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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相疑 修(1 / 0)

“胤裪?”

云思咬唇,盯着他面上神色许久才终于低低唤了一声,一边儿又凑近几步,欲要帮他更衣。哪料到一双手刚沾上他一侧衣袖,就被他状似无意般扫落下来。

当着屋里丫头们的面儿,胤裪虽然动作并不引人注意,可落在云思身上,到底是落了面子的。

敛容回身儿吩咐丫头们都下去,她才又给胤裪解起褂子上的纽襻。这次胤裪倒是没有动作,只垂着手,低头瞧着眼前的人。

云思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凑得近了,他便只能瞧见她的头顶。遇上不好解的,碰上云思低头,便还能隐隐约约瞧见她的后脖颈。

也不知怎么的,瞧着瞧着,心里的某个地方就好像被羽毛扫过,有顷刻的触动,憋了一路的不快恍惚间就好像将其中一部分化作了一声叹息。这声叹息极轻极短促,以至于让云思恍若未闻。

屋里的丫头们都被遣了出去,胤裪的一应洗漱自然只有云思在旁服侍,这过程中二人竟是一句话都未曾说过,只有水声哗啦啦的不时响起。

待云思将一切整束好,再瞧向胤裪,他却是坐在床沿,仍然一副不欲言语的样子。她不明白他在气什么,然而他这副样子又显然是不愿意痛快说出来的。

成婚许久,在云思面前他是惯常的好脾气,从未曾见过如此模样。大概也就是因着这样,他这忽来的不快,若真要直白问起来,她竟是不敢的。

蹙眉想了想,云思几步踱到床边,在他身侧坐下。往日里都是胤裪主动握住她的手,这次她倒是难得主动一回,将手轻轻覆在他交握的双手上。

“胤裪?今日提前回府,失礼于人,是我不对。你……”带着歉意的声音比平日里的清亮更多了几分娇柔温软,又透着几分试探。

分明靠的没有那么近,但那声音低低柔柔的,仿佛只在他一人耳边响起,就连说话时的气息都好像在他耳畔拂过,却又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里的感情都让他听得清清楚楚。

胤裪本人却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面上神色分毫不动,又将双手从她掌心下抽了出去,云思心下倏地一下就凉了半截儿。

静静看着他起身背手站在床前的空地,影子就那么映着烛火落在不远处的水墨山河的屏风上。

室内忽然间安静极了,静的就连他二人的呼吸声都几不可闻,云思几乎是屏住呼吸望着他的背影。

他身姿挺拔,半晌都没有动,只有背在身后的手指不时微微动一动,似是在思考,又似是在研判。

他不说话,云思就也静静地等。窗外夜色渐深,蝉鸣吱吱喳喳的吵,没有片刻的安宁,奇怪的是,平日里这些扰人的虫鸣,此时竟意外的不那么惹人厌烦了。

正当云思以为胤裪就打算这么一直站下去时,他终于来回踱了几步,忽而立在云思身前,遮去了她眼前烛光。

“我问你,你可知这把折扇的来历?”随着话声,出现在云思眼前的是一把折扇。

她一眼便认出是那把江南烟雨扇,可还是犹疑接过,展开扇面确认一遍。烛光本就昏黄,被胤裪身影一遮更加暗淡,她抬眸见他神色认真,不由也肃了神色,起身避过他走到烛光下又瞧了一眼。

略作一番思索,她敛了声儿,目视着胤裪平静道:“这是正月里自富兴处得的,至于来历……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胤裪面色不变,指着扇面上一处,沉声说:“你且瞧瞧这方印。”

云思狐疑不解,瞧了又瞧,“梁溪南沙”不过是方闲章,实在瞧不出什么,一头雾水下,也颇为坦诚,“梁溪乃是无锡别称,这南沙二字当是扇上作画之人的雅号,我并不懂你的意思。”

哪知胤裪却是一声哼笑,“是吗?”那笑声里显然是别有深意。

她闻声,心中到底生出几分不快,倏地拧眉问道:“这是何意?”

“皇阿玛曾给九哥府上指了位师傅,正是寄畅园秦氏之后,江南文坛同气连枝,听闻这位师傅与八哥府上的何屺瞻颇有些交情。”

他一面说,一面瞧着云思双眸,态度是一贯的闲适温雅。可云思就偏偏觉出一股威压,虽是极浅薄的,却毕竟不容忽视。

忽而又听他轻笑续道:“说来也巧,这位先生——正是雅号南沙。”

云思听此不禁蹙眉,思及白日里的一番遭遇,皆与九皇子府脱不了干系,口中喃喃低叹:“竟会这么巧?”

这边还在思考这几件事有什么关联,也不知白日里的事胤裪是否知晓,那边就听他附和道:“是啊,怎么就会这么巧?”

她便顺口问道:“你说秦南沙与何屺瞻颇有交情,那……究竟是九爷那边,还是八爷?若是九爷,我倒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想了想,还是走近胤裪几步,站在他身前仔细端详一番,才关心道:“说起来,今日这场筵宴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很担心你。”

胤裪却并没有回答云思,只说:“听闻你大哥近几日倒是颇为忙碌。”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让云思愣了愣,不及细想,便回道:“大哥?他能有什么正事儿?想也知道,定是阿玛南巡时新得了赏,他那些狐朋狗友就又冒出来了。”

眼见胤裪没什么事儿,她索性转身儿开始铺床,平日里都是丫头们归置好了的,倒是一年到头都难得见她贤惠一次。

她手上动作不停,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忍不住笑问:“傻站着做什么?不若去边儿上坐坐也好。”

胤裪不回话儿,她也顾不上那许多,忙完才发现他在临窗的炕头上坐着,一手搭在炕桌上正反复把玩那把折扇。

心中难免生出疑虑,她径直走过去,坐在炕桌另一侧,双手握上胤裪持扇的手,难掩关心,“胤裪,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他冷眼瞧过来,正对上云思关切的双眸,说出口的声音也有些发冷发紧,“福晋聪颖非常,既已为我做了决定,觅得如此出路,我自是要好生向福晋言谢才是。”

云思这才恍然大悟,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倏地收回双手紧握成拳,就连掌心都能感到指尖的温度在慢慢变凉。口中哑然惊呼:“你以为是我刻意安排?”

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胤裪方才那些东一句西一句的话,句句都是在质问。心下忽然变得有些冷有些疼,尽管这样,她一双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他,仿佛期盼他说点什么来证明一切并非如此。

胤裪似乎是也有些烦躁起来,折扇被他反手拍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撞击声,声音并不大,显然是控制了力道的。然而,随之传入云思耳中的却是一句“你要我如何信你?”

他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复又背着双手立定,仿佛是在勉力克制情绪,双手指节都被掐的泛了白。

“今日这一切,若说不是刻意安排,你不觉得实在是太过凑巧了么!”

云思无话,沉默许久,久到鼻端感到蓦然一股酸楚,却还咬紧了下唇,双拳越收越紧。她猛然起身,转过身去背对胤裪,深吸了几口气,才让出口的声音不至于颤抖的过于明显。

“既如此,你何不直白问我?是为了保全我的颜面,还是顾及你自己的面子?抑或是,你根本不敢问出口?”

比起胤裪的怀疑,云思显然更在意的是他为何不愿直接问自己,却要这般旁敲侧击。与夫妻对质比起来,她更怕的是胤裪有疑问却不愿说。

而胤裪半晌却只是沉默,这让云思愈发气极。近几日她本就脾性不定,情绪反复的厉害,这样一来,更是气得连指尖都发麻起来。

稍稍平静一下,她才压着火气望向胤裪,低声说道:“此事我确不知情。我今生所求不过平顺二字,你自请入礼部,虽非我乐见,但我知你所愿必是与我无差,如今朝中局势难明,我自是不会于此时节外生枝。”

胤裪这才终于动了动,缓缓抬头看向她,默了默,才又缓缓言道:“福晋一向敏慧,自然深知趋利之道。况且生于大贵之家,我们都明白身不由己的无奈,身系全族荣宠的滋味恐怕福晋比我更清楚。”

听到这儿,云思却忽然笑了,“满朝文武而今以阿玛为马首,权贵荣华也要抓在手里的才是真的,富察家今日地位全是今上给的,效忠的自然也是今上。既如此,何必舍近求远,倾全族之力助一个不知未来会如何之人?”

胤裪不禁拊掌,哼笑道:“福晋才情果非寻常女子。然则,你阿玛作何想你又知晓几分?富察大人老谋深算,自是不会倾全族之力。”

一番话竟然堵的云思说不出话,一口气哽在胸口郁结不下,却又听胤裪在旁问道:“富兴给你扇子的时候就没说什么?”

云思冷眼看他,心中还是回忆了一番,尽管实在想不起什么,可也始终未再说话。

胤裪就笑,那笑容中是掩不住的疲惫,幽幽说道:“正逢八哥四处笼络之时,这‘梁溪南沙’就到了你手上;临去九哥府上,这扇子就到了我的手里;众家福晋在侧,九福晋却独独留你叙话。”

他顿了顿,有些无力的瞧着云思,叹气道:“八哥打得一手好算盘,一石二鸟,既拉了我,又拢了九哥,众目睽睽有目共睹。云思啊云思,你要我如何信你?”

此间种种,确是处处存疑,云思自知无话可说。面对胤裪,此时也再怨不起来,唯有颓然坐下,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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