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越走越偏，天其实刚刚擦亮，如果是晴天估计太阳都还没出来，我这几天休息不好，想再眯会，就在我要睡着的时候，对讲机里传来那位徐总工的声音，说天气要糟，让我们转道，抄近路回矿上的营所。我脑袋探出车窗外看了下，其实外边还好只是灰蒙蒙的，但是头顶远处的天空却是乌黑乌黑的，让人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外边一丝风都没有，甚至空气有种凝固的感觉，那位徐工说的没错，天气不仅要变糟，还会变的很糟很糟，大早上的遇到这种天气。
我们这三辆车都是从部队里直接开出来的，虽然不是什么牌子，但是绝对抗操练，二三十公分高的土坡，小张一脚油门，直接就越过去了。听小张说，我们现在转直道，得翻过十多座像我们眼前这种大坡，然后才能能望见高原上的营地。
可是我们这个坡还没冲到顶，就起风了，视野范围也急剧缩小，小张开车技术不错，紧紧咬在前边车的屁股上，可是翻过了第一个大坡，在攀第二个坡的时候，小张突然开口说，我们好像绕路了。
没等我开口问，前边的那辆车蹭蹭在地上轮胎拖起了一阵干草屑，泥巴都直接喷到我们的车窗上，显然是来了个急刹车，我估计是那位徐工终于发现走错路了。
但是他们之所以这么急刹车，并不是因为路走错了。路的确是走错了，但像在一望无痕的高原上，哪有什么路，只有远近而已，我们杀的近道，直接攀的坡，意识到绕路了，重新扭转方向就好。
他们车上开车的小战士下车跑过来，叫我们先停车，我看到他脸色煞白，问咋了，他说你们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吧。
因为他们的车在我们前边，刚好把视线挡住了，我下车往前走了两步，立马明白了那小战士为啥脸色那么白了。
隔着他车往前不到十米的距离，有块比较平坦的地方，稀稀落落围着几个人，老实讲他这脚刹车要是没踩死，以这车速，直接就撞过去了。但是真正让他脸色煞白的明显不是这个，而是这几个人围着的中心那个弯腰的人做的事，他仿佛在砸着什么东西，手一挥一挥的。
中心那人身边还有个冒烟的火堆，可能是天气不好，只冒烟，没有火，风虽然很大，但是那烟却没怎么飘散，即便是飘在空中也凝聚在一起。隐约竟然还看到我们外围地上还有什么活物在走动，我眯眼一瞅，是些脑袋上没毛的秃鹰。
不对，秃鹰，桑烟，我一下子意识到这些人在干嘛了，更知道了被他们围在中心的那人在砸什么。难怪那位开车的小战士脸色煞白，我们的车底盘都比较高，他坐在驾驶位上，肯定比我站着的视野高，一定是看到了中心那人在砸什么。
脸色煞白已经说明他心里素质不错了，还在车里的那位徐总工不是在干呕了吗。
那人在砸的是新鲜的人骨头，是他刚刚从一位死者的肉里剥出来的，没错我们遇到了XC独有的天葬仪式，而中心那人正是位天葬师。因为天气实在太差，我们没头没脑的撞进来已经很没礼貌了，若是再轰轰的踩油门离开，就有点过分了，还好，看远处视线里还有秃鹰围着，仪式并没有被打断。
天葬仪式我是清楚的，看中间那位天葬师已经开始碎骨了，说明他已经做完了分解步骤，接下来就是把碎骨拌以糌粑，用特制的口哨把桑烟吸引来的秃鹰唤到天葬台上喂食，先骨后肉，直至食净。
我身边的孔愣子估计已经从人缝里看到了那位天葬师在干啥，脸色惨白，我让他去后边车上跟米老太跟米朵儿说一声，别让她俩上前，小姑娘家见不得这东西。顺便让孔愣子自己缓缓。
XC的天葬师其实身份挺尴尬的，虽然在举行天葬仪式的时候他们是最被尊敬的人，但是平时他们却是最不讨喜的一类人。一般说来天葬师有三种，一种是业余天葬师，就是村落中那些根子清白，作风正派的，以积善积德为愿；第二种就是藏传佛教宁玛派寺中派任的僧人天葬师，地位比较高；眼前这位天葬师，看天葬台设在这种地方，应该是第三种，就是专职的天葬师，藏语里称作“热甲巴”，直译成汉语就是“送尸人”。
任何地方风俗，你可以不喜，但是你必须尊重，因为既然它存在就有它存在的意义，这是我胖和尚师傅对我说过的话。而眼前的天葬也是如此，我站在的车前，恭恭敬敬的等人家把仪式举行完，老实讲我除了尊重更多的是表态，我是希望他们不要因为我们之前的莽撞举动而不喜，我想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故意的，我可是知道在这种偏远地区引起民愤得有多可怕。
貌似我有点多心了，人家自始至终都没有搭理我们，等那位天葬师收拾完现场，那些人默默的从我们身前走过，就跟我们没有出现一样。
只是那位天葬师走过的时候，为什么看我们的眼神那么悲悯？
在当地人眼里，天葬师是离神灵最近的人，因为经常与鬼神打交道，他们的眼睛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知为什么，看见那位天葬师看我们的眼神，我突然觉得我们此行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们正上车，准备转道走人，那位天葬师竟然又回来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把一件东西递到我手里，然后摇摇头就转身走了。
车子重新启动，我坐在副驾上看着掌心里的东西，那是枚塔形的的“擦擦”。“擦擦”其实就是藏地模制的佛像或者佛塔，用来积攒功德，消灾祈福，是一种圣物。一般来说“擦擦”都是泥制的，掺以香灰，纸浆或者药浆，而我掌心的这枚颜色黝黑，却是骨制的。没错，就是人的天灵骨烧成灰后模制而成的，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那位天藏师相识的上师死后头骨制成的，作用是用来消除罪业，护佑己身的，有点像咱们汉族唐朝的“善业泥”，这是见难的珍贵的顾问兼，可以说那位天葬师做的所有善事积累的功德都在这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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