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曦到达荣寿堂之时，毫不意外见到一片愁云惨淡，往日里人来人往最热闹的就是荣寿堂，但今日，不仅丫鬟们低眉垂首噤若寒蝉，就连院子里，鸣叫的知了都听闻不到了。
“劳烦通报一声老夫人，孙女慕凌曦来请安了。”慕凌曦有礼的对候在一侧的丫鬟道。
丫鬟不敢怠慢的行了一礼，笑道：“三小姐不必客气，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慕凌曦不置可否。
在三月三百花宴之前，她还是荣寿堂最不受欢迎的人，别说丫鬟对她笑脸相加，不给个臭脸已经算难得了。
世事难料，不过两个多月的功夫，这些人的态度就变了。
丫鬟进去之后一会儿，就出来了，对慕凌曦道：“三小姐，老夫人请您进去。”
慕凌曦点点头，姿态娴雅的抬起藏在罗裙中的绣鞋，步上了荣寿堂的台阶，揭开挂在堂中的冰蚕丝制成的纱帘，慕凌曦踏入了厅堂，毫不意外，老夫人已经在上首坐着了。
此刻堂内的空气有些压抑，她一进去，就能感受到老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刺探和怀疑。
慕凌曦佯装不知，自如上前屈膝一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话落，室内寂静一片。
老夫人没有叫起，凌厉的目光依旧落在她的身上，慕凌曦半垂着头，保持着半蹲的行礼姿势，不一会儿就开始感到腿脚酸麻。
前世，这是宫中贵人们常用来为难人的小手段，若你身份低微，行礼之时常常不被叫起，就让你这么半蹲着，世人皆知，半蹲比跪更难熬，一会儿就腿脚酸麻，时间再长一点，便是连站都站不稳了，可你若身体有半点晃动，即刻便能治你个不敬之罪，所以不管多难熬，都要忍下来。
前世她也曾用过这个办法，惩罚过犯错的宫人，而她前世已经贵为太子妃，宫中比她身份高的也不过只有皇后太后而已，她虽不太讨那二人的喜欢，但看在轩辕弘是未来储君的份上，并未被为难过。
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尝试这般滋味，的确十分难熬。
一盏茶的时间，悄悄过去，对于慕凌曦来说，这一盏茶的时间，比起一日时光长短，也差不离了，她的双腿膝盖已经没了自觉，还隐隐的要往下坠，是用她的大毅力，这才强自忍住的。
她一来荣寿堂，老夫人就对她使用了一个下马威，看来对她的怀疑很大。
“起来吧。”
就在慕凌曦快忍不住的时候，老夫人终于大发慈悲的开了口。
这个时间掐的刚刚好，再等一会儿，慕凌曦想是就要失态了。
“孙女谢过祖母。”慕凌曦咬牙忍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直立起膝盖，面上也没露出痛苦之色，仿若方才的为难都是不存在的。
老夫人端坐上位看的最是清楚，眸底闪过一道满意之色，这慕凌曦礼仪倒是极好，女子科考之时，看来‘礼’这一关是可以名列前茅了，只是稍后想到在玲珑阁内的慕凌蓉，眉头又蹙了起来。
也不叫慕凌曦坐下，冷声道：“你再将昨日之事细细告知与我，昨日我欢喜于你们姐妹都得到了号牌，却不曾想你大姐和表姐都出了事。”
“大姐和表姐出事了。”慕凌曦抬起脸，面上的吃惊就像是刚刚知道此事一般，又担心的蹙起眉头问：“祖母，不知大姐和表姐都出了何事？”
老夫人凌厉的目光在慕凌曦面上扫过，没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老夫人蹙了蹙眉道：“出了何事，你当真不知晓吗？”
“昨日我被世子送回府中后，就一直在琳琅阁不曾出门，大姐和表姐难道不是后我一步回府了吗？”问完又屈了屈膝，委屈道：“凌曦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边的丫鬟也没几个得用的，消息不甚灵通，还请祖母明示，大姐和表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看见慕凌曦脸上的委屈样，想起她刚刚说的话，老夫人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误会慕凌曦了。
只是昨日晚上，慕凌蓉和苏云离信誓旦旦，她们如此遭遇是慕凌曦所为，想起慕凌曦前往女子试院的途中也曾差点出事，老夫人就信了七八层，这才有今日的为难。
此刻才恍然发觉，慕凌曦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这些年看似大夫人在管家，但内宅的掌控却从未脱离她的眼睛。
大夫人做了什么，她心知肚明，只是帮她掩盖下了而已，而慕凌曦身边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清楚，她无人可用，三人都得到前往鸣凤宫的号牌，只有慕凌曦一人无事，大房想必是不甘心，故意拉慕凌曦下水了。
想通透后，老夫人再看慕凌曦，发现她眼含委屈和疑惑，显然有些不明所以，心里有些愧疚，但明面上却不会将此事说出口。
只道：“出了一些小事，你站的够久了，坐下吧。”
“是，祖母。”慕凌曦顺从的走到一旁的雕花圈椅上坐下，舒缓了一下僵硬的双腿，暗松了一口气，才抬头道：“既然大姐和苏表姐都出事了，待我给祖母请过安后，就去看看她们，大姐可是我们慕家的希望，可不容有失。”
慕凌曦一幅为大局着想，担心慕家的样子，让老夫人想起此前种种，最后一丝怀疑也尽除了。
但慕凌曦要去看慕凌蓉，老夫人却断然拒绝道：“你大姐受了惊吓，要好生休养，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们，好好的在琳琅阁准备女子科举的比试，这两日也不必再来请安了。”
“是，祖母。”慕凌曦乖巧的应下。
再看老夫人的表情，已经明白老夫人不再怀疑她了，她故意告诉老夫人，她没有能力去陷害慕凌蓉，而她有没有能力，老夫人自然知道，如此一番，老夫人就不会再怀疑她。
可却绝想不到，她虽然没有能力，但别人有能力帮她办到。
其实她本身不惧被老夫人知晓，就算被老夫人知道有她的谋划，老夫人也不会对她如何，毕竟她马上就要入鸣凤宫参加女子科举了，顶多也就像方才一样让她吃点暗亏，可是她不要紧，娘亲朱婉柔和弟弟还要在老夫人手底下过活。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费点心力洗脱自己的嫌疑，只要老夫人不相信，大房母女再怎么折腾，都是没用的。
慕凌曦从老夫人的荣寿堂出来后，侧头看着大房的方向，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慕凌蓉，你此刻很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