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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阁楼上的疯女人24(1 /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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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四目相对,理查德愣在了原地。

站在远处的女士一袭冷色长裙, 蜜色的面孔上五官凌厉且美艳, 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盯着他瞧,那双眼睛……

过分浅的琥珀色眼睛中混杂着明亮色彩, 近乎金色, 即使她神情冷淡,视线也因为这双眼睛而灼灼逼人。

理查德·梅森的妹妹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但是他的妹妹已经疯了十年,上一次理查德见到她的时候, 她披头散发、形容枯槁, 抄起利器欲图朝着理查德的心脏刺去。

他已经有十年没见过伯莎清明冷锐的模样了, 而且理查德·梅森再也没有机会。

因为他的妹夫爱德华·罗切斯特对他说,伯莎在一场纵火中烧死了自己。

理查德只来得及参加了妹妹的葬礼, 这几日来他始终悲恸得不能自已。离开桑菲尔德庄园后,他总是能梦见伯莎, 梦中的伯莎神智清明却不发一言, 她只用一双暗金色的眼睛看着他, 似是控诉, 似是愤怒, 似是在质问他,身为兄长, 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要放任罗切斯特囚禁她?

而现在,理查德·梅森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那一刻他的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万一, 万一伯莎没有死, 万一伯莎只是逃走了呢?

“女士……女士!请等等!”

理查德仓皇地迈开步子, 大喊出声。

已然转身的女士再次停住步伐,她重新回头时,冰冷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针对陌生人的礼貌:“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理查德一时无措。

他慌乱开口:“抱、抱歉,女士,你长得……很像我的妹妹。”

女士灿然一笑,她一勾嘴角,眉眼之间饱含风情:“真是拙劣的搭讪方式啊,先生。”

“不,不是的!是我的继妹,我们有着同一个父亲。”

“是吗?”

显然这位女士并没有相信他的话,她漫不经心道:“那你可以回家将这个有趣的故事转达给你的继妹了,先生。”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离去,仿佛理查德·梅森真的是一个出言搭讪的陌生人。

伯莎知道他不会穷追不舍,这般冷漠会让他尴尬,而理查德最怕的就是在女性面前尴尬。

走进巴克莱先生的办公室,伯莎才在暗地里松了口气。

这可真是太惊险了!

伦敦这么大,偏偏伯莎在银行里碰见了他。

面对那张苍白的面孔,伯莎只觉得自己都要忘记怎么呼吸了。

幸好理查德已经整整十年没见过伯莎·梅森正常的模样,一个女人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且中间过着那般非人的生活,不论是气质上、还是容貌上,伯莎都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

他没认出她来,谢天谢地。

“原谅梅森先生吧,马普尔小姐。”

巴克莱先生误会了伯莎复杂的神情,宽慰道:“他刚刚痛失爱妹,已经魂不守舍好久了。”

这么难过啊。

其实在伯莎·梅森有限的记忆里,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人还不错。理查德生性善良懦弱,虽为伯莎的境遇痛心,但也无法为其做什么。只能说是跟他的妹夫罗切斯特保持联络,定期去看望他。

看在罗切斯特被骗婚之后,依然能和理查德做朋友的份上,足以证明梅森家的长子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人。

哪怕伯莎并不领情,每次都想着捅死这位前去探望的兄长,理查德也不曾退缩过。

但这份关心对于遭受十年囚禁的伯莎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原身希望和过往的一切断绝关系,如今的伯莎觉得还是尊重这具身体的原本意愿为好。

因此,面对巴克莱先生的话语,她侧了侧头:“我很抱歉。”

巴克莱先生一笑:“你不介意就好,小姐,不如我们进入正题吧?虽然是福尔摩斯先生向你推荐了我,但是否信任我,还得看你,不是吗?”

“巴克莱银行名声在外,哪有不信的道理。”

“区区小银行罢了,”巴克莱先生说道,“无非就是占着我的祖先早早做了金匠,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句话看似谦虚,实则巴克莱先生却格外骄傲。

所谓金匠,顾名思义,在最开始就是制作并销售金银餐具、打磨修复金器货币的匠人。但随着商品经济发展,到17世纪起,金匠们纷纷开设了存储金币和信用贷款业务,这便是早起的银行活动了。

到了维多利亚时代,经历两次工业革命的英国近乎全球制霸,资本主义经济徐徐上升,金融行业也随之繁荣昌盛。这批金匠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早期的私人银行家1。

因此,巴克莱先生说自己祖上是干金匠的,约等于说自己是银行世家,有经验、有财力,也有底气。

伯莎心领神会,而且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介绍了巴克莱银行,要是这也不靠谱,那恐怕整个大不列颠也没靠谱的银行家了。

“既然是金匠世家,那我更没什么可置喙了,”伯莎笑道,“那么是否容我介绍一下我自己——”

“哦,这点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托人嘱咐过了。”

巴克莱先生扶了扶镜架,而后从办公桌上翻出来一本档案: “对于你父亲在美国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小姐。但在美国乡下生活,就算有钱也买不到什么东西。路易斯安那州的乡下到底不如伦敦,回乡着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

行吧。

伯莎本以为自己就够大胆胡诌了,没想到迈克罗夫特先生更胜一筹。从路易斯安那州回来的失孤小姐,难道伦敦的银行家还能查到美洲大陆的乡下去?要知道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纪,银行会计还得手算记账呢。

“既然如此,我就不费口舌了,”伯莎顺杆爬,“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没问题,小姐。若是福尔摩斯先生没记错,你的家乡在圣玛丽米德村,是吧?”

“是的。”

几天之前,伯莎已经将看中的房屋合同交给了托马斯,由他第三次于圣玛丽米德村和伦敦之间周折,终于买下了村子里的一处房产。

没想到这处房产,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那太好了,”巴克莱先生笑道,“有房产证明,你的信用度会好出许多的。至于其他事项,从美国回来,你可带了什么支付凭证?”

她当然没有。

巴克莱先生这么一问,是因为银行与银行之间也是有交易的。若是伯莎在美国当地的银行有开账户,她可以申请一份支付凭证,拿着这张凭证同样可以在巴克莱银行进行贷款业务。

关键在于伯莎又不是真从美国来的,她哪里去掏什么凭证。

“我暂时不需要贷款,”于是伯莎直截了当地开口,“倒是想存点钱。”

“当然没问题。”

巴克莱先生略微一顿,却没表现出惊讶:“小姐你想存多少?”

伯莎:“三千英镑左右吧,只是今年。我的一位朋友还欠我不少钱,后续还会有。除此之外,我对债券和股票也略有兴趣,先生。”

买了两块地皮,再加上圣玛丽米德村的房产,前前后后伯莎已经花了三千英镑了。加上罗切斯特随后又寄来了一千英镑,伯莎手中还剩下五千余支票加现钱,她觉得手中暂留一千英镑就好,这已经够她继续挥霍了。

巴克莱先生点头:“我会派人随你去白马酒店取钱,马普尔小姐。至于投资方面,你若是有意向,我倒是有一些消息可以分享给你。”

“那最好不过。”

金融方面的事项略略有些触及到伯莎的知识盲区了,只恨自己当记者的时候没怎么追踪报道过金融案件。但这问题不大,不求发大财,根据银行家的建议进行有序投资,保证略有收入即可。

况且,伯莎的野心不在于此。

她的野心嘛……

和巴克莱先生的首次会晤还算成功,伯莎顺利地在银行“开户”之后,回到白马酒店,将支票钱款转交给跟随而来的银行会计,接着就提笔写了封信。

“你在做什么,伯莎?”

看到伯莎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简·爱小姐略略有些诧异。要知道平时里伯莎并不是一个热爱动笔和阅读的人。

“写封信给托马斯·泰晤士。”

说完她已经放下笔,将手中的便签塞进了信封里。

这些天来伯莎绞尽脑汁,总算是想起来在《雾都孤儿》里,赛克斯是个怎样的人物了。无非就是书中的匪徒反派之一,死有余辜的社会渣滓。

不过,伯莎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些渣滓。

打她的主意?伯莎勾起嘴角,很快白教堂区的所有人都会知道,打泰晤士夫人的主意,会有怎样的结果。

***

一星期后,南岸街23号,清晨。

天还没亮,比尔·赛克斯和他的同伙托比·科瑞基特带着一名灵巧的男孩拉里上门——后者是他从街头花了几个硬币雇来的。

托比看着破败萧瑟的宅邸,光是围绕在雾气中死气沉沉的形象就让人止不住心底发寒。他忍不住嘀咕:“你确定那什么,什么泰晤士夫人,就住在这里吗?”

赛克斯闻言很是暴躁地回答:“我可没说她住在这里,我说的是她今天要在这里等建筑工人,眼下就她一个,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托比:“可是……可是太冒险了吧。”

虽然他们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入宅偷窃也算是得心应手。但绑架勒索性质就完全不一样!若是寻常人家,当一回强盗也没什么,可听“逮不着”形容的活灵活现,这名泰晤士夫人分明是个相当有钱的贵妇。

谁知道她是哪里来的?万一招惹上大人物,他们各个吃不了兜着走。

“想赚钱就得大胆,再说了,”赛克斯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铁家伙,“我有这个。”

盯着他手中的枪,托比打了个寒战。

“但是听说她可是托马斯·泰晤士的姐姐。”

“别给我提什么托马斯·泰晤士!”

赛克斯粗暴地打断了托比的话:“一个被踹出帮派的小子,又什么值得忌惮的?再说他今天也不在这里,你们到底怕什么?”

托比转念一想也是。往日提及托马斯·泰晤士还要忌惮几分,现在他可不再是那个混得风生水起的家伙了,怕他做什么?而且赛克斯还有枪。

“干吧。”托比下定了决心。

“走。”

几个人翻墙进入南岸街23号的宅子,从一楼厨房的窗子绕进正门,年久失修的宅邸内部昏暗潮湿,鞋子踩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再加上清晨的凉风从破洞的门缝墙壁传过来发出呜呜声响,这……简直比鬼宅还鬼宅。

年纪不大的拉里瑟缩几步:“这也太吓人了。”

赛克斯一巴掌拍在他脑后:“别自己吓自己。”

话是这么说,他也觉得整个宅邸气氛诡异。老犹太那边的“逮不着”信誓旦旦说,泰晤士夫人今天会在宅子里等待建筑工人,可是他们小心翼翼地侦查了一圈,一楼一个人也没有。

“没人啊,咱们走吧?”托比催促道。

“急什么?上头还没看。”

赛克斯见两名同伙实在是拿不上台面,只得壮着胆自己率先踩上楼梯。

从大堂通往二楼,率先落入视野的是一道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发霉的窗帘随风飘荡,窗外阴沉的天空时隐时现。这样的环境实在是太过奇怪了,赛克斯也忍不住心里打鼓。

“挨个查查。”

他们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寻觅过去,都没有人。这让原本还有些忐忑的赛克斯不禁怀疑起来:他们不是被“逮不着”给骗了吧?

只剩下最后一间主卧了。

双开的大门紧紧闭着,又没有窗子。赛克斯思来想去,决定硬闯。

紧闭的大门常年没人打理,赛克斯推了推,竟然还推不开。最终是他和托比一起发力,硬生生将大门撞了开来。

“别动!”

两个人踉跄站稳,还没来得及抬头,赛克斯就掏出了枪大声喊道:“给我好好的,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伤——我的上帝啊!”

两个大人、一名男孩站稳之后,险些同时吓尿了裤子。

血,到处都是血。

主卧残留的家具上、墙壁上,还有发黑的地面上,遍布殷红血迹。这样大量的血迹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躯体,怕是已经被榨成人干了。

极其骇人的场面让年幼的拉里直接仰坐在了地上。别说是他了,连赛克斯都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枪。

“比、比尔?”托比哆哆嗦嗦地开口。

“还愣着干什么?”

赛克斯退后几步:“快跑!”

伴随着他话音落地,身后沉重的大门怦然阖上。

“哈哈,哈哈哈哈——”

大门之外,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清脆妖娆的笑声响起,而后踩着鞋子哒哒跑开了。

如果是在平时,这般妩媚的声音足以撩得人心里痒痒,但在一个满墙是血、光线昏暗的老宅里,突兀的笑声却让人不禁脊背发亮。

这下就连赛克斯也忍不住了。

他和托比几乎是把门强心撞开的,一走出全是血迹的卧室,流动的空气让他们顿时安心不少。

但这样的安心并没维持太久。

两名男人纷纷抬头,看到刚刚随着风飘荡着的窗帘,陡然变成了女人的衣裙。

挂在窗户上的裙子随风飘扬,裙摆之下空空荡荡,而往上看去却像是隐隐约约有黑色的头发和……

“操!!!”

没人敢继续盯着窗户看了。

动作更灵活的男孩拉里,几乎是立刻抛下了两名愣在原地的大人,跌跌撞撞地飞奔下楼梯,离开了宅邸。这使得赛克斯和托比也反应过来,两个人你拉扯我我拽着你,生怕挂在窗上的那个女人追过来。

他们带滚带爬地回到大厅,还没来得及站稳,一个娇小的黑影像是风一样朝着赛克斯袭来。诡异的少女笑声再次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别过来!”

赛克斯当即掏枪,他对着黑影连开几枪,然而在昏暗的光线和紧张的情绪之下,这几枪完全打空了位置。看不清的黑影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利刃。

“比尔!!!”

直至匕首的光芒闪现,赛克斯和托比同时暗道一声不好。

锋利的匕首狠狠刺中了赛克斯腹部的位置,随即托比扑了上来。但在他抓住那道黑影之前,妩媚的笑声再次响起。

匕首“咣当”一声落在地上,黑影不见了。

“比尔,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没伤到……”

赛克斯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腹部呈现出了大片血迹。

血迹?

可是他没有受伤啊?

没有疼痛、没有触感,赛克斯甚至撩开衣服看了看,腹部的皮肤一片完好。可是这殷红血迹一圈一圈扩散开来,总不可能是他和托比的幻觉吧?

“走,”赛克斯的心蓦然沉了下去,“这地方太邪门了,我们得抓紧走。”

“——怎么,好不容易来一趟,这就要走啦?”

大厅内突然出现了一个沙哑的女声,接下了赛克斯的话。

两名男人心底一突,抬起头来。

宅邸的大门前站着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人,之前比尔·赛克斯和托比·科瑞基特完全没发现她的存在。

光线昏暗,高挑瘦削的女人藏在大门的阴影之下,面目晦涩不清。他们能看到的只有女人如血一般红的裙角,以及能听到她沙哑且慵懒的声音。

“门就在这里,”女人敲了敲身后的大门,木头发出沉重地咚咚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令人心底发麻,“若是想走,走就是了,只是比尔,你走出这道门,腹部的伤可就没人处理啦。”

赛克斯一惊。

站在门口的女人是活的。

这个意识袭上心头来,他首先做出的反应是大松口气——至少是活人。

可随即他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坑了。

“该死的逮不着,”赛克斯压低声音骂道,“敢骗我,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怪逮不着做什么。”

门口的女人失笑出声:“不是老犹太点头,他敢和你说这些事吗?”

赛克斯顿觉不好:“你究竟是谁?”

认识他,也认识老犹太,甚至认识“逮不着”杰克,女人的话语无疑告诉赛克斯一个事实:她已经掌握了所有事情。

门口的女人侧了侧头:“不是吧,比尔,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你就敢酝酿计划来绑架我?”

这个女人就是泰晤士夫人。

此时的赛克斯又惊又怒:他竟然被人耍了!而且赛克斯完全不知道耍他的是逮不着、老犹太,还是面前这个声线沙哑、笑声嘲讽的泰晤士夫人。

可他也不敢发火,回想起那满屋子的血迹,还有自己腹部的殷红……赛克斯打了个寒战。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赛克斯敢笃定,是这个女人搞得鬼。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强撑着问道。

“也没什么。”

泰晤士夫人笑道:“你们从二楼下来,看到楼上那名吊死的女人了吧?来的不太巧,她在这里死了很多年,怨气一直不散。我呢,刚好有那么点能耐,能和死人聊聊天。她就是想找个人陪陪自己罢了,希望我搬进来前能了结这个心愿。”

赛克斯身边的托比腿都软了:“什、什么……”

“我今天这么早过来,就是想趁着建筑工人来到之前,烧个纸人陪她上路,偏偏这时候你们闯了进来,”泰晤士夫人继续说道,“她就把你当成替死鬼啦,比尔。走也不肯走,劝也劝不动,非得拖着你陪她不可。在你身上留下的血迹,就是个记号,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她怎么死的,你就会怎么死。”

“你胡说!”

赛克斯的冷汗湿透了后背,他掏出枪指着泰晤士夫人:“休想用这种事情吓唬我。”

泰晤士夫人:“你的子弹打中那道黑影了吗,弹夹已经空了吧?”

赛克斯:“……”

他一个狠心,对准了门口的泰晤士夫人扣下扳机。但膛线咔嚓咔嚓响,却没有任何子弹射出去。

“你要是不信,走就是了,”泰晤士夫人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不会拦着你的。拦着一名死人又有什么用?”

“这……”

吓坏了的托比终于反应过来了。

虽然现在他已经两股战战,甚至快尿裤子,但凭借多年贪生怕死的本能,他总结出了一点——那就是面前这个神秘莫测的泰晤士夫人,是有办法和鬼魂沟通的。

“你,你你,”托比磕磕巴巴地开口,“你是不是有办法,有办法救赛克斯一命?”

“当然。”

泰晤士夫人笃定地回答之后,反问道:“可是我为什么要救他?我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圣人,连试图绑架自己的人都要救一救吧。”

事到如此,哪怕是恶徒如比尔·赛克斯,也彻底认栽了。

他阴沉地盯着停留在阴影中的女人,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她,却也没有任何伤害她的实际办法:“你想要什么好处?”

听到这话,泰晤士夫人再次笑出声音。

只是这一次,她迈开了步子。

清晨的天亮得很快,这么一次绑架失败后,太阳已经升了上来。

在此之前,赛克斯和托比都认定了这神秘的泰晤士夫人肯定是名丑陋邪恶的老女人,但从阴影出走到光线之下的女人身材高挑、容貌艳丽,高贵的衣装和挺拔的脊梁标识着女人和他们完全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逮不着说的没错,泰晤士夫人确实是名贵妇人。

但逮不着没对赛克斯说过,这位泰晤士夫人有着一双仿佛女巫的暗金色眼睛。

在经历了极其恐怖的场景后,连这双眼睛都让比尔·赛克斯觉得格外摄人心魂,仿佛多看两眼就能被她直接盯死在原地似的。

“别那么紧张,”伯莎看着面如金纸的赛克斯,故意放缓声调,“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什么吊死的女人、满屋子的血,自然都是伯莎吓唬人的手笔了。

就她身为记者时接触过的那些罪犯而言,虽然他们不怕违法,但大多数都很迷信。特别是像比尔·赛克斯这种歹徒,其实他比谁都怕死。

而穿越之前的伯莎可没少因为社会新闻接触这些迷信手段,其实这些神神叨叨的女巫、神婆,还有吉普赛人,她们管用的伎俩比谁都科学。所谓的“血”,无非就是姜黄和食用碱碰在一起发生的化学反应。

伯莎给托马斯写信,就是要他再次雇佣那两名吉普赛女郎帮忙做事。

她们事先在主卧的地面、墙壁和家具上涂满了姜黄,然后再把食用碱用温水化开往上一泼,便显现出了像血一样的红色。

之后赛克斯等人进门,完全被眼前的画面惊吓到,根本没发现两名吉普赛女郎偷偷绕了过来,关上房门后笑着抛跑开。

赛克斯腹部的“刺伤”也是如此。个头小的吉普斯姑娘仗着自己身形灵活、室内昏暗,在安全地带虚晃几下,等赛克斯放空了子弹才大胆靠近,把姜黄抹到他身上的同时又泼了碱水,刺过去的匕首完全是障眼法罢了。

至于窗边吊死的女人,其实就是旧衣服加脏抹布,但架不住赛克斯他们自己吓自己不是?

这样的把戏在二十一世纪都能让很多人上当受骗,更遑论现代科学刚刚处在起步阶段的维多利亚时代。

眼下赛克斯摆出一副认栽的姿态,正和伯莎的意:她也不打算报复比尔·赛克斯,这人还有用。

报复对伯莎没有任何意义,比尔·赛克斯在她心中一文不值。想坑害一名歹徒太容易了,别说是送去苏格兰场,就算伯莎□□,也不会有人追究比尔·赛克斯的具体死因。

但他本人还是有点利用价值的,因而伯莎并不介意“养虎为患”。

“试图绑架我这事,我可以既往不咎。玛利亚认上了你——”

“玛利亚?”

“就是那名吊死女人的名字。”

坐在客厅干净的沙发上,伯莎不急不缓地开口:“我也能帮你不死,但从此之后,你们得帮我做事。”

赛克斯:“你说什么?”

伯莎:“放心,我也不会当什么压榨剥削的封建主。既然你听了逮不着的话,就应该知道我很有钱,我这人从不亏待自己人,不信的话,你可以自行打听打听托马斯帮我做事能拿多少报酬。”

这么一番威胁下来,此时的赛克斯最在乎的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他阴恻恻看着对面的女人半晌,而后开口:“你说我会被吊死?”

伯莎:“嗯?”

赛克斯:“那女人不是绞刑死的吧?”

果然对于罪犯来说,比死更可怕的,是被警察抓住后判以绞刑。

没想到她随便玩的把戏还造成了赛克斯的双重阴影——讲道理,伯莎之所以这么吓唬人,是因为她想起来《雾都孤儿》原著里的比尔·赛克斯,最终结局就是吊死了自己。

“绞刑而死的冤魂怎么会停留在家中,”伯莎睁着眼胡扯,“你放心,听我的你死不了。你先帮我做件事,要是让我满意了,我就代你给玛利亚的冤魂说说情。她不会伤害我的朋友,只要你为我做事,你就死不了。”

“你想让我干什么?”

“老犹太的孩子偷过我的东西,”伯莎冷冷道,“孩子姑且有用,但老头儿本人是没用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

赛克斯点头,毫不客气地开口:“你想让我做了他?”

伯莎:“……”

这么干脆利落吗!伯莎在心底忍不住腹诽,其实她想的是把老犹太的住址捅给警察就好。但话到了嘴边,伯莎转念一想,“逮不着”杰克那么忌惮警察,这应该是他们的底线。

可以相互出卖、相互利用、相互戕害,但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捅给警察,当个彻头彻尾的“叛徒”,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行有行规,即使是做恶也要讲究作恶的规矩。

“事事亲力亲为,你不怕招惹麻烦吗,”伯莎换上了缓和的语气,似是劝诫,“这次要不是你亲自来,你哪儿会被玛利亚的冤魂盯上?”

“你到底什么意思。”

“老犹太混了这么久,总是有得罪过的人,”伯莎提点,“你和他关系不错,何必自己去当这个凶手?”

说完,伯莎还补充道:“你还能给老犹太的死对头卖个人情。”

赛克斯闻言沉默片刻,而后开口:“我为你做事,我就不会死?”

“不会死在玛利亚的冤魂手上。”

伯莎说着笑起来:“你要是自寻其他死路,可就是上帝也救不了你了,比尔。去吧,效率高点,等事成之后,你会有报酬的。但是切记不要伤害那几个男孩儿们,我留他们有用。”

在《雾都孤儿》原著里,赛克斯和老犹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算得上是多年交情了。可眼下他的性命受制于人,对于这些恶棍来说,再重要的交情也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

伯莎看中的就是这点。

托马斯·泰晤士是个机灵的青年,他办事利落、头脑清楚,虽然听赛克斯他们进门时的议论,托马斯似乎是被自己的帮派除名了,但伯莎坚信像他这样的小伙子,即使自己不扶这么一把也能成为人物。

正因如此,让这样的潜力股去做这些“脏活”,着实有些大材小用。

在这方面,伯莎也需要比尔·赛克斯和他的朋友们。

两名恶棍离开,之前装神弄鬼的吉普赛女郎才再次现身。

较为年长的那名吉普赛女郎狠狠瞪了伯莎一眼:“你说我是女鬼?!”

伯莎失笑出声:“难道女鬼不是你假扮的吗,玛利亚?”

另外一名年幼的吉普赛姑娘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你做的也不错,艾比,”伯莎对着年幼的吉普赛姑娘点头,“既然咱们都合作两次了,不如签个合同,你意下如何?”

艾比:“玛利亚,我觉得不错。”

真正的玛利亚,那名年长的吉普赛女郎却嗤笑出声。

她冷冰冰地看了伯莎一眼:“我不会为帮派做事的。”

伯莎挑眉:“托马斯已经离开帮派了,不是吗?”

玛利亚:“我说的不是他,是你。泰晤士夫人,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在白教堂区成立属于自己的帮派吗?”

伯莎笑而不答。

是的,她确实想!

来到伦敦之前,伯莎并没有什么特定的想法——事实上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仅仅是把嫁妆丢进银行吃利息,这三万英镑的巨款也足以保证她衣食无忧、奢侈永久。

但当走下火车,碰到“逮不着”的时候,伯莎就已经有了念头。

伦敦的帮派文化历史悠久,为什么伯莎不能在这儿划一块属于的地盘?

哪怕做不成也没关系,她还有钱,想去哪里都可以。而伯莎的运气不错,“逮不着”杰克刚开始就为她找来了托马斯·泰晤士这样合适的帮手。

比尔·赛克斯这边安排完毕,她也得安排安排托马斯这边的事情了。

到了下午,托马斯·泰晤士才带着建筑工人姗姗来迟,主卧里满屋子的“血”还把工人们吓了一跳,搞得托马斯连解释带赔礼,最后哭笑不得地找上伯莎:“夫人,我怎么觉得你装神弄鬼还上瘾啦?不就是对付老犹太,我有的是办法。”

她相信托马斯有办法,但伯莎始终没让他帮自己做过这种事情。

对此,她只是饶有兴趣地开玩笑道:“怎么,你还吃比尔的醋?”

托马斯愣了愣,而后大笑出声:“你说比尔·赛克斯?他要是长得不那么抱歉,我可能真的会有些危机感。”

“所以怕什么?你帮我盯着修复宅邸和酒吧的事情已经够忙了,这种事情自然要别人去做,”伯莎说,“而且我有其他事要你做。”

“你尽管说,夫人。”

“带我去看看其他姓泰晤士的孩子们。”

“……”

托马斯轻松的笑容顿时僵硬在了脸上。

截至目前为止,伯莎知道托马斯的两件事,一,他曾经是帮派分子,看他的能耐,混得应该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自己的组织;二,他应该还有许多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都是孤儿。

大胆点猜测,伯莎隐隐感觉这两件事之间很可能有所关联。

“他们姓泰晤士,我也姓泰晤士,你说过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不是吗。”

伯莎语气随和,凌厉的眉眼难得流露出几分温情:“我没有恶意,托马斯,更不会去伤害孩子们。既然是一家人,请让我也做点什么。”

面对伯莎近乎突然袭击的善意,托马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感动的情绪。

他只是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看了伯莎许久,而后开口:“在此之前,夫人,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请。”

“你没用对付赛克斯的这些手段对付我,是因为我比他更有价值,是吗?”

“是。”

“所以比起挟持,你希望用更保险的手段拉拢我。”

“是。”

“目的在于换取我的信任。”

“没错。”

“如果我拒绝,你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伯莎回答,“就是我没那么多时间,可能等找到一位能够顶替你的帮手,就用不到你了。”

“如果我答应呢?”

“这个嘛。”

伯莎想了想,说道:“我也不会说什么给你荣华富贵之类的大空话,眼下你若是愿意给我信任,我自然也会给你同等份的信任。”

托马斯勾了勾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恕我直言,就凭你连真实身份都不透露的前提,你能给我什么信任,夫人?”

伯莎:“我的真名是伯莎·梅森,来自牙买加,十年前被父亲嫁给了爱德华·罗切斯特,而后因为疯病一直呆在桑菲尔德庄园不曾踏出过一步。不过你放心,现在我已经痊愈,名义上的伯莎·梅森已然躺在米尔科特镇子边缘的墓地里。你想知道其他细节,去那边打听打听,能知道一切。”

托马斯愣在了原地。

他大概是觉得伯莎不透露身份是因为她不能,完全不曾料到她如此轻易就告诉了自己真名。

“如何?”

伯莎侧了侧头:“这够吗?”

托马斯:“……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夫人。”

她短短几句话道尽了一切,托马斯还有什么可以质疑的?

直至此时,托马斯·泰晤士微微紧绷起来的神情,才彻底放松下来。

“我家离这儿不远,”他似是无奈,似是感叹,“你若得空,不如随我去看看?事实上我的弟弟妹妹们也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是我的荣幸。”

伯莎欣然应下了托马斯的邀请,之前青年近乎尖锐的警惕全然没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我会带着礼物上门的。”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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