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知道内幕的。那天晚上，徐迎春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黄国强和徐迎春在国内赚的钱，在他们出国之前，就变成了加拿大的农场，记在徐迎春哥哥、我的校友徐朝阳名下。如果黄国强老老实实出国，跟徐迎春老老实实过日子，那么农场还有他的一半；如果他到了国外还不老实，还跟乔芳牵扯不清，并因此和徐迎春离婚，理论上他能分到一半资产，但实际上，有可能一分钱拿不到，净身出户。
徐迎春并不是绝情的人，徐朝阳也不是，但黄国强如果太过分，他们兄妹俩一定有办法收拾他，尤其是在国外――徐朝阳89年就去了美国，纵横美加十几年，难道是吃干饭的？
这种情况下，黄国强要是敢造次，才奇怪呢。
乔芳又说：“老刘，你和小方一起学过车，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这可把我难住了。我想了想，说：“我们没有同学多长时间，后来他和另外一个同学发生矛盾，要求转班，我们就没有再同学了。”
乔芳说：“他为什么和别的同学发生矛盾？”
我说：“另一个同学是国企老总，有钱有权，说话不注意，容易得罪人；那时小方刚从内地过来，穷，寄人篱下，对别人的言语比较敏感。结果，因为鸡毛蒜皮的事，两人发生矛盾，当着大家的面打起来了。”
乔芳说：“打得厉害不厉害？”
我说：“不厉害。两人又没有深仇大恨，不可能像阿萍老公收拾最当红教练那样。”
乔芳说：“小方虽然不检点，但我感觉他不是坏人。像我现在这身份，又没办法真正谈一场恋爱，只能找小方这样的人当男朋友。以后如果和阿黄没有结果，我也许会和小方结婚。”
我想提醒她，小方不是坏人，但翻身的心情太迫切，为了翻身，为了钱，他也许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是没法张口。
想来想去，还是得说，用委婉的方式说出来。
“阿芳，”这是我第一次叫乔芳为阿芳，她似乎也不习惯，冲我笑了一下，“你看过红与黑没有？”
“没看过。”她说，“是电影，还是电视剧？”
即便这样，我也试着把我的意思传达给她：“红与黑是一本法国小说，书里的主人公叫于连，于连这个人非常复杂，既卑怯又勇敢，既狡猾又诚实，既老练又天真，既复杂又单纯..”
乔芳打断我：“老刘，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小方就是于连？”
我说：“有点像。”
平心而论，小方远远够不上于连，但小方对金钱的渴望，和于连一心往上爬的野心勃勃的劲头，有点像。
乔芳说：“于连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说：“不好说他是好人坏人，他有野心，不择手段。”
乔芳说：“老刘，那你说，小方有什么野心？”
我说：“小方我多少还是了解的，他渴望金钱，急于改变现状，为了钱，他也许什么都做得出来。”
乔芳有些生气，说：“老刘，你表面上是说小方，实际上是想说我，对不对？”
我说：“我不是这意思。”
她一张粉脸气得通红：“你就是这意思。实际上你是说，我为了钱才跟阿黄在一起的，我为了钱不择手段。”
我说：“阿芳，你误会了，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你就是这意思。这么半天，你没说过阿黄半句不是，反而处处替他辩护。”
我大吼一声：“嫂子，你就不能安静地听我讲两句吗？”
她用同样的分贝说：“我不是你嫂子。”
我说：“曾经是。”
她说：“曾经也不是。”
好在下午的咖啡馆没多少客人，服务员朝这边瞄了两眼，就懒得再看了。这样的场景对他们来说，稀松平常，见惯不怪。
我说：“嫂子，你要是这个态度，我索性直说。”
她说：“你早就该直说了。”
我说：“我把你当成嫂子，怕你吃亏，我才说，否则，我来都不会来。我又不欠你的钱，干嘛要来？”
乔芳有些感动，说：“对不起，老刘，是我敏感了。”
我说：“你们女人真怪，有时候很敏感，有时候又一点都不敏感。拿小方来说，他为什么鼓动你做生意，你想过吗？”
乔芳说：“他希望我挣钱，他跟着挣一点钱――这有错吗？”
我说：“错不错咱先不说。本钱是你出对吧？”
她说：“是我出，我打算把房子卖了。”
我吃了一惊：“什么，你要卖房子？”
乔芳说：“是啊，是要卖房子，做生意本钱不够。”
我说：“你要做什么生意？”
她说：“做什么生意还没想好。”
我说：“还没想好你就要卖房子？”
她说：“这有什么奇怪，房子一时半会又卖不掉。等做什么生意想好了，房子也卖掉了，刚好不耽误。”
我说：“是小方这么对你说的？”
她说：“是小方说的，但我觉得他说得没错。”
我说：“嫂子，你糊涂呀，房子是阿黄留给你的，你把它卖了，你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念想？”
乔芳眼圈登时就红了，说：“他本来就没把我当回事，一年都没打过几次电话，手机也不告诉我，我还留着念想干什么？”
我说：“阿黄这么绝情，可能有他的苦衷。他对你怎样，你比我清楚，我不想管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但是，就是为了你自己，你都不该卖房子。”
她说：“房子是死的，钱是活的，把房子卖掉做生意，赚到钱后买更好的房子，难道不比死守一套房子好吗？”
我说：“这话又是小方说的？”
她说：“是谁说的有什么关系，关键是说得对不对。”
我说：“这话理论上对，但实际上可能大错特错。你知道吗，现在多少人为买房子挖空心思，还有的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专门跑去炒房子。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她说：“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你这套房子买的时候多少钱？”
她说：“单价3千8，总价42万。”
我说：“现在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