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应楼内。
四名道士围桌而坐。
着灰衫的天机抿了抿唇，“这样也好。反正估计主子最快也要后天才能用得着他们。”
他顿了顿，肩头一垮，“搞不好主子根本用不着他们了。”
几人一默。
“天机，你今日与主子的见面，看起来并不美好哇。”白衣玉衡首先开口。
“狼狈逃离。”天机扶额，一脸挫败，“任务没完成。免不了要受罚了。”
他们接神应楼的任务是要保障信誉的。实际上以他们的能力，接了任务完不成还真是不多见。
不过今日情况特殊，在座几位都没说什么。
玉衡拍了拍他肩头，问，“因为主子？”
“都是那个昊天。他直接上来就砍人。”天机忿然。
众人更默了。
天机叹了口气，遂一脸疼惜地将话题转回佳善：“主子他根本还没恢复记忆，竟将那羽翼炼成了……法器，还……居然套我话。”
几人一听，也没心情打麻将了。
虽然紫微帝君那几支断翼离体多年，按照神界的逻辑，只要本体活着，就有修复的机会。所以那都是活生生的血肉。羽翼炼成法器，这边已经拥有人类肉身的佳善或许没太大感觉，天上那位，得疼成什么样……
红衣天璇索性将桌布连着麻将一卷，放到了一旁的矮几上，“我们早应该派寒鸦侍卫暗中多关照一下主子。否则哪会有这样的措手不及。”
“那不等于变相监视？”天机摇头，“主子要是哪天恢复了，定然不喜。”
几个星君都不说话了。紫微帝君对属下和蔼可亲，甚至将他们每个都宝贝得很。不过，他因为平素就太忙太累，骨子里颇为热爱自由，被人盯梢之类的待遇他最是痛恨。
其实还有句话不用他说出来，大家都明白，人帝君想炼个法器，也是你能随便插嘴阻拦的？虽然这一世的帝君还记忆不全，估计也不是那么好劝谏的。
“不过，今日，看着他和昊天混在一处，贫道还是没忍住，谏言了一下……”他皱起眉头。
“天机太心急了。”玉衡叹息，“且这昊天的分魂，也是当年主子暗地派下来的。相信帝君早有计较。”他淡淡勾起唇角，“前次贫道按照主子所留锦囊，送烟玉给那昊天，虽是一面之缘，感觉帝君以佳善的身份没少引导于他。一切缘法，都自有道理呀。”
“玉衡所言极是。贫道确实有所僭越了。但是主子已经忘却前尘，谁知道他当时的计较为何？而那昊天既然已经叛至魔君阵营，谁知道他这分魂会不会也已经……咱们主子别最后再给他坑了。”天机撑着脑袋，面露愁云。
“这当中应该是出了什么纰漏。当年主子派我等陆续下界，天界尚未陷落，待寒鸦侍卫与我等汇合，并未见到主子与他们同行，主子在降临这一大陆之前去过哪里，尚未可知啊。”玉衡皱了皱眉，缓缓开口。
“若主子一直无法恢复记忆，我等当如何做？”此时着银黑色道袍的青年男子问道。这位一直默坐不语的星君是北斗第六星，开阳。
天机脸色一变，又颇为懊恼地叹了口气，“若主子无法恢复记忆，我等自不好擅作主张。现在我们所从尚是他下界之前的吩咐，而天上那位，也许稍后会降下旨意吧……”
“开阳莫要悲观。”玉衡却目光灼灼对那开阳道，“前日天府也曾为主子占卜，他的命格依旧模糊不清，应该是有什么法宝护身。按理说主子从天界出逃，连法身都带不全，哪能有什么宝物携带？所以，贫道以为必然是有高人相助。”
几人对视一眼，齐声轻叹。时局不明，当是时机未到也。
“贫道倒以为，提高实力，或许能帮主子迅速恢复记忆。”天璇再开口。
“天璇是有什么好的功法？”天机神色一喜。
“没有。但是贫道记得，玉衡下界之前有一段时间一直在藏书楼转悠，会不会，是帝君有过什么吩咐？”天璇嘿嘿一笑。
玉衡双掌一合，“天璇倒是提醒了贫道。当初帝君命贫道在藏书楼逡巡数日，说有什么看着顺眼的尽管收入囊中。贫道颇收了一些珍本。只是年代久远，帝君又一直未曾有新的命令留下，贫道将这些珍本放在私人空间，一直没有细看。”
他看着在座的几位星君，露出微笑，“不如我等今夜一起翻检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一两本能够帮助主子的功法？”
几人正纷纷表示赞同，突然空间一晃，整个天地都滞住，须臾又恢复运行。
“什么情况？”天璇大喘了口气，扶着桌子骇然。
“是主子。”天机神色复杂，简直是既喜且忧：“他都已经这么强了，记忆却未能恢复，什么功法对他有用啊？”
“那倒不一定。这样吧，今晚我等检出可能有用的书来。明日我们四人与他轮流过招，看他问题出在哪里，再拿合适的功法给他。”玉衡略忖，抬头道。
几人看也没别的办法了，遂一致点头。
于是玉衡广袖一招，密室空间悠悠旋转，隐入幽谧。
000
最后一枚金针飞入袖中，佳善收回阵法，朝紫徵一笑，“恭喜公爷，贵千金如今无恙了。”
瑞国公连忙跑过来，两眼直直的盯着宝贝女儿。
此时紫苏轻啊了一声，身子一晃，被国公一把扶住，她低头看向面色苍白的松甘，摇摇晃晃地凑过去，蹲下身来，“殿下，您这是何苦？”
松甘望着面露愧疚的女孩，一时仿若时光重叠，看到了紫苏五岁时那张包子脸。
他勉强一笑，眸色透出罕有的柔暖，“真好。你终于回来了。”
紫苏闻言，一时凝噎。
“好了，殿下必须马上回府休养，我等就此别过吧。”佳善朝紫徵一礼，与童儿架起松甘，脚下运起缩地成寸之术，迅速离去。
“哎，殿下……”紫苏望着几人的背影，怔忪无语。
“好了女儿，你大病初愈，还是早些休息吧。”紫徵轻咳了一声，心中颇为不安。之前好容易把紫苏的心收住，现在看来，似乎是做了无用功了。
“爹，自从去年拜祭了一下罗将军，女儿便一直浑浑噩噩，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紫苏却不肯就此打住，拉了父亲的手问道。
紫徵一顿。宝贝女儿那眼睛看不出一点儿杂质，就像星辰一般清透明亮。
他幽幽叹了口气，“乖女儿，不是为父心狠。是那天机道长多年前就说，你若与三殿下联姻，将来必定命运多舛，甚至英年早逝。为父怎么舍得你将来吃苦？所以便带你入祠，将罗西魂魄用一张灵符引入你的身体。正如天机道长所言，此将魂滞留于人世多年，已经相当虚弱，并不会雀占鸠巢，却可以左右你的喜好。你知道的，她是纳兰公子的祖母……乖女儿，如今你神识已经完全清明，为父也不想再瞒你什么。但是为父还是那句话，趁着你对三殿下尚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放下吧。”
紫苏看着两鬓染霜的老父亲，心头也是一阵无奈，“爹，女儿对三殿下，现在只有歉疚。不过，天机道长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您以前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从来都不信，轮到自己女儿的婚姻，倒束手束脚起来，”她捅了捅了紫徵的胳膊，“这也太不像紫徵大人了。”
紫徵看着女儿娇俏的模样，不禁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