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越来越急了,天空又飘起了如鹅毛一般的雪花片片。
这本来银装素裹、洁白无垠的郊野之上横卧着一些没有生气的人,他们也不知能不能称之为人,也许在他们的主子眼里只不过是一些可以杀人的武器。
洁白的雪花渐渐地覆盖了那些触目惊心的红,也许过不了多久这里又将是雪白一片,但那些罪恶真的能被完全的覆盖掉么?
百里炎根本懒得去追查,而且此刻他也无暇去追查。他一身染上鲜血的白袍是那样明显,吓着了路人,也吓坏了三皇子府里的每一个人。
门口的小厮最先看见,一看之下差点没晕过去,百里炎毫不理睬抱着蝶儿匆匆走了进去,只留下一句话:
“马上叫齐先生到黑石居来!”
府里上上下下忙乱起来,最先赶到百里炎的黑石居的是齐阳和金巧巧。他们本来正在一处说话,听得下人禀报三皇子受伤回府的消息都慌了手脚,一路运上轻功飞奔过来。
对齐阳来说,好不容易将百里炎拉扯得这么大,那是绝对不能出什么意外的,所以他心里焦急得要命,平时老让他出门时带上一些侍卫却总是不肯。
而金巧巧来了这么长时间却一直没见着百里炎,虽然听齐师伯说他出外有事,但时间一长她也在猜想百里炎是不是在躲着她。
眼看着年关快到了,她肯定要回家过年的,但不远千里而来却连百里炎一面都见不上她如何甘心,本来正磨着齐阳想知道百里炎的所在,现下听说受伤回府也是相当紧张。
“她中的暗器有毒,师父快看看!”百里炎一见齐阳进来马上吩咐道,语气之中有掩饰不住的焦急,看也没看旁边的金巧巧一眼。
齐阳哪里顾得旁人,一进屋连忙上下打量百里炎。
“肩膀的伤势不轻!还有哪里伤着了?”齐阳紧张地上下察看着。
“我没事!快看看她!”百里炎见齐阳根本不去看蝶儿不由得怒吼一声,全身泛起寒意。
百里炎的怒吼将金巧巧吓了一跳,这人全身浴血却毫不在意似乎很紧张床上之人。听他的声音应该伤势不重,她连忙将视线转向床上,见床上躺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长相普通,面色已经泛黑,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样子。
齐阳也同时看向蝶儿,发现她面如淡墨、气若游丝,又听百里炎中气十足,并未有内伤,也看出他十分紧张床上的女孩,连忙近前察看。
这毒看来十分霸道,齐阳先喂了一颗灵药给蝶儿,然后花费了不少心思才将蝶儿背上的暗器取出。
那暗器是支极细长的钢刀,造成的伤口不大,但却刺入蝶儿的肩夹骨几许,齐阳取出暗器之后用药将黑血慢慢化出,等血色转红才止了血,又开出药方令人去煲药。
百里炎端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齐阳医治蝶儿,早有别的大夫上前给他疗伤,那大夫也是他府中人,见百里炎不理会,在金巧巧的催促之下,剪了他的衣衫上了药。
那道伤口虽长却不怎么深,百里炎面上没有一丝表情,骨子里却冒着寒气,屋内众人都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没人敢出声询问出了什么事,只在心里暗暗猜测。
百里青城也是一身鲜血闯进府里来,差点被三皇子府的护卫当成刺客,待他说明,训练有素但因为自己主子没有吩咐的侍卫首领马上下令分头行事,一部分人前去郊外察探,其余人等则全部行动起来加强了府里的护卫。
他们也非常后怕,万一主子有事,他们的脑袋估计也全都保不住了。
青城见有大夫施救,不好打扰,只好静静坐在一旁,待齐阳的救治告一段落,百里炎才发现他来了。
“怎么样?她有没有事?”百里炎见齐阳终于停了手脚急忙问道。
齐阳看了一眼百里炎包扎好的伤口,沉着脸道:“是夷山的黑蛇毒,非常棘手,好在为师手上还有两丸灵药,那毒如今也去了大半,但这小姑娘体弱,那毒刃又深入骨头,现下还是危险得很,一会还得熬些药给她喂了,再看效果了。”
“她现在还有危险?”百里炎听出齐阳的话似乎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有些急了。
“你虽然是尽快赶回,但应该也用了半个时辰以上,这毒又是深入骨髓的,一时很难去除干净,看看她能不能撑过今晚吧!”
“什么看看,一定要救活她!”百里炎激动地站了起来,百里青城也紧张地看向齐阳,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齐阳不由得奇怪,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气息微弱的蝶儿,这打扮分明是个极其普通的小丫环,炎儿怎么如此紧张?
“师父你一定要救活她,这暗器本来是射向我的。”百里炎颤声道。
他嘴里虽然在解释他的紧张,但实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惶恐,见师父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的心一下子就乱了,他不能让她死,绝对不行!
其他人极少见到三皇子如此紧张旁人,此刻听了百里炎的话,恍然明白原来是这小姑娘救了自已的主子啊,难怪主子这样着急,他们心里也一下子充满了感激之情,如果主子有事皇上一定会集体责罚而不会问什么原由。
“原来是这小姑娘救了炎儿吗?你们在何处遇袭?”齐阳追问道,见百里炎表情吓人,又连忙道:“小姑娘没事,现在脉象还算平稳,师父会想办法救她的。”
百里炎脸色稍霁,听了齐阳问话,也不回答,转头对百里青城道:“今日那帮人看样子是冲着我来的,我不该叫你们陪我去看雪,险先连累了你,现在还害蝶儿丫头受了重伤。我着人先送你回府歇息吧,蝶儿就暂时在我府里养伤。这遇袭之事你也不要管我自会处理。”
百里青城默默点头,他听说过齐阳此人,知道他精通武功及医术,由他救治蝶儿自然是最合适的,现在蝶儿又没醒,百里炎说得又干脆在理,他也是一身血迹狼狈得很只能自己先回府去了。
百里青城一回去,豫王府自然也是乱作一团。就这么一根独苗,如何能不紧张,家里那帮大大小小的女人都吓得花颜失色。
虽然青城身上只有些许轻伤,却在王妃的命令还有他亲娘泪眼中卧床休息了,而且还不准他出府,他因不忍见她们担心,隔日只好另外安排人去三皇子府了解蝶儿的消息再回府禀报。
要说蝶儿的身子骨是不怎么好的,当年她娘亲怀着她时担惊受怕,忧思过度,又早产了一月,虽然平安长大了,但并不强健,只不过虽然以前日子清苦却并未接触太多人也没有操什么心,平平稳稳的日子总算是无病无灾。
没想到这一次受了惊吓,又中了那本来就极其厉害的黑蛇毒,也幸亏是遇上齐阳,又有灵药相辅,如若是寻常大夫,她这条小命估计早就不保了。
过了三日,听说蝶儿还没有清醒过来,百里青城有些担心,虽然他身上那点皮肉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但二侧妃韩氏每日过来看望且不准他出门。
听百里青城说起过那日的情况,她既知那些刺客是针对三皇子的,又如何肯让青城再去三皇子府,在她看来那府里也是个是非之地,谁知道刺客什么时候又会出现呢,再遭池鱼之祸就划不来了。
其实这也就是妇道人家的想法,三皇子遇刺的消息已然传出,皇上大怒,早就下令严查,并责人加强了三皇子府的警戒和守卫,行刺之人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还在这当口上动手呢。
三皇子府这几日气温骤降,蝶儿不醒,百里炎怒气惊人、如一座活火山一样简直是生人勿近。又多了那许多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府里到处都静悄悄的气氛压抑得很。
不害怕的恐怕就只有齐阳、金巧巧还有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王伯及王伯的小女儿也就是跟齐阳学习过医术平时侍候百里炎的近身丫环王红玉了。
不过他们也是紧张的,百里炎这几日吃也不肯好好吃,睡也没睡个安稳觉,胡子都长出来了,一张脸阴沉得可怕,他们不是怕他生气,是担心他急坏了身体。
金巧巧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百里炎连话都不跟她说一句。她以前一直以为百里炎高贵俊逸但为人冷酷,脸上总是毫无表情,对任何女子都不假辞色。
但是现下却对这样一个普通的小丫头这样紧张,令她恨不得受伤的人是自己才好。原来他也是个重情之人,这样一想,她反而更加坚定了要嫁给百里炎的决心,她认为百里炎这样的人只要自己一旦得到他的心,就一定会待她非常非常好。
她的这一点认知并没有错,但她此刻以为百里炎对蝶儿这样好,只是因为她救了他而已,这一点她是大错特错了,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
齐阳见蝶儿的伤势并没有恶化,知道应该是可救的,但天天被百里炎怒视着似乎在怀疑他的医术让他不由得苦笑。
现在他已经知道这小姑娘不过是豫王府的一个小丫头,手上仅剩的那颗灵药无论如何他是不愿意再用的了,只令人不停地熬药隔两个时辰喂一次,按他的推断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醒的了,只不过这丫头的体内被毒药侵蚀,以后必然体弱多病得好生调养了。
第四天中午,百里炎再一次亲自喂药,他将蝶儿轻轻地抱起来,让她的上半身靠在他怀里,襟前隔上双层的布巾,防止从嘴角漏出的药水弄脏衣被。
好不容易才喂了小半碗,蝶儿突然咳嗽起来,站在一旁的齐阳连忙上前从百里炎怀里拉起蝶儿,令她身体前倾,右手在蝶儿背上用巧劲一拍。
蝶儿“哇!”地吐出一滩黑漆漆地腥臭之物。齐阳脸上一宽,喜道:“好了!再不多时应该就可以醒转过来了。”
百里炎一听,连忙接回蝶儿的身子道:“真的!那她是不是没事了。”
“嗯,不过这毒于她的身体损耗极大,以后得好生调养才行。”齐阳心里也是很感激蝶儿的,他想着也就是个小丫头,可以给多些赏赐她,让她过上好的生活。
如果炎儿实在是喜欢她,也可以着人去豫王府要了来收房做个妾室也算不得什么,因此对她的医治还算是尽心的。要知道齐阳本是性情孤僻之人,这些年也就除了百里炎,待其他什么人是毫不上心的。
两人正说着,蝶儿‘嗯嘤’一声,一排小扇子般的睫毛扇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感觉如何?”百里炎压制住激动的心情问道。
蝶儿的脸色已经恢复成苍白了,几日来只是被灌过一点点流质食物,显得虚弱得很,不过她马上看清自己竟然躺在三皇子的怀中,略挣扎了一下道:“公子……公子没事吧!”
在外面百里炎不喜欢别人叫他三皇子,那称呼只能彰显他的身份,令旁人诚惶诚恐,所以一般都称作公子。
刚刚蝶儿略一挣扎令他眼神一沉,心里有些不高兴,待听她一开口就问起自己方好了一些,对自己这样忽喜忽忧的心思他也不及细想,“我没事,你现下在我府中,先前那暗器有毒,现下已经解了,不过还要好好调养,你先歇着吧!”
百里炎说完将蝶儿放回床上,替她盖上锦被,用布巾替她擦了嘴角,最后见蝶儿又虚弱地闭上了眼睛,才连忙退出了房间,吩咐管家王伯着人好生侍候着。
他匆匆返回了书房,这几日他都宿在书房,当日他直接将蝶儿抱回了自己的房间,这几日也不曾移动,所以他睡在了书房。
既然她醒了,他也可以放心地去查清真相并实施反击了,他无法再忍了。
只不过他忘了细想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为何向来无情的自己这一次会这样紧张蝶儿呢?旁人都察觉到了,但他自己却被满腔怒火掩盖了已然动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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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儿,你怎么不听母后的话。”皇后娘娘端坐在内室之中,旁边只有钱嬷嬷以及太子百里清的生母德妃,一个软弱胆小面容清秀的女人。
百里清的相貌一多半象他的母亲,也是清秀斯文型的,只是眼里偶有精光闪过显示他并不像外貌那般软弱可欺。
“母后,那事不是儿臣所为!”他沉着地回答道,语气恭敬,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皇后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母后听得传言说皇儿你对皇上宠爱炎儿颇有不满,这传言母后即知,皇上如何能不知。此事不是你出手,那肯定是有心人士下的手,包括那些流言,目的肯定都是为了打击你。皇上因为炎儿遇刺的事非常震怒,你近日无事就待在自己宫里,哪儿也不要去了,明白吗?”
“儿臣明白!”百里清低头称是,不再言语。
德妃本来不爱说话,此刻见儿子似受了委屈,忍不住抬头望着皇后道:“姐姐,此事想必是上清宫所为,她……..”突然见皇后眼神凌利连忙又打住了。
皇后只看了她一眼马上收回眼神看向百里清道:“你父皇的身体不好,目前朝中分为几派,你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才好,皇上的心思母后现在一时也猜不透,那边如此猖獗,想必有所持仗,咱们要处处小心,绝不能让人抓着什么不利的把柄。”
“儿臣明白!”百里清还是非常恭敬地回答,并不发表什么意见,令皇后有些气馁。
这孩子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有时她也弄不明白,她心里突然有些悲凉,自己一生隐忍,筹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父兄?她只觉得非常非常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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