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星师默了默，轻道，“陛下，当年三殿下降生之时，色克图师祖曾见七星缭绕，从九天垂光于殿下母子所居之处，是以他留言陛下，说此子贵不可言。”
“此话朕一直记得。”皇帝喟叹。
“然师祖有后半句话，要微臣伺机转达。”佳善继续。
“什么话？”皇帝脸色直接一黑。这些神棍，说话总喜欢留半句，还“伺机转达”。
“当时七星之中红光炽烈，此乃血光煞气，所以师祖要微臣转告陛下，三殿下的大业乃破而后立之业”。
他顿了顿，但听见皇帝小声喃喃，“破而后立，破而后立……”
佳善再伏地一叩，“陛下，此等伟业，其中波折非常人所能想象。若是过早成家，很可能平添麻烦啊。”
皇帝静默。良久，沉声道：“这天下哪个皇子的婚事不是帝王作主？我儿已经17岁，按理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还嫌不够晚？老大老二的孙子都出生了。
“陛下您说得很对。是微臣僭越了。”佳善再次低头。
皇帝终于觉得气顺了点儿，一拂衣袖，“是朕失态了。爱卿起来说话。”
佳善谢恩起身，但见皇帝已面色如常。
“佳善呐。”皇帝端着茶盏，眸光已恢复一贯的雍容柔和，语调亲切无比，“说起来，你也不小了。什么时候结个婚，给朕乐呵乐呵？”
佳善一抖，茶水湿了衣袖。哎？陛下这是要开启逗逼模式了。真不愧是师尊的损友，一逗逼起来作派忒像了。“呵呵，陛下，微臣乃修道之人，最讲究顺乎本心，姻缘之事尤其如此哇。”
“哦？”皇帝挑眉，“不知道爱卿有无可心的人选呢？”
“陛下，臣每天忙着课业，实在是无暇他顾哇。”您饶了我吧，千万别在这方面太热情。佳善两只桃花眼几乎已经是水汪汪地看着皇帝了。
“爱卿这样看着朕，莫非是对朕有意思？”
……“陛下，这怎么可能？”这是刚才火气太大了，硬是要把贫道干翻在床才解气的节奏？
“那爱卿是看不上朕？”一张俊脸骤然凑近。
“哪能呢?!陛下您这么玉树临风，微臣……”这话实在是对不下去了。佳善眨巴着桃花眼，干脆闭嘴，默默看着皇帝。
你别说，这皇帝模样还是很不错的。绝对帅大叔一枚。
太医院的大夫为了取悦老态渐显的圣上，使出了浑身解数。头发养的乌黑，牙齿擦得雪白，皮肤细润，只在眼角有几缕细纹，虽然气血看上去不是很充足，但是外观在养尊处优的贵人中间绝对算不上衰颓。不知道的哪能看得出他五脏已亏，命不久矣呢。
他的五官跟松甘有六分相似，只是眉眼比松甘平顺，琥珀色的眼瞳中透出一股沧桑，黑瞳周围的蓝边没有松甘那么明亮，一种暗暗灰蓝色，反而透出一股子矜贵之气，衬着那点细细的鱼尾纹，显得更加有味道。
听说当年皇帝陛下风华正茂之时特别喜欢微服私访，每次都会凭着潘安之貌，翩翩风度，加之玩的一手好诗词，惹得绝色佳人主动往上扑。不然他后宫也不会那么的姹紫嫣红呐。
佳善叹了口气。
皇帝眼中尽是玩味，“嗯？爱卿若是喜欢，朕的后位已经空悬多年，便许你个后位如何？”
哈？报应来得真是太快了。昨天刚戏称他儿子有了做男后的资本，今天这老子就来调戏贫道了。这下佳善是真的呆滞了。
皇帝也不着急，就这么近距离观察着他。
这孩子的相貌属于第二眼的好看。没有任何突出的线条，整体柔和舒展，眉毛不浓不淡，微微飞扬，一双不大不小的桃花眼轻眯着，让他看上去似乎总是带笑，却于眸光深处透出淡淡疏离。他面如冠玉，鼻子不高不低，下唇稍微丰厚，中部略凹，唇色是浅淡的樱红，这在男子来说有点娇媚的颜色因为他整体疏淡的气质显得恰到好处。浑身唯一浓墨重彩的也就是一头乌发，锃亮乌黑，水滑如缎。由于来面见圣上，他为表示庄重挽了道髻用一根桃木簪很规矩地别起。整个人白衣玉扇，往哪一呆都是一派飘逸出尘。
牧族眼瞳外围多有一圈或深或浅的异色，胡族面部轮廓更为张扬，甚至会是碧眼金瞳，佳善这样貌，看上去更可能是汉族吧。
佳善呆滞的眼珠终于转动，脸上浮起标准的狐狸笑，语调诚恳：“陛下，恕臣冒昧，您犯得着这么委屈自己吗？”
“这有什么了。当年武帝为了江山不也宠幸过霍大将军？”皇帝立即也一眯缝眼，笑成一只老狐狸。
“咳。其实陛下您真的没必要这样。微臣对帝国对您绝无贰心。臣对陛下，是比珍珠还真的慕孺之情。”
“那爱卿对松甘呢？”皇帝眼神一闪。
“恕微臣逾越，对于殿下，微臣一直视为手足。”见皇帝又要开口，佳善干脆一稽首：“其实微臣的未来妻子并不是人类。这一点师祖曾替微臣算过。”
这是他身上唯一能算得出来的命格了。估计是那位非人类还比较弱小，才被日师色克图推了出来。
皇帝终于不说话了。他挑了一边儿的眉毛，用无比同情的眼神看着佳善。
佳善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非人类怎么了？旋即他恍然，古语有云，物老成精。能开启灵智的非人类通常都是早就在智商达标之前就已经数次繁育过了，想要找处子之身怕是不能了。按照皇帝陛下的逻辑，这不等于早早就有一沓绿帽子在等着自己？他不禁摸了摸鼻子，无奈一笑。
要说皇帝对于佳善的理解还算透彻。情爱姻缘，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其实可有可无。作为修道之人，又因师门的缘故与皇室有着先天的契约，他遭遇所谓真爱的几率那比行星相撞也高不了多少。所以娶谁为妻，这个在松甘看来极为神圣严肃的话题，在目前的佳善眼里只是一种符合逻辑的选择罢了。
只是，皇帝有一点算错了。再怎么样，佳善心里还有个最起码的标准，那就是，得娶个母的。毕竟娶了之后得能用。佳善可没打算在房事生活上委屈自己。至于纳妾补充需求，这种事情他嫌烦，根本就不在考虑之列。
“陛下如此担心微臣会变节？这实在是太让微臣伤心了。”佳善决定岔开话题，如果将来他需要娶一位少妇，那就娶好了。
“朕并非对你不信任。佳善，你一直是朕眼看着长起来的，朕甚至把你也看成自己的孩子。”费杨阿一笑，语调愈发诚恳，“但是你的师尊告诉朕，虽然你一直被封印，他们看不清你的本体是什么，也算不出你的来头，但可以肯定的是你并非完全体。想来这其中的含义，你比朕还要清楚吧。”
佳善心头一震。他当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一直以来他修炼过程中经常会有深埋的意识觉醒，一次次将他的修行速度提升得飞快，他如何不知道自己来历不凡。
那么皇帝陛下若想通过什么手段，防止更高层面的那个自己，有朝一日作出违背今日使命的事情，也情有可原。
看他神色微苦，皇帝又试探：“爱卿以为如何呀？若成为男后，将来还能混个太后当当，好歹在整个帝国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在辰龙大陆，上位者将国师纳入后宫，并非完全不可能。有些帝王为了巩固皇权，甚至从小就将储君的正妃定为大有潜力的国师，无论对方性别男女。而对于很多修士来说，世间荣华和熏天权势，比一桩婚姻有意思多了，否则他们何必离开深山效命于朝廷？自然，一旦与皇室男子有了婚姻的束缚，修士这辈子再别想娶什么正妻了。但是私下在外面养一两个情妇，只要不是闹到明面上，于情于理皇室也能理解。
迄今闹得过火的一位赤焰帝国国师叫公叔敖。原本他十一岁便被国君纳为贵妃，受尽恩宠，权倾朝野，成年后却私自在宫外广建豪宅，明目张胆收了二十多位姬妾，日日宣淫。后来这事儿闹得尽人皆知，终于传到宫内。他的国君丈夫深觉太有点儿没脸见人，只好亲自找上门说理，不巧正赶上他宴饮醉酒，一怒之下居然还把国君打了一顿。后面就不用说了，国君废了他的妃位不用说，还将他抓回大内□□了起来。也就是俗称的打入冷宫了。
佳善涩然一笑，“陛下，其实要让一个人忠贞不二，有很多方法，不一定非要联姻啊。陛下什么时候想出了新方法，可以随时传微臣过来。”
“那……朕大劫将至的事，都有谁知道？”逗逼无果，皇帝陛下终于切回了正常模式。
“禀陛下，只有微臣和师尊知道。”
“很好。千万不要告诉老三。”皇帝疲态尽显，挥了挥手，“天色不早，爱卿回去吧。这棋，我们改日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