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16章 婆媳 修(1 / 0)

这边小格格正病着,那边不几日后就是康熙的万寿。

今年不是整寿,宫中也传出消息一切从简。虽说是云思嫁入皇家的第一个万寿庆典,可十二皇子府早在年前就备好了寿礼,倒也用不着她过多担心。

那日一早云思便按例进宫,先去宁寿宫觐见过太后,才又辗转来到延禧宫定贵人处。还是那般寂静的庭院,上次身边儿还有胤裪,这回却只剩她孤零零一人而已。想起与定贵人的初见,心中难免还存着些忐忑不安。

若是单论身份,云思其实是不惧的。即便是婆媳,一年到头相见的次数也是有数的,这样的婆婆并约束不到她。但她既已成为十二福晋,就也是真心实意将定贵人当做长辈敬着的,自然不希望她厌恶自己。

遥遥望见殿前几株迎春开的正盛,数人正围在花木植株四周,正中之人似乎正是定贵人。云思舒了口气,才趋步上前,稳稳福身请安。

定贵人手执铜壶,正细心为花木浇水。见着来人,早有预料般,只淡淡应声,“来了。”就不再理会。

云思静默立于一旁。定贵人身旁的尘芳姑姑见了,笑着招呼,“福晋不妨先进殿坐坐,这边还得稍待片刻。”

她笑笑,全无主子的架子,只道:“姑姑见外了,我在这儿也好和额娘学学莳花弄草。”说着,从身旁小丫头的手中接过帕子,候在一侧。

定贵人背对着她不置可否,对此仿若不闻。单薄纤细的身子不急不忙,时而提壶倾注,时而细细观察,虽是时时在动,但看在云思眼中却是静极。锦缎旗装映着天光熹微反出柔和微芒,衬着她极有韵味,隐隐可见当年风姿。

缓缓转身,尘芳接过她手中铜壶,云思忙上前递上帕子。她一面擦拭手上水渍,才一面凝眸正视云思。

那目光温凉如水,波澜不惊。视线所过,似乎即便是惊涛骇浪也能瞬息沉静。只是那样的目光中透出的还有似曾相识的距离感,让云思倏忽想起胤裪每每的温雅笑容。不同的面容情绪,却是同样的感觉,这大概便是血脉传承。

将用过的帕子递给小丫头,云思伸手虚扶,伴着定贵人向大殿走去。不想,却听她问道:“福晋对花草有兴趣?”语声轻浅,听不出情绪。

陡然的询问,让她一愣,回眸看向身后的迎春花树,才笑言:“长日漫漫,总要寻些寄托才好。额娘只管唤我闺名便是。”

定贵人只一笑,目光望向远方天光,“长日漫漫该是无事之人说的,福晋掌着一府众人,未免言不由衷。”

淡漠的语气带着说不出的通透,只是陈述,并无怨责之意,却有些借着她的话自喻为无事闲人的意思。特意提及身份,隐隐指出两人有别,疏离之意不言而喻。

云思原是有些想凭着小聪明讨好定贵人的,此时见她一语道破,倒也不甚羞惭。反是面上带笑,从容应道:“黄瓦朱门,岂有无事之理?即便是莳花人,此间大势怕是也皆运于掌。”

定贵人凭着安王府家人的出身,入宫二十余年,能够平安诞下胤裪,让长兄爬上步军统领的位置,自己却始终默默无闻。康熙偌大的后宫,怕是甚少有人能出其右。这样的人,在这波诡云谲的后宫之中自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定贵人闻言回眸瞧了云思一眼,便又垂眸,面上神色不变,只是唇角扯出丝笑来,却是不再言语。

她虽是什么都没说,但那笑容瞧在云思眼里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深意,仿佛是在笑她的自以为是,蓦地就让她惊出一身汗来,当下竟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让她不由想起当日与胤祹提及皇子礼单时,他举重若轻的一问,就已是不得不让她心中一凛。这才发现定贵人母子脾性其实颇为相像,纵是感情上不甚亲近,冥冥中的血脉相连也是改变不了的。

她并非不知这桩婚事双方都多有顾及。富察氏没能借此获得更为有力的依傍自是无需多说,这些日子的相处,从胤祹的态度中也多少能觉出他心中同样存着防备。

纵然夫妻间的相处不该如此,可她也明白这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实在是再平常不过。这些问题太过敏感,不是她凭着一腔热忱挑开了就能说得明白。

两人明面上皆是从容淡定之状,内里却是难免各有一番斟酌思量。

丫头们端了热茶上来,她接过转手呈给定贵人,才兀自坐在下首,恭敬处挑不出半分错处。定贵人虽是面上不显什么,侍立在侧的尘芳却始终笑吟吟的。

云思垂眸,满脸谦恭柔顺,却在定贵人再度开口时僵了一僵。“这些日子,可是见过舅舅了?”

她心下倏地一紧,只见定贵人啜口热茶,眼光只落在面前的茶盏上,不知可是听了什么传言,却又不得不谨慎回答。

“舅舅掌着京城九门,日间事忙,不敢打扰。倒是曾累得舅妈登门,招待不周,云思自知理亏。”

定贵人不比胤裪,有些话她敢原封不动的复述给胤裪,却不敢原样学给定贵人听。

怎么说也是姑嫂兄妹,与喜塔喇氏的那番话又算不得恭敬,若是转述给定贵人,实在是有些不给面子,又落个搬弄是非的名头。

况且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做儿媳妇的下了婆婆面子,在胤裪面前她是丁点儿好也沾不到的。

新媳妇若是如此这般,在这北京城中不说一战成名,怕是也街知巷闻了。恐怕到时候,头一个饶不了她的就先得是马齐。

只看那日胤裪的反应,似乎与托合齐并不亲近。但既然尚不知定贵人如何想,话还是说的中庸些好。

本以为定贵人会有一番说教,谁知她只是轻应一声。不痛不痒的,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乎她如何回答似的。一时间,她倒有些犯起迷糊,捉摸不透这句问话的用意。

正自思量,又听她问起,“胤裪近来可好?”

云思只当是婆媳间寻常问答,也不及细思,自是应好。哪里想到话才出口,定贵人就有些敛了声儿,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瞧着他近来好像有些精神不济。”

这几日,小格格的病总是白日里见着好转,可到了夜里又发起低热。这年头小儿夭折的实在是太多了,李佳氏心疼女儿,又怕遇上不测,每每失了主意,半夜里总是要着人来请胤祹的。

因着是府里唯一的孩子,胤裪本人也不说什么,她虽是主母,可毕竟跟时人观念差了太大。在她看来,一来自己身份上实在尴尬,二来为着孩子,自然也是不会插手管的太多。

如此一来,胤裪夜里休息不好,白日里自然精神不济。

可当着眼前这位婆婆的面儿,她又总不能说自己在府里万事不管,由着侍妾肆意妄为。加之先前那出儿,她实在觉得自己这个婆婆不是能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也就不好再多做解释,只能默默受了定贵人的责问,应承自会爱惜胤裪身子,才算是对付过去。

略坐了坐,看看时辰,这才又寻了探望苏麻喇的由头辞了出去。走在宫道上,风乍起,背脊一阵儿凉嗖嗖的,才惊觉竟是汗已浸湿了衣裳。

按说定贵人出身低微,在宫中多年亦不受宠。但偏偏又少了那么些幽怨,整个人是由内而外的淡定从容,生生多了许多洞明世事的气质。

一番问答,看似漫不经心,出其不意中,却让云思不得不绷紧了心弦。

毕竟是浸淫宫中多年,姜还得是老的辣。在这点上,云思是自愧弗如的,毕竟年纪放在那儿,阅历上就差着一大截儿,即便想要学着从容,到底还是生嫩了些。

单看定贵人的封号,想必“定”之一字,也不是康熙和内务府的官员生搬硬套,自己怕是还得有些年头的历练。

这时候定下心来,又细细回想这番应答,前后一联系,才隐隐好像明白了些。

这番含而不露的问话,听起来是东一句西一句,想起什么问什么,实则,句句都是定贵人这个婆婆在敲打眼前的新儿媳妇呢。

托合齐作何想,云思是不知道,可并不代表胤祹母子也不清楚。提到了托合齐,却又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只说胤祹近日精神不济,怎么看都是在告诫她将心思全部用来处理府内事务,万事当以胤祹为先。

这样一想,再思及二人在园中时,定贵人曾言及她掌着一府众人,怕也不是闲聊说说,当是在提醒自己皇子福晋的身份。

枉自己还想借此跟定贵人套近乎,恐怕那时自己在这个婆婆眼里实在是只余一副满腹小聪明,实则蠢钝不堪的模样了。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这个婆婆当真是一副玲珑肚肠,竟是一句多余的话儿都没有。

从头到尾不过都是在说:都知道富察氏累世功勋,政治上不可能毫无立场,但既然嫁入皇子府,就当以胤祹为重。

也真是难为定贵人能如此隐晦的告诫,自己若再蠢钝一些,这一番话,怕是连其中半分深意都听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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