溢于言表。

素盈不动声色地环视室内一圈,见二婶杨氏虽衣饰隆重,面貌并未苍老,眉眼间却有隐隐郁气。她的身后,立着一群女子,其中三位年纪稍大,衣饰朴素,另两位正值妙龄,颜色鲜嫩,年长的几个都低眉顺眼,年轻的几个则面露不耐,这些大抵就是二叔的姨娘们了。此前二叔每次回京,都只带了嫡妻杨氏和子女们,姨娘们并未同行。

素盈的目光转向下首,二叔的庶女萧素月正坐在她斜对面,眼神时不时地瞟过她,尚稚嫩的脸上带着一股骄纵之气。二哥萧绍旭(咸宁侯府第三代排序)神色沉静,恭谨地听着上首祖父和父亲的言语,三弟萧绍暄年纪还小,性子未定,有些坐不住,正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不时被杨氏投来一记眼刀警告。

不多时,咸宁侯和萧晟交谈完毕,杨氏见侯爷面露倦色,忙唤来管家,亲自领着咸宁侯和萧洛前往东厢,复又拉着素盈的手,指着自己的大丫鬟明朱,含笑道:“明朱是个聪明伶俐的,你在府中住的这段日子,我派她来照顾你。”

素盈颔首言谢。

明朱行了礼,领着素盈和两个丫鬟前往南厢。一路穿过廊庑,素盈发现扬州萧府的格局并不大,大抵只有咸宁侯府的四分之一,但却格外精致,处处彰显江南园林之美,顿时心下了然。到了南厢房,进屋后,见室内甚宽阔,光照极好,一应布置虽不算贵重,却别有一番雅致韵味,知晓二婶确实花了不少心思,不禁心生感激。

二婶在萧家二房的处境并不佳,她虽生了萧晟唯二的两个儿子,但她年少时性格就较为软弱,且她的父亲杨尧佐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至今还只是个兵部郎中,母家不给力,她自觉在萧家立不起来,兼之萧晟年轻时有个极受宠爱的通房,对她态度颇为冷淡,她刚嫁到萧府来时几乎处处碰壁,心里比黄连还苦,直到她和那个通房都先后传出喜讯,萧晟对她的态度才稍亲近了些。哪知一个月之后,那个通房小产,口口声声是杨氏陷害她落了胎,萧晟心疼通房,一时气急,险些闹出休妻。杨氏心如死灰,还是老夫人雷霆手段,直接遣了那通房的贴身丫鬟和郎中到萧晟面前,郎中哆哆嗦嗦地说出了通房假孕之事,贴身丫鬟被打的只剩半条命,将通房在杨氏的胭脂中偷偷掺了麝香的事吐露了出来,庆幸的是,杨氏自从怀孕后再未上过妆,因此才没中招。

萧晟目瞪口呆,未想到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如此恶毒,他呆滞了半晌,仍不死心,命家丁们把通房押来质询,那通房知事情已败露,老夫人也绝不会再给自己留活路,顿时状若疯癫,大肆咒骂杨氏和老夫人,以及杨氏腹中的孩子,哪里还有半点曾在萧晟怀中的娇怯柔美之态。

红袖添香之人原是一恶妇,一魔鬼,萧晟被这个事实打脸到晕头转向,一时无言,任凭老夫人处置了那通房。

那通房被处死后,萧晟因心怀愧疚,又恨自己识人不明,对杨氏渐渐有了关切,二人也似寻常夫妇那般,举案齐眉起来。

杨氏甚至主动给萧晟纳妾,老夫人把她叫去敲打了一番,她的性子是压不住贵妾的,甚至一般的良妾也未必能掌控,最后还是老夫人给萧晟准备了三个柔顺娇美好生养的丫鬟,赐作贱妾。

这些年下来,因着老夫人在世时的时时敲打,以及萧晟对女色愈发冷淡,这三个姨娘都谨守本分,其中只有卢姨娘生下了萧素月。

自大姐萧素茹四年前出嫁后,杨氏便将萧素月养在了膝下,给的一应是嫡女的待遇,这几年下来,萧素月的心气儿越来越高了,春节回到京师咸宁侯府时,不仅欺负四妹萧素清,嫌弃她爹是庶子,亦看不上自己这个长房嫡女,觉得自己是北地蛮荒之境长大的。当时萧素月就被咸宁侯一顿好生教训,责令萧晟和杨氏好好教女,不曾想今日见到她,还是那熟悉的骄纵模样。

素盈不由得庆幸自己只在扬州停留两天,实在是没耐性和这位三妹朝夕相处。

在扬州城逛了两日后,咸宁侯一行人再次启程,继续南下。

十来天后,这艘自北往南的官船,始于京师,历经一个多月,终于抵达此行目的地苏州。

对于咸宁侯萧正则这位最有出息的嫡枝子弟的荣归,苏州萧氏的族人们都与有荣焉,异常郑重,早早地打扫好了祖宅和祠堂,族长亲自迎接咸宁侯回宅,经历祭祖,开祠等一系列隆重的归宗仪式,好几日后素盈才清闲下来。

族中派了两个萧家的远方堂姐妹来陪伴素盈,这二人性子颇活泼,拉着素盈逛遍了苏州城的大街小巷。

应天府。玄武湖畔的一座民宅内。

彦池正立于窗前,遥望庭院翠意深深,蝉鸣阵阵。

成阙看着他落寞的身影,沉吟道:“主子,您真的决定将纪文广和这些证据交给应天巡抚赵大人吗?”

彦池剑眉微拧,一字一字道:“南直隶之内,唯有赵巡抚有那个胆子治淮阴那帮人的罪。”

成阙面露愧色,跪下请罪,“都怪属下护主子不力,才令主子在淮阴身陷囹圄,遭到追杀。属下愿尽全力补罪。”

彦池转身,伸手扶起成阙,语气和缓,“这不怪你,那帮人胆大包天。何况我如今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

说完,似是想到什么,弯唇一笑,复又道:“明日我们把纪文广和从淮阴县衙拿到的贪墨证据交给赵巡抚后,你到纪文广身边,随时保护他,务必让他不能遭到暗杀,好不容易才被我捡回来的一条命,他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成阙略有迟疑,问道:“主子接下来不需属下保护么?”

彦池双目炯炯,面上泛起了一丝柔情,“我要去苏州一趟,办件私事。”

第二日,两人悄悄去见了赵巡抚,赵巡抚听完纪文广的证词,又看了彦池手中的证据,对淮阴私占屯田和官员贪墨之事极为重视,他本就是刚正不阿的人,当日便安排下去,出动应天府的驻军,前往淮阴秘密逮捕县令等一众涉案官员和乡绅。

在应天府安排好诸事后,彦池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苏州。

终于,他风尘仆仆地进了苏州城,在客栈内梳洗干净,休息了一个时辰,换好衣饰,神采奕奕地前往萧家老宅。

至萧家老宅外的青石街,迎面走来三个少女,左边那个瓌姿艳逸的,正是萧素盈。

他眸光定定,凝视着她。

她似有所感,抬眸,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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