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chapter01 逃(1 / 0)

黑夜。

天空是一片茫茫不见边际的黑暗,城市里灯红酒绿。

盛夏,当最寂静最黑暗的夜晚来临之前,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却往往也是人声最鼎沸的时候。

可能是村子的一整夜太漫长,漫长得寂寞,以至于每当黑夜来临之前,不管是驼背拄着拐杖的老人,还是年轻的小伙子,都争着要出来走动走动。

小伙子牵着姑娘害羞的手,还有恩爱的夫妻在慢慢的踱步,有小孩子高高地骑在父亲的肩膀上,身后跟着母亲,高高兴兴地回家去——每到这时,江素果都会来到这个地方坐上一会儿,出神地望着那个孩子的笑脸,望着那牵着的手,脸上带着羡慕和向往。

这一天傍晚,夕阳还是最美的夕阳,依旧有笑脸和恩爱,可是那个小小的身影却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出现。

直到太阳完全沉下去,整个村庄就要被黑暗完全笼罩。

突然,在这漆黑的深夜,宁静的村落,亮起一点火光。活光在飞速的移动。

江素果压抑着呼吸藏在芦苇丛中,心‘咚’地跳了一下。

又一个光亮晃动起来。紧接着,许许多多的光亮连成一条线,几乎照亮了整片山。十几个村民都像是在搜索着什么。可这样小的一个村子,还会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不然,他们为什么这样忧心焦虑?

一个肩膀上搭着条毛巾的男人一边抓这毛巾擦汗,一边嘴里喃喃着:“找到没有?怎么还没找到?”

另一个叹了一口气:“哎!那丫头精着呢!这会儿都指不定跑去哪儿了!”说到这他心里一肚子火,忍不住抬起脖子说:“你说庞家要谁不好,怎么娶了这么个人精似的活祖宗?”

搭着毛巾的男人一边擦汗一边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他四下瞧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那庞家的儿子可不是个东西……”他越说越小声,听的男人却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竟喊了一声:“什么,还是个瘸子?”

搭毛巾的男人皱眉纠正:“是跛子!不是瘸子。”

“跛子……那也好不了多少,总归都是残废呀……”那个男人正略带着一点惋惜的感叹,冷不防头上就飞来“嘣”的一声,下一秒他就用双手捂住了头,疼得张大了嘴骂:“是哪个狗娘……”话还没骂完,气势就渐弱了下去。

“三,三叔!”

他两个人正在说话,居然都不知什么时候后背走来了人,一个五十多岁,高高瘦瘦穿着件蓝色汗衫,手里攥着个眼袋锅子的中年男人。

“还三什么三叔!”江三举着烟袋锅子,眼见着又要罩着他的头上敲去,“庞老爷一晚上给你们的钱,就是雇着你们在这闲扯一堆闲话瞎话的?还不快找人去!”

“是是是!咱们去那边找!”两个人一溜就向前走,简直走得比兔子还快。

张三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嘴里还在呼喝:“快去!老爷家还急着洞房呢!”

洞房,还想着洞房?

藏在丛中的江素果,遥遥听见这两个字,身边笔直的芦苇杆,叫她一伸手抓了个粉碎。四万块钱的礼金,就能叫二婶卖了她!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比得上她在二叔家十几年来的做牛做马?

搜寻的人声越来越响亮,火光离她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江素果躬着身子,埋藏在一片芦苇中,咬紧牙关,开始慢慢向前移动。这里已经藏不住了。

她蹲跪在地上向前慢慢跪着走,一边走,脸上就被刮了一道道横七竖八的血痕——这个时候,江水灵该做完功课,睡了吧。

庞飞龙那个残废,在乡里是出了名的混蛋,仗着他父亲那点权势横行霸道,欺负了不少小姑娘,要不是他爹一直给他压着事,他这样的杂种早就该死了。

这样的人家,谁能舍得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送?如果换做是她的女儿江水灵,二婶能舍得吗?

江素果的眼睛里有雾气开始上涌,小的时候……牵着母亲的手并没有觉得多幸福,当有一天突然再也没有人管她,她才知道一个人孤单单活着是多么难。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芦苇丛中抖动,两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嘴,还是抑制不住出了一声。

“那边有动静!去那边看!快!”

“妈的,这女的真他妈能折腾人,等抓住了告诉庞家老爷往死里打!”

江素果一看大事不妙,已经顾不得藏身,脑袋心里慌成一片,胡乱的就向着山头那条道拼命跑去,耳朵里翁翁作响,她这辈子,难道就是这样的命运吗?想到被庞家抓住以后的情景,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嘶——

寂静的山村里,车轮发出的这一声长啸实在是刺耳,它在低洼的坑地里飞速旋转,却依旧陷在坑里,丝毫前进不得。

沈驭礼就在车里,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瞧着陷在泥坑里的车轮,那认真的模样,简直就像一个中学生蹲在地上看兔子的表情一样。他看了很久,终于发觉那车轮短时间之内是不会“挣脱”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忽地变了颜色。就好像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乌云密布。这种时候,才是真正的沈驭礼。

他开始慢慢回想,首先想起来的是一个女人。要不是今晚上那个天真的小丫头非要什么浪漫,他怎么会在那种场所支开手底下的人?

然后才是暗算他的那群人。

他想不通的是,到了今天这种局面,居然还能有人有胆子敢打颜门的主意,还有人敢暗算他?想起他中了枪、慌不择路把车一口气开到这个鬼地方时的狼狈样子,沈驭礼就笑了。很少有人能看见他这样的笑容,就算是跟他过夜的女人也没见过。这笑是由极端的怒气引发出来的,常常不是燃烧尽了自己,就是毁灭别人。可是颜门的人都知道,沈驭礼少爷可从来不是玩自燃的人。

所以就有人要倒霉了。至于怎么死?颜门里有的是手段毒的,这还不用沈驭礼操心。他现在要担心的是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还在皱眉深思,飞奔而来的江素果就看见了这辆“奇特”的车。村里从来都不会有这种车。她第一次看见这辆车,也就是,第一次看见沈驭礼。

他在车里全神贯注观察着陷在坑地里的车轮,左前胸还有一点血迹涌出来,染红了白色的内衫。

车轮在与路坑艰难地搏斗,看看,有逐渐上升的迹象!沈驭礼的眼睛里刚刚露出一丝光亮,就被“啪啪啪”一阵急促的敲玻璃声打断。沈驭礼的反应很快,手一勾,枪就到了手里,随时蓄势待发。

江素果气喘呼呼向车里面望。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车,是谁的车,也想不清楚它的好与坏,她只知道,这辆车就是她的希望,她唯一而最后的希望!

“开门!开门!求求你,救救我。”她就不停用力敲打着车窗。

沈驭礼看清了窗上映出的脸,看清了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头发混乱狼狈不堪的女人。既然不是那些暗算他的人,那就没必要理会。他收起枪。可是,这个女人还在不停的叫嚷。

他不怕那些要杀他的人被她引来,却已经受不了她在耳边的聒噪。那声音真是刺耳!

车开了一条缝。

“先生,先生!”江素果看见车门打开了,感激地做着卑微的姿态,“求你了先生,先生,救救我,有人要抓我回去,先生,先生……”

江素果本来是想求他快开车带她离开这里,可是这句话随着围上来的人却成了泡影。

身后已经有十几个人追了上来,他们将车团团围住。

领头的一个男人站出来,四十岁左右,头发已经稀疏得厉害,他是庞家雇佣来抓江素果的人中,唯一不年轻的一个。江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江素果,就像是怕她忽然长出翅膀飞了一样。

江素果早在沈驭礼打开车门的瞬间,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扑进了车里,露出两只眼睛,没有看周围人,却担忧地望着沈驭礼。

到了这种局面,已经被这么多的人团团围住,如果江素果还聪明,唯一明智的选择,就是老老实实地走出来,乖乖地被带回去,这样也许还能少吃一点苦头。可是,江素果却坚持地躲在车里面,因为她看见了沈驭礼的眼睛。

就是这一双深黑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却有一种完全不同于他这种年纪的自信和坚定。那双眼睛弯弯的带着笑意,里面却蓄满了狂风骤雨。江素果就是被他这份从容不迫的自信感染,连带着也跟着镇定了下来。

应该是沈驭礼的气息太过张狂,四周围着的人也有些顾忌,他们虽然人数众多,可拿着家伙的手都在不自觉攥紧。

江老三也瞧着沈驭礼。他是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年轻人,眼睛很亮,斯斯文文,衣着很干净得体,就是上面染了一点红色的血迹……血迹?江老三忽然就咧嘴笑了一笑。这一笑,竟好像是枯萎的树枝上开了朵花。

他将手里的烟袋锅子重重敲了两下,不紧不慢地问:“这位小兄弟认识我家小侄女?”

围着沈驭礼的人,手里都有几把家伙事,居然还有几个人拿着粗麻的绳子。沈驭礼站在原处,脸上看不出紧张,但神情还是很专注,好像他什么时候的神情都是认认真真的,而现在,他就好像是被一群兔子围住了的模样。江老三问他,他就摇了摇头。

江老三笑得更开,连驼背都微微显了出来,“既然是不认识,那我老汉就劝你一句,这人啊,还是别乱趟浑水的好!这浑水它跟清水还不一样,你看不到它到底有多深多浅,也看不清它里面埋的是龙是蛇,万一要是趟错了,再淹着自己,那就不划算了!”

“你瞧瞧,这不是,这会儿就把前胸给弄湿了。”他那烟袋锅子清晰地指着沈驭礼胸前的伤口,虚空地点了点。

随着那烟袋锅子的方向,围着的那几个小青年也都看清了沈驭礼还在流血的伤口。他们顿时变得朝气蓬勃起来!手中的家伙蓄势待发,二十几岁的血液正在新鲜的跳动。三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沈驭礼还是无动于衷。于是“三叔”就想越过去,将那小丫头从车里揪出来。

三叔的脚刚刚迈了一步,沈驭礼忽然开了口。他看着江老三的时候也很认真,他说:“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江老三不禁停住了脚步:“什么事?”

沈驭礼说:“我站在这的时候,你是不可能越过去的。”

他说的这句话不是很明白,江老三却听懂了。他无疑已是向他挑明了立场!江老三的烟袋抓在手里,忽然向左侧的岩石上“铛”地一敲,那坚硬的岩石居然被削掉了一角。

周围的年轻人们都在咋舌,这么多年了,看来这三叔的烟袋锅子还是宝刀不老!

沈驭礼好像就没有瞧见那岩石被削掉的样子,他瞧了瞧江老三的烟袋锅子,“你这家伙不错。比他们手里的那些破铜烂铁要好多了。”

江老三听见他这句话,居然也笑着抚了抚烟袋杆,“想不到你这样年纪轻轻的、住在城里面的年轻人,倒比那一帮小子都还识货!”他忽然也年轻了起来,“想当年,你们这些人还是娃娃的时候,老汉就用这个烟袋锅子敲破了好几个人的头!想必现在,他们的脑袋瓜上还留着个坑!”

他已经陷入了那久远又美好的的回忆,沈驭礼还在继续问:“如果有人在你身上砍了一刀,你会不会只是用它轻轻地敲敲他的肩,或是拍拍他的脸?”

“老汉一定敲碎他的脑壳!”

“如果,那人只是轻轻给了你一个巴掌,你又会不会敲碎他的头?”

“那当然不会,老汉只会卷他一腿,让他记得这教训。”

“那就对了。”沈驭礼很满意地笑了。他的笑从容优雅,“那么,你猜我身上现在流血的这个伤口,又是怎么来的?”他将环住的手臂放下,完全呈现出胸膛上那个伤口。一个小小的伤口。

那是……枪伤。沈驭礼从袖间拿出枪:“这就不稀奇了,之所以会有这个伤口,那是我也曾经这样用枪指着他们。”

四周的人脸色都已大变。他们看着沈驭礼手上的那把手枪,头已经挫败地低了下去。在这个村子里,还没有人见过枪。

没有人会傻到跟一把枪拼命。就算是三叔的命令,也不行。因为三叔的烟袋杆或许会在他们头上留下一个坑,但那把枪却会要了他们的命!

呼啦啦的一片人,转眼间已经走的干干净净,包括年轻的三叔。那之前跳跃着的火光也少了原来的色彩,这天地间,又只剩下那一片芦苇窸窸窣窣的晃动声。

------题外话------

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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