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焕扭脸看向蓝曜，挑眉冷笑，“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如果不是借主子的势力，你能到山下？”
被看轻了呢。蓝曜眯眼，语调平静，“能到达这首阳山脚，就算是靠了运气，也是一种能力。上神若是不认可，您还可以另设条件，蓝曜若达不到，愿赌服输。”
“很好。既然这样，迄今为止，到达山脚的大妖，包括你的四个仇家，一共十二名。你是第十三个。我需要八名侍卫，所以，如果你能淘汰掉五名大妖，就算入围，可以成为我的侍卫。”
“上神，我可以帮您淘汰掉五名大妖，但是，做您的侍卫就不必了。我已经立志追随两位主子。”蓝曜垂眸，轻声道。
“你的口气还不小。”苏焕讥诮道，“要是你准备好了，今晚我们就开始。”
蓝曜点头，“好，小人随时恭候。”
一个时辰后，首阳山下，耿峪。
月色皎皎，山水横流，四望环山，郁色苍莽。
“我无意占诸君便宜。今日既然需要用拳头说话，你们可以先切磋一下，战力最高的来与我较量。”蓝曜声音平淡，神色凛然。
苏焕作为考官，居高临下坐在一块巨石上，单手撑着头漠然开口，“蓝曜，你可要想好了，这样的打法对你并不公平。”
蓝曜一笑，“无妨。”
一名大妖轻嗤道，“这还用切磋？我们中间，只有两名妖王。自然是阁下与范王先较量了。”
“既然如此，范兄请吧。”蓝曜行礼道。
被十二名大妖众星捧月一般围在当中的东南蛇王站了起来。他身材魁梧，一身锦衣在夜风中鼓荡不休，浓眉下茶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也好。范某久闻西北蛇王大名，可惜你离开江淮太早，你我神交已久却从未谋面。今日这机会实在难得。”
他抽出背后的大刀，一个纵跃到了涧水深处，刀光潋滟，劈向蓝曜面门。
蓝曜抽出窄剑，挡住这迎面一刀，与他战在一处。
范彰本体是一条巨蟒。他的武技胜在力大无穷，招招威猛。而他的妖法修的是土系和金系，土墙、土盾的防御能力超强，在这山涧之中虽然无法召唤，却不妨他召唤石盾，一样难以攻克，而加持在大刀上的金系法术让他的攻击犀利无匹。这样的打法，自然非同一般的强悍，一般大妖早就歇菜了。
蓝曜也不好过。他在前三十招一直只作防守，探这位蛇王的底，故此相当狼狈。但是三十招之后，蓝曜摸清了范王爷的路数，妖力猛的提升至六成，身后现出一个诡异的灰色漩涡。他再次递出窄剑，那剑锋之上便莫名带了股吸力，范彰的刀劈过来，却被那窄剑牵引，一晃之下带偏方向，斩入涧水之中。
轰的一声巨响，两妖之间水浪冲天。蓝曜在水幕之中冷剑回挑，刺向范彰胸口。身经百战的东南蛇王连忙扭身躲避，剑锋吸着他的躯干不撒，他情急之下召出一个石盾挡在胸前。窄剑从石盾表面堪堪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刺入范彰左肩。
收回石盾，范彰回刀再劈，蓝曜借助范彰肩头那点阻力腾身跃起，在半空旋身一周，对方的刀正好落在他背后的漩涡之中。
范彰瞪大了眼睛。他精金打造的宝刀转眼在那漩涡中化为齑粉，只余刀柄。
此时蓝曜已经转身回落，借着下坠之势飞速伸脚狠狠踹中他未及设防的胸口。范彰仰面摔倒，口吐鲜血。
众目睽睽之下，蓝曜以三十二个回合，击败了十二名大妖中被公认排名第一的东南蛇王范彰。
他有些破碎的衣袍猎猎翻舞，剑尖上的血滴落在涧水中，砸出轻微的声响。“范兄，承让了。”
坐在高处的苏焕，眯起一双妙目，若有所思。虽然不是很纯，刚才这条灰蛇背后出现的是混沌之力无疑。难怪他对于自己的实力颇有信心。这样的战力，在辰龙大陆也算是前排了。
“西北蛇王，果然名不虚传。”范彰从水里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冷道，“既然你一个都这么能打，白天为何要联合道士来剿杀我们？”
“那些都只是我主人的随行。我的主人受到妖物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道长们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蓝曜回答，瞥向慢慢靠拢到最前排的四个仇家，“如果当时几位单独挑战本王，情形必然不同。”
他体内妖力骤然提升，一朵盛开的牡丹如同最为华丽的冠冕出现在头顶，眸中现出黝黑竖瞳，冰冷的眼眸睨向那四名大妖，“昔日恩怨，今夜不如做个了结。你们四个一起上吧。”
“那我等就不客气了。今日若合我四妖之力都奈何不了你，往日仇怨我们也不会再提。”他们已经试过各种办法，包括美人计，皆告失败，若今日再败，确实也无颜继续与蓝曜为敌。妖虽然下限较低，仍旧是有下限的。
辰龙大陆，鳞虫类大妖虽然不少，能拥有蛇王之位的不过蓝曜与范彰。范彰6800岁，长蓝曜800岁，刚才尚敌不过用了六成功力的蓝曜，他的四名仇家平均年龄5000岁，战力要更加逊色得多。就算四妖联手，也只是伤了蓝曜一点皮毛，最终还是惜败。
苏焕鼓掌，清澈眸光久久落在蓝曜头上。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条灰蛇绝对是一个好苗子。然而他的缺陷，也再明显不过。他若随侍紫苏固然很好，但是需要剔除一下软肋。
“很好。我的龙鳞，就当赠与这样的强者。”苏焕微笑，从巨石之上飞身跃下，纤纤素手之中现出九片璀璨龙鳞。
“蓝曜，你虽然不肯入我麾下，但服侍我主，依然属于我紫璃一门认可的范畴。这片逆鳞，便赠与你。愿你不忘初衷。”苏焕在大妖们极度艳羡的目光中，将一片菲薄的薰紫色鳞片放到蓝曜眼前。实至名归，他们无话可说。
那鳞片边缘泛着淡淡金光，照亮了蛇王漆黑的竖瞳。
“多谢上神。”蓝曜行礼，小心收起那片逆鳞，却听那神女在他耳边问道，“你可知道，你头上这朵牡丹，其实是玉虚仙子的成名法器九虚香动？”
蓝曜一愣，他迅速扭头，“仙子认识雪音？”法器什么的，他自然从不晓得。但是苏焕认识这花的主人，那真是太好了。
“雪音啊……这是玉虚仙子飞升之前的闺名，可不是随便可以叫的。”苏焕轻声道，“这九虚香动，在她一次思凡下界之后，便再没见她祭出过。没想到竟是送给了你。九虚香动，顾名思义，在以仙力催发之时，它会散发出无尽花香，引人沉醉。就算你尚未成仙，若与原主心意契合，至少也能以妖力诱发少许花香。但是如今它香气尽失……”苏焕讥诮地翘起嘴角，“看来，或许你心里仍旧有她，可你并没有等她。”心诚悦之，身体却早已背叛。
蓝曜如遭雷击，呆滞良久。
苏焕又将几枚女帝自然脱落的鳞片赠与实力排名第二到第九的几名大妖，接受了他们的效忠誓言，转回身时，蓝曜仍旧没有离开。
蛇王神色恍惚，上前一礼道，“敢问上神，不知玉虚仙子现在何处？”
苏焕轻叹一声，婉转清音无限惆怅，“她于两千年前参与神魔大战，入了昊天麾下。而昊天的大军，除了主帅投降，全军覆没。玉虚仙子，自然已经殒落。”
蓝曜后退一步，脸色刷地白了。
苏焕看了看他，微微摇头，神色悲悯，“缘分这个东西，强求不得。你和她，在这九虚香动再无花香之时，便已缘尽。想来她不是没有等过你。奈何天意弄人，错过也就是错过了。修仙一途本来最忌情深，薄情也未必就是坏事。节哀吧。”
得到龙鳞的大妖们喜不自胜，纷纷赶往临时住处去揣摩大道了。被淘汰掉的几位虽不甘心，也只能向苏焕道别，另谋捷径。
耿峪寂静。苏焕轻移莲步，在飞湍涧水之中虚踩着一块块巨石往首阳山上行去。
行至半山，她回眸，仍能见到失魂落魄的蛇王披发站在没膝的水中，眸色凄绝。
“仙子这样狠心，就不怕他气血逆行，今夜暴毙么？”一个声音，不紧不慢，从身侧传来。
苏焕扭脸，看了看斜倚松树的碧眸男子，轻笑道，“情深不寿。天界诸神有几位能扮作情种却境界不掉的？我这可是为他好。也是，为了你们。”
她并不在意护在艾伯特身旁的侍卫和道长朝她散发出明显敌意，回看那双刹那变得愈发幽深的翠眸，笑容变得更加别有意味，“天色已晚，世子早些回吧。今夜，你也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