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爷，吃饭么？”玉笛声边往桌子上摆菜，边扬声冲里屋喊了一声。
小帘“啪”地掀开，宗玺探出头来，脸上居然还挂着笑：“去了这么久，饿都饿死了，此时都有些过了劲的感觉。”
玉笛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吃现成的还这么多话？烦请您回忆一下我蹭你的饭之时有多随和平易惹人喜欢。”
宗玺对她的自吹自擂不置可否，掀了袍子径直坐了，又自己摆好了碗筷，一副不需要人伺候的样子。
“呀，没料到你这样知情知趣，倒显得我很懒似的。”她曾经可总是接过柯甲递过来的盛好的饭的。
说起柯甲么……
“那两位小兄弟呢？”玉笛声回想了一下，好像从来跟宗玺形影不离的柯甲自从他再度清醒过来，就没再出现了。
宗玺给自己夹了满满一筷子菜：“你出去的时候来过了，现下一个在房顶上，一个下山去了。”
玉笛声“哦”了声又觉得不对劲：“哪个在房顶上？”老天保佑万万不要是柯乙……
“自然是柯乙，我这里还有其他不爱软床爱屋檐的怪人么？”
怪人么？加上个婆子一样唠叨的柯甲，以及避药如蛇蝎的你，不多不少，你身边正好全部都是。
宗玺说过那话，便搁了筷子笑吟吟的看着她，嘴上未发一语，如黑濯石一般的眼眸中却有很多意味。
玉笛声想起自己在朗朗月光下说的那些话，算是才想清楚为什么这位“少爷”挨了饿也未有半点不快了，感情好话听了一晚上，估计心里都乐坏了。
诚然她想来也不是个易娇羞的人，此刻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禁低了头含糊道：“不忙着吃饭了么？”
宗玺定定地看着她，直至瞧见玉笛声耳根愈发红了，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实话讲，我之前是很忐忑的。”
玉笛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今日下午之前。她撇了撇嘴，语气敷衍道：“哦是吗。”
宗玺听了柯乙的转述，原本心下震动来着。醒了之后的这十几个时辰，于他而言如梦境一般，无病一身轻了暂且不说，就是玉笛声爽快利落的应许，也令他本不清明的灵台又荡了几荡——她该拒绝的，他的身份来历并不单纯到能让任何人安心。
但没料到，他们竟是两情相悦。
宗玺这满怀的喜悦暂时被玉笛声轻描淡写的语气淡化了些，他也不丧气，笑吟吟的，一手握着茶杯，一手在桌上点啊点的，一看就心情不错的样子。
柯甲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少爷。”
宗玺“嗯”了声：“进来罢！”
柯甲推门而入，看形容是已换了衣衫，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规矩的同玉笛声问了句安，便径直走到了宗玺身旁，微微弯了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便直起身，一副听等吩咐的样子。
宗玺眨了眨眼，不甚在意道：“往后同他断了联络即可，不用再派人过来了。”
柯甲欲言又止，最后持着求助的眼神看向玉笛声。
玉笛声夹着菜的手在空中一顿，神情茫然呆愣：“……”
所以你们方才一副故作玄虚讲秘密的样子是在做什么？这个时候指望我顺风耳听到关键然后帮你解围吗？
她这么想着，嘴上却猜测着柯甲的意思说了一句：“不好罢？”
“嗯？”宗玺目光转过来，神色饶有趣味，“听见什么了你就‘不好罢’，吃得不多管得倒不少！”
听他这么说，玉笛声也有些本能的不满，不过毕竟这个人身上秘密多且杂，将所有不令她知晓的事一一列出，恐怕她也消受不了。这样一想，倒没什么了。
宗玺原等着她吹胡子瞪眼呢，却只见她脸色变了变，颇有些偃旗息鼓的迹象。他等了等，又忍不住开口：“脾气见长啊你，赌气不问了？”
“没有啊，”玉笛声语气闷闷的，虽然已做了一番自我安慰，但对于这种往后将一直存在的隐瞒状况还是有些百味杂陈，“并不想知道。”
宗玺手掌离开茶盅，温热的手指凑过去，轻轻捏了把她的脸：“京里还留了些人，传信来说曾大人相与我再见一面。只是我如今既已做了决定，少不得要与过去划清界限。方才便是在说这事。”
玉笛声晃了晃脑袋，甩开他似乎黏在她脸上的手指，边收拾碗筷，边嘴上可有可无的“哦”了一声，心里却有些隐隐的喜悦泛出来。
柯甲一看她要伸手，立刻便上前一步示意放着他来。然而宗玺却一伸胳膊拦了下，一副又有什么事要说的样子。
玉笛声心内存疑，好奇心一泛滥便控制不住，于是出了门很快的将东西搁在稍远的地方便很快赶回来，平稳了气息后往门缝处一贴——嗯，偷听，她是认真的。
宗玺低低的声音顺着茶香悠悠飘出：“……往后不必避着她就是了。”
还有柯甲掩不住惊讶和八卦的询问：“哦？咱们已到了需要对人家负责的态度了么？”
“是我，不是咱。”宗玺很快纠正，语气却正经随意，“这不是正常的吗？有什么好意外的？”
柯甲看了看自己少爷嘴边那点笑意，心中终于一顿——这种感觉，大概无异于老母亲嫁女儿罢！他纵容自己这样大逆不道的想着。
宗玺晃了晃茶杯，刚想喝，眉心忽的一跳，他的脸藏在茶杯后面，低着头轻笑一声，闷闷的道：“没见过你这样干活的，杵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就行了？”
柯甲一愣神，显然没反应过来。
玉笛声“嘶”了一声，也没推门进去，扭身走了。
不一会儿身后便传来毫不掩饰的“踏踏”的脚步声，月光下一个影子覆上了她的，玉笛声弯了嘴角，默不作声。
“往哪儿去？”宗玺轻踢了几下她的脚，肩膀一晃一晃的撞她的。
在玉笛声的印象中，宗玺有时是温润的，有时是清冷的，他总是张弛有度，偶尔有些孩子气。但最放松的时候不过捏捏她的脸，这时候这样的动作虽没什么，却倍显亲昵。
“我这不做一做干活样子么？省得你颇有不满、郁结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