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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贪欢(1 / 0)

楚敛站在原地,慕清明问道:“少主,怎么了?”

“没事,我们去看看楚卿。”楚敛回过神,慢慢往亭子处踱步而去,果然就见楚卿坐在亭子里。

楚卿正在和侍女一起剥果仁,旁边窝着一团雪白茸毛,楚敛坐在了另一边的豆青瓷凳上,离那猫尽量远一点。

楚敛道:“又不是下人不够用了,何必自己上手?”

楚卿巧笑倩兮道:“十一,你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你们男子在前席,后面的女子爱吃这些的可不少,更何况这次大寿连办三天,客人怎么说也要有上百人,哪里够用。”

石桌上放着一只剔黑红木海棠形攒盒,攒盒里的香榧子、榛子、核桃等硬壳坚果。

楚敛从盒子里捡起一颗滚圆的核桃,拿在手里,只听“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她就已经干干净净的剥出一颗核桃果仁,楚敛是习武之人,直接用手指碾碎了外壳。

“让十一做这些似乎是太大材小用了。”楚卿拈出一颗榛子笑道。

她拿着小巧的铁锤敲击一阵,坚硬的外壳裂开口子,素手剥出榛子果肉,轻轻丢进攒盒里。

楚敛又换了一枚香榧子,双指轻轻一捻,香榧壳就裂开了,楚敛剥开放进嘴里自己吃了。

楚卿索性也不再剥,和楚敛对坐磕起了瓜子,还道:“嗯,江陵城南的王记炒瓜子最好吃。”

远远的跑来一个侍卫,看见慕清明眼睛顿时一亮,唤道:“慕姑娘,属下有事禀报。”

过了一会,慕清明走进来,冲楚敛低声道:“少主,侍卫在篱寨抓到一人。”

楚敛随口道:“什么人?”

慕清明苦笑一声,答道:“侍卫在篱寨抓到了楚若嫣。”

“楚若嫣?”

压解到面前这个小厮打扮的人竟然是楚家小姐,模样清丽,白净的脸,名唤楚若嫣是东楚的嫡长女,东楚二爷的女儿。

“喵!”

谁知此时雪团突然大叫一声,张牙舞爪的就向楚若嫣的身上飞扑了过去。

“啊!”楚若嫣陡然看见这么大的一只猫,骇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躲,脚下不小心一绊,一下子磕在了身后的栏杆上。

众人纷纷轰赶那只突然发疯的肥猫,不知谁在中间突然大叫一声:“不好了,若嫣小姐流血了。”

只见楚若嫣神情痛苦,脸色煞白,伏在地上呕吐不止,衣服下渐渐蔓延出红色的鲜血。

楚卿还不知所以然,已经吓呆在那里,而那只猫撕破了楚若嫣一片衣角,嘴里叼着布片在地上翻滚叫唤,不一会就像喝醉了酒一样,胖胖的身体在地上软软的瘫成一团。

楚卿上前给楚若嫣诊脉,随后摇摇头,白着脸对楚敛道:“我不行,恐怕要施针。”她还没有出师,论理是不能开药方的。

慕清明立刻道:“快,去药庐叫阮奚来。”随即又吩咐婆子将楚若嫣抱回房间里去。

阮奚很快就到了,楚卿就在门口站着,奇怪的看了楚卿一眼,明明七小姐也在这里,为何非得要他来呢。

“阮奚,你来诊脉。”阮奚顾不得多想,急忙上前诊治,楚若嫣悠悠转醒,看见阮奚在给她把脉瑟缩了一下。

楚敛道:“怎么样?”

“回少主,此为喜脉,已有四个月了。”阮奚表情凝重的说出这句话,他在楚家多年,自然知道未婚先孕在楚家是何其严重的事情,也是世俗不容之事。

这句话如惊天霹雳劈在众人头上,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楚敛又狠狠灌了一口茶水,茶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在楚若嫣面前,楚若嫣的身体微微哆嗦着,白净的脸也迅速涨红。

阮奚自觉给楚若嫣施了针灸,安住了胎气,又下去开药方交给侍女,让她们下去煎好药,而后也退了出去。

众人噤若寒蝉,楚敛接过慕清明递来的手帕,擦净手指,淡然自若道:“手滑了。”

楚若嫣的娘亲杜氏更是一把扑上去,抱着女儿连声发问:“若嫣,是谁欺负你了,你说,是谁欺负你了,你跟娘说啊,你说啊,快说啊?”

楚若嫣只是一味的伏在地上哭泣,也不肯说话,发出轻轻的抽泣声。

楚敛语气里不带一点火气,平静道:“说吧,怎么回事?”

楚若嫣茫然若失的看着居高临下的少主,还有哭泣的娘亲,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是不敢的。

那时下山去祖母家探亲住了一个多月,她便时常领了小丫鬟,假做男儿样子出去玩耍,谁想那一日突然下起雨来,便进了一家茶楼躲雨。

正碰上一道躲雨的贺敏,贺敏流连花丛多少年,一眼便看出眼前的小公子是个女子,看着天真无知,又花容月貌,一时兴起,便甜言蜜语的勾搭起来。

楚若嫣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哪里晓得男人的那些心思,只道他是个好儿郎,如此糊里糊涂便就被人取了清白,直到一个月前感觉身体不舒服,才偷偷去把了脉,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一晌贪欢,结下孽种。

楚若嫣今日想出去找贺敏,却不慎被侍卫发现并抓住,当做刺客禀报到了楚敛这里。

如此,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她不知道少主会怎么处置自己,她躲在床帐里茫然若失。

楚肆很重视这件事,或者说,很重视铸剑山庄的名誉。

“父亲想交给孩儿处置?”意料之中,这种事情楚肆肯定不想沾手。

只听楚肆语重心长道:“你如今大了,也该学着接管族里的事务了。”

楚敛拱拱手,应了下来,现在她有两个选择。

一是当即解决,快刀斩乱麻。

二是拖到老祖宗大寿之后再言此事,不过到时候,楚若嫣的肚子藏不藏得住,还是一回事。

所以,只能速战速决了。

楚敛问道:“方才那猫是怎么了,突然发起狂来?”若不是它发狂扑倒了楚若嫣,恐怕还发现不了她暗结珠胎的事情。

楚卿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我刚刚看了一下,应该是若嫣堂姐在攀爬篱寨的时候,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上了一些猫薄荷,雪团闻见那东西才会突然发狂。”

猫闻见猫薄荷的味道都会发狂,就像人服了五石散一样,会产生追逐老鼠的幻觉,活着呆坐,如此一来,也怪不得雪团了,只是要辛苦楚卿了,毕竟是她养的猫。

谁能说不是天意,否则怎么会那么凑巧。

楚敛想了想,吩咐道:“让人去那贺家探探口风,不要透露出楚家的身份。”若是贺家愿意收拾这烂摊子,那么再皆大欢喜不过。

慕清明回道:“少主,贺家来话了,正是贺家二公子。他们说,不洁的女子不配嫁入他们贺家的门,若嫁也行,除非做妾。”

不过,楚家的女儿怎么可能送给人做妾,就算楚若嫣答应,楚敛也不可能应允。

走进院子里粉墙黛瓦,院中种着粉嫩的月季花,花丛中一架秋千,诗情画意,也无怪乎楚若嫣养成一副天真性子。

“包围。”慕清明命侍卫将楚若嫣的闺房看守了起来,连楚若嫣的父母都被阻拦在外面,只留了几个丫鬟与楚若嫣在屋子里。

“不,娘,我不要,我不要……”楚若嫣对于陌生人的靠近很惊恐,尤其还是一个男子,目光惶然,紧紧的拥着被子使自己整个人被护住。

“若嫣啊,为娘也没有办法,如今少主都出面了,你就听娘一次话吧。”楚若嫣的娘亲在外面苦口婆心劝道,她想进去,可是没有办法。

楚敛施施然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才淡淡道:“去子留母,逐出为妾,二者选一。”

慕清明立于楚敛身侧,看楚若嫣茫然不解的样子,便开口解释道:

“少主的意思是,前者流掉孩子,后者若嫣小姐如果当真与贺公子情深意重,逐出楚氏,按贺家之言送予为妾。”

楚若嫣瘫倚在床上,泪水挂在苍白的脸上,模样楚楚可怜,喃喃自语:“不不,怎么可以,我不可以做妾,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

“什么办法?”楚若嫣转过头茫然的看着他们,带着些许的期冀。

“死!”

这个字从楚敛的嘴中淡淡吐出,楚若嫣蓦然心中一痛,猛然抬头,看见少主站在离她远远的地方,目光淡漠似乎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雪白的衣服,似乎衬托出她是多么的肮脏。

“选一样。”

三个丫鬟手中托着三只漆盘,分别是藏红花熬制的汤药,一只素布花的包袱,一杯盛着琥珀色的鸠酒,白绫与匕首。

“酒不苦,果酒。”楚敛似乎有些亟不可待,想快点解决了这件事,修长的手指夹起盛着鸠酒的杯子轻轻晃着,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颜色尚好,任楚若嫣父母如何求情,也是心若硬石,不动声色。

“莫怕。”楚敛将就递与慕清明,慕清明走上前,正待喂酒,没想到楚若嫣突然一把撞开她,使得慕清明一个踉跄,杯中酒洒,扶了身后高几才站稳。

而楚若嫣似乎发了狠一般向外冲,凄声尖叫:“不,我不喝,我不要死,娘,你救救我啊,我不要死……”

没到房门,便被黑衣侍卫格挡了回去,摔倒在地毯上,楚若嫣娘亲跪在外面,听到女儿的呼救声,竟一气晕厥了过去,旁边妇人急忙扶住她。

披头散发,面若厉鬼,苍白虚弱,只穿着白色中衣。她不想死,也不想打掉孩子,更不想离开父母,她怕极了,楚敛步步逼近在她眼中仿若魔鬼,来索她的命的白衣无常。

“少主,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的孩子,求求你……”楚若嫣痛哭流涕,她求告无门,只好赌一赌少主的心软,跪伏在地上,以首触地苦苦哀求。

只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句:“你实在不该。”

楚若嫣一怔,什么意思?

“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日子,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饶不得你。”楚敛冲慕清明一打手势,示意她继续。

“既然不想死,那就去了这个祸胎。”楚敛继续道,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楚若嫣的绝望之情不言而喻。

慕清明上前一把掐住楚若嫣的下颚,迫使她仰头张开嘴,落胎药混着咸涩的眼泪进入她的嘴里,灌完后慕清明放开钳制她的手,任由她瘫倒在地上。

楚若嫣自小到大不曾受过这样的苦,她爬在地上,这苦药味让她想呕吐,汤药进入腹中,渐渐涌起一阵阵的疼痛来,似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肚子里一遍遍刮过,四肢冰凉,冷汗淋淋。

“啊,救命……痛啊,娘……我错了……”楚若嫣痛得整个人倒在地上,身体渐渐蜷缩起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身下裙子渐渐洇出了血色来,□□里带了隐隐哭腔,奄奄一息。

“来人,将她挪到床上去。”

楚卿身后跟着锦瑟匆匆走了进来,锦瑟怀里是一个药箱,一进到屋子里就闻见了浓浓的血腥味,地上一摊血迹,屋子里不断的传出痛苦的哀嚎。

“十一,怎么回事?”

“小姐只喝了这个药。”楚若嫣的丫鬟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慕清明,见她不在意,想着少主也不在意,便将手边的药碗递给楚卿查看。

楚卿大惊,怒道:“这药怎么能给女子喝?”

这样浓的打胎药,寻常女子怎会轻易喝下,就算勉强留下一条命,日后子嗣也会艰难。

楚敛看了她一眼,凉凉道:“是我命人灌得,你保住她的命即可。”

“十一是你让人灌得?”楚卿神情大骇,失声惊道。

楚敛瞥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是在大惊小怪,道:“我这般做,已然是极为宽容的了。”

“十一,你这般未免太过冷面无情。”再怎么说,楚若嫣也是他们的同族姐妹,

“父亲交与我的事,我也只能秉公处理,这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楚敛两指的指骨一下一下敲着桌子上的托盘。楚卿才注意到这些,看到未动过的白绫匕首面色一白,楚敛继而又道:“她若这之后再不从,那我只能按族规处置,她只有死路一条。”

楚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仿佛坐在面前稳如泰山的人不是她熟悉的楚十一,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怪物。

同时也为这一切感到心寒,面子面子,难道楚家的面子已经重要到了去拿人命来堵,她不明白,明明会有更好的方式,为何非要如此。

“这茶不错,你尝尝。”楚敛只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命人倒了一杯竹筒香茶,楚卿没有伸手端茶吃。

只是看着楚敛淡若如水的样子,她觉得难过,莫名的难过。

里面是楚若嫣的声声凄厉惨叫,而外面楚敛安之若素的吃茶,楚敛难道不知若一个不好,便是一尸两命。

楚卿坐立难安,楚若嫣在里间叫的惨烈,几个婆子就着丫鬟端着一盆盆血水进进出出,只嗅见满屋子的血腥气,楚敛手中玩着匕首,白玉做的鞘,精致锐利。

楚卿突然道:“二哥昨夜又吐血了。”

“是吗?”楚敛手指微微一僵,匕首在桌面上划过,在桌子上轻轻划出了一道白印。

“啊!”

那仿若刀绞一般的痛让楚若嫣惨叫一声,活生生晕了过去,她只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从身下流走,变成了身下的一摊血水,浸湿了整个褥子。

楚卿坐在椅子上冷汗涔涔,感觉背后都快被洇湿了,她突然听到楚若嫣凄厉惨叫,差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整个人坐立不安,只觉得脑袋里空空如也。

“楚卿,你若害怕,日后可以不必来湮华楼。”楚敛不看她,便知她心中如何想的,这么多年的情谊,她如何不了解楚卿的性情。

楚卿走进去,楚若嫣躺在床上已经昏迷了过去,发丝被汗水浸湿,分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上。

“她的身子只要还好好调养,日后不会有太大妨碍。”楚卿将楚若嫣的手放回被子里,看她毫无血色的面颊心生怜悯,这样花一样的年纪,却要受这样的痛苦。

“楚若嫣身体康复之前,不得离开这个院子。”

“是,谨遵少主吩咐。”侍卫将整个院子围住,严防死守,楚敛吩咐道:“清明,命人取了围帐将这里围起,任何外人不得入内,尤其是楚氏山庄外的人,违禁者,关押进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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