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位侍女的声音在这绝响之后，房内寂静一片，我不开口，没人敢开口，我挺享受这种阴冷肃然的气氛，让我觉得有一种很强的优越感，好似这世上，我是所有生灵的主宰。
嘴角挂了一个满意的弧度之后，我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小明子，给言婕妤赐个坐。”
小明子将言有之扶起来，恭恭敬敬地送到了上好的红木椅上，然后又躬身站立在一旁静候我的吩咐。
言有之一直都保持了谦卑的样子，低垂着眸子，等待我的开口。
我也不想跟她再绕下去了，遂坐直了身子，直接道：“言林之到底是什么人？”
言有之这时才抬起美瞳，望着我，淡淡地道：“言林之是我哥，同父异母，但那个不是言林之。”
我突然觉得她那淡淡的表情极其的刺眼，好像在用她的平淡来映衬我的愚蠢，那眼神好像在讽刺我至今居然都不知道对手是谁？
我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大步流星走到她的旁边，没有表情，只是眼睛定定的看着她，许久，方才露出一丝冷笑，伸出我带着冰冷指甲套的右手抚上她娇嫩的双颊，来回轻轻地抚弄，景泰蓝泛着幽幽的蓝光，冰冷而又妖异，“看来，我真是低估你们了。”
言有之居然也笑了起来，拂开我的右手，道：“不是你们，是他。”
她的举动没让我不悦，反倒让我有了兴趣，“呵呵，那他又是谁呢？言婕妤今天是否有很多话要说？”
“是的，我有很多话要说。不过但凡自以为是的人都讨厌别人跟她做交易，我想你也不例外，所以，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我的命是死是活，只不过是你的一句话。”
前面说的很倔强，可说到后面，慢慢的透出了一丝悲凉。这拨动我的一根心弦，是啊，一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曾经的我，不是也这样怕着这一句话，因为怕，所以自己要不择手段成为说这句话的人。
可是到了现在，却觉得开心不起来，毕竟这都是要一些代价的。
“你说吧，我坐着听听，”既然她把太后的称为改成了你，我也不用再自称哀家了。
“我是庶出，你想必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她看着我说道，我微微点了点头，她把头转向窗外遥远的地方，带点忧伤地继续叙述：“我的母亲是被我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酒后乱性强暴的，后来不幸怀了我，可那个人却嫌弃我母亲的出身，把我们看成了他人生的污点，而他的正妻因此也把我跟我母亲当成了眼中钉，因此，我们在言家过着比一般仆人还要悲惨黑暗的生活。我母亲在我五岁的时候，在大冬天洗衣服的时候掉到了冰冷的河中，再也没起来，于是就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后来，随着我的年数渐长，容貌也慢慢张开来了，那人觉得以我的姿色肯定能给他带来利益，再加上他的原配也已去了，就把我当成了小姐来教育，琴棋书画，他倒了下了本钱。”
她自嘲地冷笑了下接着道“不过我那个成天迷恋胭脂巷的大哥居然看上了我，想要强上，不过被那人发现阻止了，他把大哥支开，派到了秦国的江州打理一部分的生意。半年之后，大哥回来了，一反常态，对我开始以礼相待，虽然有相似的轮廓外貌，可是那种超然的气质不是我那个大哥可以拥有的，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了他不是那个原来的言林之。”
她收回悠远的目光，向我看来，顿了顿，然后带点狡黠地笑着说道“可我并未说话，因为这个家对我来说本就没什么意义。不久之后，不出所料，那人暴毙，我那个大哥开始掌权。我心里从没有那么开心，那么愉悦。我就对自己说，不管那人是谁，我都会帮他。曾经有一天他问我，生活安否？我笑着告诉他，很安逸，比以前更加安逸了。从那句话开始，我们俩达成了同盟，他就是我的哥哥言林之，而我就是言家真正的大小姐，言有之。后来可能怕在贺州熟人多的地方露出马脚，他将言氏的重心转到了这京城，我也就尾随了过来。再后来，一道圣旨下来，我也就进了宫，我的故事就到这了。我只知他不是我哥哥言林之，其余的我并没有去深究，好奇心小的人总能活的幸福一点，长一点。”
“你真的很聪明。”
“我到现在一直只在做一件事，就是活下去，所以，现在，我也不想放弃活下去。”言有之话锋一转，坚定地说道。
“可是，你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我淡然的宣布道。
“有！”我抬眼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那个言林之不是我的哥哥，我们只不过演了一场兄妹戏而已，所以，我不会威胁到你什么；相反，我还可以帮你，因为我很聪明，在这宫中，没有哪个妃子能真正斗过我，我会让你的威严在这后宫中永久不衰，甚至我可以帮助你们慕容家在大周屹立不倒！”
我轻笑，可是不为所动。那时我人都不在这宫中了，要这威势永久不衰又何用，慕容家，跟我本就没什么关系，它是存是亡，看它自己的命数。所以，这点并不足已成为条件。
言有之见我但笑不语，显然是不认同，她闭眼想了下，深吸了一口气，才睁眼，道：“我的这张脸算不算是我的保命符呢，呵呵，以前那张脸让你很是怀念，现在又有了同样的一张脸，如果这张脸毁在了你手上，你会安稳的过完下辈子吗？”
双拳紧握，指甲套的凉意袭向了我的全身，引起阵阵颤抖，摇摇欲坠。小明子上来扶住我，可我一把把他推开，凤袖一甩，案几上的茶具纷纷抖落，茶水四溅。
“你，真的很聪明。”
“为了活下去。”不同于我的盛怒，言有之很平静的说道。
“活着的人都不能阻挡我，更何况是死了的人。”
“可是这死了的人不是别人，是你的姐姐，慕容莲。”
“你不是慕容莲”
“可我有慕容莲的这张脸。”
“呵呵”冷笑“你知道吗，在这宫里有的时候，死比活幸福。”
“可是，我还是要活下去。”
“为什么？”
“……”言有之不语，只是倔强的看着我，倔强的要求活下去。
我走过去，再次抚上她的脸颊，不能否认，这张脸让我有了很多幻想，看到她眼瞳中倒影着的自己，那么狰狞那么邪恶，我突然软了下来，喃喃自语道：“那就活下去吧，在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远离世俗活下去吧，珍惜活下去的每一天，就代替我姐姐活下去吧。”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直到言有之的手抚上我的眼角，我才觉得了一片凉意，可是泪却流的更猛了，这让我好像产生了幻觉，小时候，姐姐给我擦泪，也是这种感觉。
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从温情中无情的拽了出来，转过身道“你去梨院吧，帮我好好照顾那园中的一切，还有那湖清池，行云、流水也会继续照顾你，你可以活的很安逸，只是我会阻绝你跟外界的一切联系，而你自己也要告诫自己，外面的一切都跟你无关了，否则，也许，清池也会是你的归属。”我顿了一顿，接着道“还有，小明子，从现在开始你跟着言有之吧。”
言有之跪倒下来，含着泪，没有说话，只是在我身后重重给我磕了三个响头，我也没有回头，摆摆手让她跪安。待听到细碎的珠帘碰撞地叮当声，我知她已出去了，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或许这是她最好的结局。
“太后，”小明子跪倒在地，不断磕着头，泪流满面地为自己喊冤道“奴才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不要奴才了。”
“小明子，不要问我，你自己明白自己是谁的人，就不用在这喊冤了，跟着言有之去吧，在我没有改变主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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