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4.惠后(1 / 0)

时人怨恨胡族,不过是因为他们名不正言不顺,区区北方蛮夷罢了。

开国之君刘渊创业未半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拟了“刘汉”作为国号。刘汉之所谓此,一则以刘为国姓,二则以大汉盛世江山为追随。这样一来,打着汉朝刘氏后裔的旗号,夺取政权、光复旧朝,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

昔日汉高祖刘邦择一宗室女,封为公主嫁于冒顿单于。刘邦为了高枕无忧、子孙蒙阴,便与这匈奴王结为亲族兄弟。此后,冒顿单于的子孙皆以刘氏为姓,享沐皇恩。刘渊的七世族乃东汉南单于,沾着为数不多的皇亲气儿。到了如今,他们掰着手指头也算不清这些微薄的尊贵血统了。

刘曜长的委实异域,他眼窝颇深,肤如蜜色,微卷的青丝被一件琥珀束冠绾着。而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仿若夜幕下透着星影的汪洋波澜,一望便让人挪不开视线。

这样夺魂儿的郎君,威风八面的闯进房闱,低着头直勾勾地说着:“收了你已苏醒的书信,我便不分昼夜地赶来。”

他仔细地瞅了瞅对方巴掌大的玉脸,语气不悦:“竟瘦了些,定要把你养得白胖才好。”

十二年未曾相见,可他的语气却是这般熟络,仿若这些年彼此从未缺席。

刘曜的声线依旧低沉,羊献容轻轻抬眸,只见他带着棱角的下巴存着青须,两颊的轮廓消瘦分明,肤色比记忆里更暗了些。多年不见,他已不复年少之态,她却也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小娘。都已是为人父母的年岁,海誓山盟,前尘往事,只怕都是水中月影。

羊献容慵懒的靠在圆枕上,未拢紧的披衣因她无骨的身子小敞大半,内衬的夏裙薄如蝉翼,隐约能看见鼓囊囊的水红色心衣。她的眼睛生的极美,如今又添了三分媚意,凤目流转,艳绝尘寰,当真是世间第一风流物。

利牙利齿的小丫头出落得让人从骨子里都泛着酥劲,刘曜面赤身燥,久久不愿挪开视线。

刘汉满朝文武皆道始安王性情孤傲,不近女色,疑有龙阳之好。这说法并非捕风捉影,莫说王爷,就连芝麻大的小官家中除了娇妻依偎还要抬上几房美妾花簇环绕。再瞧瞧始安王,府邸里除了有位先帝赐下的侧室,王妃的位子至今仍是空悬。

刘曜倒是对这些风言风语置若罔闻,他心里有了旁人,又怎可娶庸脂为妻。

那些冷言之人若有幸瞧见这幅香艳画面,只怕再也不疑始安王的性向了。

刘曜摆衣坐在床尾,眸中的火苗灼烧着可人儿的每一寸肌肤。羊献容不禁哑然失笑,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府中有着美妾麟儿,这经过风月的人怎比十几年前还要露骨直白。

她挑了挑眉,嘴角含着戏谑:“王爷,周礼有云,七年男女不同席。”

刘曜见她理了自己,心里暗爽三分,明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他摸了摸有些扎手的下巴颏,正色道:“古语说男女七岁便不可同在塌上,我过了半个而立之年,你也二十有七,都已不是七岁雉儿。”

他诚恳道:“多谢容娘美意,我不讲究这些的。”

夕雾在身侧笑的花枝乱颤,羊献容又羞又恼,作势向心腹的腰身捏去。夕雾忙收了笑意,可她望着刘曜的眉眼却是止不住地愉悦。

这王爷杀伐无数,素日冷面,不曾想竟还是个会哄娘娘开心的甜腻人。若始安王对娘娘真存着旧情,请旨立妃,以他如今的手段声望,假以时日,这刘汉还不凭他只手遮天!

只是娘娘身为大晋皇后,若真被大摇大摆地迎进胡人王府,这世人会怎样戳她的脊梁骨呢?

侯门王府外,愤世夫子百声羞辱,千秋万代后,史家之书一派骂名。

夕雾眉心一锁,随后,她便稍放下这颗忧愁心。娘娘这般聪明剔透,自己想到的,只怕娘娘早就明了。这世间的事,身在其位,奈何不得。

羊献容倒不知夕雾五味杂陈,听见那人温声唤着“容娘”,她的心都慌了几分,哪还顾得上其他。她对上刘曜那双灼灼眼,冷言道:“我乃大晋惠后,尊你为王本就分羹薄面。始安王不称本宫皇后,反呼不尊不敬之谓,本宫怕是要请人送客了!”

“容娘莫要气恼,你若是觉得烦扰我走便是。”刘曜的神情无碍,起身走近,夕雾伸手阻拦却被他反手钳住衣袖。

刘曜弯下精壮的腰身,在羊献容小巧的耳边定声道:“什么都可依你,只此一条唯我命门。容娘是我的意中人,别人、妻谓唤不得!”

他松开禁锢住夕雾的右手,淡淡道:“你要防的不是本王,护好容娘,你自享万顷荣华。”

刘曜离去,夕雾揉了揉泛红的手腕:“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羊献容沉在他方才的低语声中久难平息。听其问言,她褪去外衣,躺在塌上淡淡道:“管这无赖作甚,本宫乏了,你去点上安神香吧。”

夕雾欲言又止,轻叹一声,唤来小苹寻炉生香。

窗外挂着的灯芯明亮动人,罩着的绢纸绘有墨莲翘首生姿,澄明的光芒柔和地氤氲四方。羊献容侧着身子,顺着暖色,看着窗外的那抹黑色身影渐行渐远。

刘曜还未出院儿,隔空吹了个响哨,那飞马便嘚嘚地跑到门前。呼延谟引住烈马缰绳,伸手一揖:“王爷怎出来的这么快?”许是瞧着主子刚才的脾气好,他还肥着胆子不怀好意的笑了三声。

刘曜见此人眉飞色舞,横眉厉声道:“饿了一顿怎还抵不住你这张漏嘴,上马!”

呼延谟的嘴角咧在空中,旋即他委屈巴巴道:“王爷,末将瞧您有东西忘拿了,正想进去送呢。”

刘曜骑在马上,扫了一眼呼延谟怀中的木匣,默默道:“本王故意的。”

“啥?”

刘曜神色不耐,似不愿意与他多费口舌:“若不留点东西,明个以何由头再来?”

呼延谟的双眼闪闪发光,自家王爷不光长得俊,能带兵,能弯弓,就连对付羊皇后那样的神仙人物都是手到擒来。

他暗下决心,等回到平阳一定要抱紧王爷大腿,让他多给自不开窍的脑瓜上上风月课。学成出师,那些小美娘们迟早齐齐跪拜在他的戎装下!

军中都赞始安王言出必行,此言着实不虚。

一打早,刘曜便以归还羊后贴身之物为名,劫了小苹手中的早膳,入了羊献容的房帷,并且强制打发走了夕雾。

外头的阳光刺辣辣地照了进来,丝毫不留情面。羊献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瞧见小几旁坐着的某人,吓了一跳:“王爷何时而来?”

沉了一夜的嗓音浓着诱惑,刘曜喉头一紧,正襟着的姿态略微松弛,他故作平静道:“想来时来。”

羊献容蹙眉道:“为何而来?”

刘曜的浅浅的嘴角藏不住深深地笑意:“为容娘而来。”

对牛弹琴,羊献容暗道。旋即她扯开嗓子:“夕雾,快请王爷出去!”

“呵。”刘曜无奈地摇头:“不巧,夕雾先被本王请出去了。”

羊献容窝在薄被里,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庞。她粉黛未施,发髻松松垮垮地垂在一旁,像极了未出阁的小娘子。她瞪着水灵的杏目,疾声道:“堂堂王爷私闯妇人房帷实乃大罪!”

“司马衷死了四年,你守节为谁看?”刘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面带郁色。

“王爷若存心想说这些浑话,本宫便挑明罢,您走错了地儿。”羊献容方才用劲过猛,胸口闷得紧,急忙喘了几声薄气,脸色涨的微红。

刘曜锁紧眉宇,赶紧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的唇边。羊献容抬抬手,杯子里的东西悉数洒在了地上,一滴不剩。刘曜闷声再倒,她便再泼。一来二去刘曜耐性尽失,一把揽过美人儿入怀,强硬撬开她的粉唇,送水而入。

“咳咳。”羊献容小口咽下,依偎在刘曜怀中怨怨道:“我已残破之躯,容颜已逝,烦请王爷放我后生清净。”

刘曜低眉一望,只见她神色恍惚,似有泪光,他冷哼道:“司马家的傻老儿就这般值得你留念?本王可记得真切,你并不情愿委身于他。”

“不愿又如何,本宫执掌后印近十年,一朝为后,终身为后。”

“可如今大晋灭了。”

羊献容忽而笑了,神色带着嘲讽:“那我们就更无瓜葛,从此只剩家愁国恨!”

刘曜的手臂一滞,继而捧起羊献容的脸庞,正视着她的眼睛:“恨?”

羊献容平静地望着他,字字决绝:“夺我江山,杀我子民,毁我蔽所,焉能不恨!”

刘曜手中握着的瓷杯一滑,栽在地上瞬间粉碎。他放开双手,站起身来冷冷道:“原来只有我念了十二年!”

羊献容的心剧烈的颤动,她忍住满腔酸楚,轻描淡写道:“始安王说笑了,十二年前仅此一面,本宫不敢让您念念不忘。”

迎着羊献容巧笑的脸庞,他沉声喝道:“容娘,你可恨我、怨我,但你不可诋毁我的心思!”

眼见他的双眸蒙上冰霜,羊献容耸耸肩:“王爷,请称本宫惠后。”

刘曜双手握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沉默了半晌,他咧起嘴角,泠泠地笑:“惠后娘娘万福,小王就不打扰了!”

他大手一扫,小几上的菜碟、粥碗应声落地,一片狼藉。他瞅着从袖中落下的物什,喘着粗气自嘲道:“真不知你为何随身带了十二年!”

他抄起落在桌上的长剑,疾步离去,留下地上那方被震开的木匣。

红色的锦缎下半露的小刃闪着银光。

自从那次争吵后,刘曜便再未来过。

羊献容还不能下床行走,而屋子里成日生着冰,盈盈的凉气让她耐得住性子。她白日里执笔作画、观着话本儿,晚个便同夕雾一道打着络子玩,日子不甜不咸却清净淡然。

夕雾撑开窗子,微风飒飒地窜进室内,午后的眼光悉数照在美人身上,暖融融地好不惬意。羊献容合衣小憩,长长的青丝被金辉洒染成了棕色,卷卷的睫毛上下打着俏,面若窗外的赤红合欢。

小苹用衣袖拭了拭额前的汗水,匆匆穿过前厅,轻声唤着夕雾的名字。夕雾见羊献容睡得香甜,轻手轻脚地挪到房外,见小苹小脸晒得通红,不禁叹道:“娘娘正在午觉,有什么天大的事非要现在说?”

小苹连连认错,糯糯道:“姑姑,王爷身边的人过来通传,太子妃明日就到,让我们早些准备。”

“太子妃?”夕雾皱眉嘟囔了两句,随后豁然开朗:“王衍家的二娘子?”

小苹点头道:“奴婢听得真切,正是此人。”

夕雾勾唇一笑:“这可是个新鲜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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