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深了。窗子里只见极为烂漫的星空，立在房檐上才想起初春的夜冷起来也是不容小觑的。
玉笛声紧了紧衣袖，默默叹了口气，她此刻心里百感交集。为了今夜的动作，她闯出青城山，叛出了师门，不久之后可能还会伤害新结识的朋友韩杨——宗玺说的不错，韩杨是个不错的人，但他是韩仲白的儿子，那他们就一定不共戴天。
韩仲白，这个名字在她心里如同一粒见风便长的种子，虽然种下的时候不早，但自打从青城山上闯下来，她违背了门规、和大师兄决裂之后，它的长势已经愈发汹涌了。而今，她必须有所动作，无论成败。
玉笛声起身飞掠，足尖轻点着一片片屋脊，她的轻功很美，银盘似的月亮下她轻盈娇健的身形被衬的潇洒肆意，只看着便令人生出一股醉意。
醉的人自然不是什么旁的人，宗玺静静地站在窗前，一手维持着一个开窗的姿势，另一手顿在半空中久久没有动作，直至那一点黑影从远远的星空下模糊，他才扯了扯嘴角，轻轻合了窗子。
柯甲回房之前给他把窗子关了关，搞得他调个息也觉得憋闷的很。刚起身就听到房顶有动静，他拿捏着分寸开了窗，就见玉笛声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的窗前。不得不说，玉笛声这家伙虽然年纪小，尚未搞出什么名堂，实打实的架也没打过几场，但这一身的本事还真是花哨得漂漂亮亮。
宗玺往回躲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只好又折回去把那扇折腾了几起几落的窗打开。开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就想到：玉笛声的那身夜行装不知道从哪偷来的，穿着拖拖拉拉的，一只蝙蝠似的，可真是不合身。
玉笛声按照她在和乐楼里听来的信息寻过去，果然到了镶着“太尉府”匾额的韩府。她没多想什么，运气好的话她会在这千篇一律的屋脊下面直接翻出韩仲白，之后结束这一段时日的牵肠挂肚。这件事完结，她该为宗玺拔毒，然后回青城山领罚。
当然做这些的前提是依赖她今晚的好运气找到韩仲白。玉笛声蹲在某一房檐上一筹莫展：你家所有房屋都一样大小不会有碍你一家之主的权威吗？
算了，查探查探再说。玉笛声站起来往四方望了望，朝着唯一一处隐隐约约亮着光的院落掠去。
她轻轻落在那扇亮着灯的窗前，看着窗纸上的人影低头写着什么，她屏息侧耳听里面的动静：偶尔有轻轻的脚步，和倒茶的水声，没有与韩仲白这个官职相称的热闹。
她听得入神，没注意那晃动着的笔端已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等她转身准备查探下一处时，那扇窗忽而“啪”地打开，里面探出了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玉笛声愣了一下，立即飞身而起。她可是记着宗玺说过，韩杨是他家的二公子，这位与他面容相似，想必是他的某个兄弟。
里面那人也一脸意外的愣了下，立即将手中的毛笔掷了出去。来势之凶，使得敏捷如玉笛声在毫无防备之下。也没躲得过它。
玉笛声愣了一下，立即飞身而起。她可是记着宗玺说过，韩杨是他家的二公子，这位与他面容相似，想必是他的某个兄弟。
里面那人也一脸意外的愣了下，立即将手中的毛笔掷了出去。来势之凶，使得敏捷如玉笛声在毫无防备之下。也没躲得过它。
毛笔砸在玉笛声触底使力的脚踝处，令她大意间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动作中整个院落四面厢房瞬间灯火通明。玉笛声若不是敢确认无人知晓自己此行，几乎要这是给自己设的一个圈套了。
十几个小厮装扮的人举着火把从外面鱼贯而入，屋子里面那人也没急着出来，反而趴在窗边端了盏灯饶有兴味看她，半晌无波无澜道：“处理了吧。”
玉笛声心里一紧，她刚刚落下来的时候崴了一下，要不早就撤了，这时虽好了一些，但与平时到底不一样。开打的话，她双拳难敌重手，不消半个时辰，一定会被捉住。但眼下没有其它法子，只能撑过这一阵了。
那些人慢慢缩小围着她的圈子，似乎也忌惮着她可能会有的反应。玉笛声余光瞥到斜后面一个缺口。她眼珠转了转，径直往前冲了几步，那群人果然随着她的架势更聚集了些。她扬起手掌做了一个甩的手势，脚尖却猛地一点，飞身而起，转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屋里那人这时转过头来，刚好看到玉笛声掠起的身形，喃喃了句：“这轻功，有点意思，有趣有趣。”又转而疑惑道：“本公子有时候真是不明白，养你们这许多吃白饭的做什么？添堵吗？去，把那只鸟儿捉住，二少爷喜欢这些有些把式的，给他送去。”
众人领命而去的时候，玉笛声正在太尉府里如没头苍蝇般绕来绕去。这里的所有院落都是一个样子，看着越来越多灯亮起来，她愈发无法轻易使用轻功。
太尉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随随便便一位公子的院落就有那么多人暗中保护，何况是身居高位的韩仲白。她当然知道这样不同寻常的府邸恐怕有着它心虚的理由。但此时，她无心更深的查探，因为恐怕她一掠起，就会被不知藏在何处的弓箭射下来。
玉笛声听着远处“哒哒哒”的脚步声，心下一阵懊悔，早知道就搞到他府里的地图再动身了。
正想着，那一行人已呼着“那人在这儿！”过来了。
玉笛声看着那位打头冲过来的举着火把的小厮，揉了揉拳头想：还是不能全身而退了。这群仆人装扮的人看起来经常应对这种状况。人渐渐围上来，将她逼至墙角，几位打头阵，撑开手比了一个打架的架势。
玉笛声想索性无法轻易脱身，干脆先发制人。她飞起一脚将前面那人手里的火把踢飞接住，一把扯过另一人扼住脖子做要挟。谁知其余的人好像早知道她不会真的下手，一副不很介意的样子，举着火把冲势更甚，玉笛声手里的人成不了救命法宝反而变成了累赘，只好一把推出去。
她甩着火把迅速点过前面几人的肩膀，又扯过其中一人的高高扬起的拳头往后一掰，笑道：“今日遇到我是你们的福气，我比较慈悲。”
她的脚还没完全缓过劲来，因而她人几乎一直在原地，远处一波波人源源不断的向这边会合，玉笛声的包围圈也在缩小。她紧称的袖口沾满了各种碎屑，额头上也开始渗出点点汗来。
忽然，她身后传来一声轻呼：“这边！”
她回头，就瞧见她紧靠着的墙头上半蹲着一个人向她伸过手来。玉笛声略一沉吟，果断就着她的手攀过那道墙。
那人没回头说了声：“跟我走！”然后就遁入了漆黑的夜里。
玉笛声只跟着他都觉得吃力，这么大的府邸，纵横交错的的院落小路，他七拐八拐的居然就把紧紧咬着的人甩掉了。
两个人停在一个没什么光亮的小巷，玉笛声警惕地和他保持一人的距离，略一抱拳：“多谢这位兄弟相救，他日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便是。”
“不必。”那人转过身来，面容竟有些熟悉，黑明珠一般的眼睛，沉静深邃，说话声音还是个清凌凌的女声，“不过随手一救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她刚才说的话少，又是在那样乱的情况下，玉笛声还真没听出来。此时她一说话，令玉笛声对她的好感陡然直升——她对这种看起来就很江湖的女儿家总是多一份怜惜和欢喜的。
“在下玉笛声！”玉笛声自报家门，笑声吟吟，“还未请教姐姐……”
“姐姐？”那人略显冷清的声音竟有了一丝笑意，“你认亲倒是挺快的。不过对于你，我只是顺手一救，于此事并无意。小家伙你，还是离我远些罢。”
玉笛声显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相见就是缘分，何况我已经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公平点罢！”
“应梧桐。”她厌烦一切麻烦的事情，“好了，年纪小没经验就不要随便闯入人家的府里，下次就不一定能逃出来了。”
玉笛声想起来她自如的在太尉府里穿梭的景象，直觉地意识到这个人不简单，可对于这个第一个在她遭遇困境时施与善意的人，她就是对她提不起防备之心来。
“我住在和乐楼，平日里还是比较爱上上下下的，”玉笛声很想交这个朋友，“梧桐你若是无事要来找我玩啊！”
“……你再不回去天就亮了，”应梧桐转过身去，“大白天穿着夜行衣在街上跑来跑去，恐怕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再见到韩太尉了。”
玉笛声“啊”了声：“是极！我得走了！梧桐你记着我所的话啊！”
她说完看了看四周，踮了踮脚掠上一片屋檐，在朦胧的夜色中辨出方向，回头想冲应梧桐道个别，没料到她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