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走到前台,朝佳善一礼:“神应楼全面认输。请佳善天师放了开阳道友。”
冰雕化开,开阳、天机、天璇、玉衡皆到了台上,向佳善施礼。
几位道长不管是不是输得很惨,风度是足够的,帝都百姓因此也为他们鼓了掌。
佳善还礼,表示今日也开了眼界,受益匪浅,非常感谢。
虽然这都是场面话,台上几位却恭敬得很,看向他的眸中带着几分激动,几分缅怀。
天璇站在离佳善最远的位置,面色已经完全平淡,一双清俊的眼睛却隐隐透出哀戚。
他略略无奈地抽了抽嘴角。
魂魄里住着一位情痴姐姐,他这做弟弟的也是心累死了。
紫微帝君和东皇太一可不一样。他心思明敏,处理什么事都追求客观到完美,根本不会像前一世那样糊里糊涂就任由谁贴上来。
所以秋湄的一片爱意,只能是无疾而终。
至于这一世,才16岁的佳善看上去却老练得很。帝君一惯的疏冷,在那双桃花眼里展露无疑。这样的人类少年,会轻易爱上一只千亿万年的老年女鬼么?就算那女鬼看上去还年轻得很,以佳善那清冷理智的性子,天璇直觉不可能。今日的对梦,测试主子魂力的同时,也是他顺便为自己姐姐做的一次测试。显然,佳善对这位前疑似女友并未动心。同为男子,天璇很明白,剃头担子一头热,实在没必要继续下文了。
包厢内,亲信退下。
萨比对丰生说,“不管怎么说,对方已经答应我们的提议。只要三年内凑齐百万现成的冤魂,他们就替我等达成心愿。”
丰生砸巴了一下嘴,“代价太大了。百万冤魂,造孽呀。”
萨比表示赞同,略作思忖,道,“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若来一两起大的战役,也就差不多了。”
丰生一喜,“大哥所言极是。”两人起身,带着仆从往外走。
谷珵和谷珩跟在后面,都有点神色恍惚。天师擂,不但给他们看见了差距。
恍惚中谷珵觉得衣角被谁拉了一下,扭头,见一个仆役冲他挤眼。这是自己道观里的人。他稍微放慢脚步,转到包厢最里面的小隔间。
那仆役跟过来,还细心带上了门。
“什么事?”谷珵问,他的道观在帝都西面的平民区,到这边也要两个时辰的路了,没要紧事绝不会有谁派人过来。
“道爷,夫人要我给您带个话,她和两位小公子想见您。”仆役行了个礼道。
“她?”谷珵觉得蹊跷。仆役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上有着一点点紧张,“今早王府来人,将夫人和小公子接走了。”
“接去了哪里知道吗?”谷珵嗓子发紧。
“不知道。夫人本来不是很想走的。但是那是王爷的意思啊。她就吩咐小人一定找到您。把这话带到。”仆役抹了把汗,“话带到,小人这就回去道观了。”
“嗯,你从后门离开吧。路上小心。”谷珵往他手里塞了两张银票,迅速出去。看来,他的劫难,便在这祥王殿下身上。
门口,萨比已经在车上,喝令仆从把国师找过来。
谷珵快步走过去,萨比一把将他拉上车,“你怎么才来?”
谷珵默了默,看着他,“王爷将臣的家眷接哪里去了?”
“呵,知道得不慢啊。”萨比一笑,“放心。本王担心你的家眷受不得道观清苦,接他们到京郊一所大宅院,专门有人伺候。”他语调低沉,“珵儿,你可不能不乖,本王知道你能掐会算。但是接走他们是本王的意思。没有本王的同意,你若私自去找他们,可就是违抗王命了。”
珵儿都叫上了,殿下您能更不要脸一点儿吗?
显然祥王真能。他轻轻捏住谷珵的下颌,看着星师那小麦色的肌肤上眨眼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并不放手,手指慢慢上移,沿着下颌轻轻摩挲上谷珵面颊,“你这两天好好儿想想,本王一片真心,是不是值得珍惜。”
这晚,松甘为了庆祝佳善的大胜请他吃了顿烤全羊。
两人禀退了随侍,坐在贝勒府的客房吃肉喝酒,越喝越高,一向少话的松甘居然渐渐引领了话题。
“佳善,能让你动心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
“她嘛,应该有一张尖尖的金色小嘴,一双翼展超过十米的翅膀,浑身的羽毛阳光一般闪闪发亮。……”
很好,看来这货真是喝多了。松甘绿着脸想。
“佳善,关于本宫父皇的事,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凤眼微眯,松甘开始套话。
“应该吧。……好多事情都不得不瞒着您呀我的殿下。”佳善醉眼朦胧,“知道越多负担越重。殿下就不要太纠结了。贫道只告诉您一个结果吧-----万岁爷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精明的人,最终吃亏的只能是贫道。”说着天师悲从中来,搂着松甘的脖子呜呜大哭起来。
松甘的脸色已经铁青。他拉开嚎哭不止的佳善,将他扔到榻上,又一把扯下沾满佳善眼泪鼻涕的外袍,抬腿回自个儿卧室去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纳兰穆满脸通红地看着老管家中伯,已经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什么?踏青其实是约会?!”良久,他喃喃。
“是啊公子爷。您知道她为什么明天邀请您踏青?因为明日上巳节,是男女情侣约会的日子。喜欢了谁,还会送芍药花,接受了谁的芍药花,就是跟谁定了终身啊少爷。”
纳兰整个人都不好了。中伯对这些风俗自然是熟的。但是白天他是在工作,哪能带着管家一起。那帮没良心的禁军,没一个知道提醒他一下的。
其实这真怪不上禁军们。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有小娘子相约踏青,这么好的事儿谁会出来破坏哇。
苏萌居的闺房里,紫苏跟她的两个大丫鬟道晚安。
“好了,你们今日都早些休息吧。”她说得极尽温柔。
菡萏眼神怪怪地看着她,“小姐,您要是真喜欢上了佳善道长,直接跟老爷说一声,他应该不会反对的。”
樱桃很义气地补了一刀,“他不反对三殿下之外的所有人。”
紫苏扶额,“你俩赶紧给我滚。”
这都什么事儿啊。她才十三岁,她老爹,她这些丫鬟,怎么天天比她还恨嫁。
门被轻轻带上了。脚步声渐渐远去。紫苏扑倒在床上,脑海里浮现出的不是神通广大的佳善道长,不是俊美无匹的纳兰公子,而是松甘那双黑得发蓝的幽邃凤眸。
她这是欠债心虚了吧?在人家身上插了那么多次剑,罪孽深重?
她讨厌这种感觉。前段时间对纳兰穆的痴迷虽然是被道术迷惑,也够心累的。而这三殿下的架势太猛,俗话说情深不寿,真被这位殿下逮手心里,怕是渣子都剩不下。目测,有点儿恐怖……
紫苏抱着被子翻滚了两圈,狠狠捶了一下床。
欠债还钱,没啥好说的。但是紫苏你的心,绝不能随便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