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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瑾沉默地坐在餐厅里，捏着咖啡杯的手有点抖。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顾朝徽，她脊背就是一凉。
她还记得那天顾时安带着自己回顾家，顾朝徽听见她怀孕后的表情，深沉得很。
一个西装革履，面容威严的男人终于出现在程瑾面前。
程瑾倒吸了一口气，起身：“顾叔叔您好。”
顾朝徽抬了抬眼镜，有点为难地嗯了一声。
程瑾见他坐下，问他想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这次来不是跟你闲聊的。我开门见山说了。时安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他的未来我都给他安排好了，如今你却怀孕，他怎么说都要娶你。
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迷住了时安，不过既然有了孩子，呵。”顾朝徽冷冷地说：“那就把孩子生下来。”
程瑾被顾朝徽给搞糊涂了，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顾叔叔，所以您同意我跟时安的婚事了吗？”
顾朝徽笑起来，“孩子生下后会送去美国，过几年后再送回来。你同意的话才能进我们顾家的门。”
“什么？”程瑾神情骤变。
顾朝徽说：“不能答应的话，我也绝对不允许你嫁给时安。”
程瑾颤道，“顾叔叔，您……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程瑾气得浑身发抖，不懂为什么要提这种要求，她是孩子的母亲，难道孩子不该她来养吗？
顾朝徽默然说：“孩子不就是你威胁时安嫁入顾家的工具吗?”
“顾叔叔！我一直都很尊敬您。因为您是时安的家人，可是今天您说得这番话真让人毛骨悚然。不是每个母亲都把孩子当成工具，我要剩下这个孩子是因为我爱时安，这是我跟时安爱的结晶。”程瑾有些激动，声音加大，引来其他客人的瞩目。
顾朝徽皱眉，说：“别那么激动。我是时安的父亲，也到了退休的年纪。我决定到美国去养老，孙儿自然要养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里尽是理所应当。
“您要去美国？”程瑾骤然意识到什么。
顾朝徽说：“顾氏集团如今都有时安管理，我功成身退，以前忙着赚钱忽略了孩子，等到发现时，他们一个个都长大成人了。我很是遗憾，错过了他们的成长。程瑾，你就满足我这个老头一个心愿，很难吗？”
“而且你还年轻，有自己的事业，如今的女性都不想被孩子耽误。我这么决定对你也有好处。”
不对，太不对了。
程瑾直视顾朝徽，想不通他一个退休的企业家想颐养天年，想承欢膝下，为什么眼底还是充满了浓重的欲望。
她曾经在片场跟一位老戏骨搭档，对方就是老谋深算的角色，此刻顾朝徽的眼底，就是这种神色。
“顾叔叔，您如果很想看见孩子成长，为什么不能在家里呢？”程瑾斗胆问他，“我们所有人都住在Z市，您要一个人带孩子去美国，为什么呢？孩子的成长需要一个温馨的环境……”
顾朝徽打断程瑾的话，“这么说你就是不肯了，那就不能嫁给时安。”程瑾把鬓边垂下的头发勾到耳后，呼了一口气说：“我无法接受您的请求。而且，我是嫁给时安，不是嫁给他的家族，顾叔叔，您一直这么固执的话，很难体会人世间的温暖和美好，也无法享受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在我看来，您的做法就是想毁掉温馨的一家，我觉得顾阿姨也不会赞成您。”
顾朝徽怒斥道：“够了。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也要目无章纪来教训我吗？”
程瑾沉默了几秒，开口：“如果您认为这是教训，对不起，我失礼了。今天的事情我会告诉时安，我们会再给您一个答复。”
说完，程瑾径直离开了餐厅。
顾朝徽捂着心口，突然一阵晕眩。
……
车上。
程瑾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忽想起顾朝徽那些话，她不懂为什么一个退休的老人坚持要带着孙儿去国外。
程瑾没回顾家，而是去了原先的别墅。
吃完饭，她突然接到了顾时安的电话。
“时安。”
电话那端传来着急的声音，“程瑾，我爸住院了。”
住院了？
程瑾骤然一惊。
令她没想到的是，顾朝徽会在餐厅里突发心脏病，被紧急送到医院后做了手术，庆幸手术成功，医生抢救了顾朝徽一命。
程瑾也随着顾家一大家子人待在医院。
顾太太很是担心，看得出她对丈夫的深情，而其他的人虽说因为往日的事情厌恶憎恨过顾朝徽，可毕竟是自己的家人，血浓于水。
程瑾看着病床上的顾朝徽，想起自己跟他在餐厅里的对话，很害怕他是被自己给气到了。
顾时安转身发现程瑾脸色苍白，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他连忙拉着她的小手，安抚说：“程瑾，要不要去休息？我本不该让你过来的。”
“我没事。”程瑾内心作斗争，到底要不要把事情告诉顾时安呢？
“手这么冷还说没事，走，我们到外边去喝杯热水。”
程瑾跟顾时安来到外边沙发坐下，接过顾时安倒的一杯热水。
她喝了一口，突然把水放下，“时安，我今天……见过顾叔叔。”
顾时安神色不变，淡淡说：“怎么了？”
眼神里都是焦虑和害怕，程瑾皱着秀眉，欲言又止。
顾时安问：”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今天中午，顾叔叔约我吃饭，他跟我说……”
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顾时安，程瑾咬了咬唇，抓着他的手臂说：“我没想刺激到顾叔叔的，我只是不能答应他把孩子带走。”
认识她那么久，顾时安知道程瑾是个什么人。
他不仅没有怀疑程瑾，而是安抚她说：“你别想多了，我爸本来就身体不好。今天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他这么说完全没有顾忌到我们的感受，你不答应他是正确的。否则，我还要生你的气。”
程瑾还是不安心，头疼说：“可是顾叔叔现在变成这样，情况危急，我这颗心七上八下的。”
顾时安哄她，“没事的，你是孕妇，不要想太多。”
程瑾道：“要是被你妈妈知道了，她……”
在旁边沉默许久的顾太太终于走了出来，打断了程瑾的话，她直直地看着顾时安和程瑾，没有了往日的笑容。
“阿姨！”
“妈……”
顾太太的神情很不对劲，顾时安提前预料到什么，挡在了程瑾面前，那一巴掌就打在了顾时安脸上。
程瑾整个人僵住。
顾太太并不觉得有何不对，顾中川和景凡听见清脆的声响，出来一看，意识到顾太太这是犯病了，连忙上前制止她。
顾太太一遇到顾朝徽的事情就容易失控，红着眼睛怒骂：“小妖精你还要来勾引我老公！”
顾中川蹙眉吩咐顾时安，“带程瑾出去。”
顾时安拉起发愣的程瑾离开了病房，房间里的声音还在吵。
程瑾回过神，上前捧起顾时安的脸，“都打得出血了，顾阿姨怎么会变得这样？她……她”就像是变了个人，记忆中的顾阿姨温柔善良，程瑾被吓得不轻。
顾时安缓缓吐了一口气，说：“我妈患有精神分裂症。这些年好了很多，没想到她会再次犯病。”
程瑾听过这种病，“顾阿姨刚才是……不认识我了？”
“嗯。”顾时安很无奈地说：“你都知道，我亲生父母去世的早，现在的爸妈其实是我的爷爷奶奶，呵呵。
当年我奶奶就是嫌弃我妈家世不好，配不上我爸，不同意我爸娶我妈。我爸非要证明自己不用靠家里也能出人头地，将来风光迎娶我妈。可是天不遂人愿，我爸在边境打仗时牺牲了，我妈把我抱到顾家后随他离开人世。”
顾时安看着程瑾说：“爷爷在外边认识了新的女人，组建了家庭，奶奶那段时间根本走不出来，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医生说是她的求生意识让自己不愿意再想起过往。”
程瑾听到这时，顿时就明白了。
“顾叔叔这么花心啊？”程瑾难免鄙夷。
顾时安很淡定，“家里人都知道。所以我让你不必担心他，因为我们家除了他，都是顾家深情的性格。我哥你也看见了，至于我，你心里知道。”
程瑾听完这话舒心了一会儿，紧接着还是担心，“顾阿姨要是一直这样，岂不是每次见到我都会发脾气？”
顾时安摸了摸程瑾的头，说：“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在别墅休息。我妈估计得看医生了，等过段时间她情况好转，我们再回去住。”
程瑾点点头，“你脸上的伤用不用上药？”
顾时安随即说：“不用，我从小被打惯了。”
程瑾直直地盯着他看，“我以为你从小会过得很幸福。”
顾时安嘴角上扬，平淡地说：“怎么了，很意外啊。”
程瑾说：“挺意外的，你小时候很皮吗？”
“非常。”顾时安笑了。
“好吧。我小时候也被我爸妈打过。”谁小时候没被爸妈打过呢？
顾时安听了程瑾这话，忍俊不禁，“程瑾，你这种乖乖女也会被打啊。”
程瑾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说：“看不出来吧。因为我小时候很喜欢吃东西，我爸妈说我吃得太胖了，不让我吃。然后我就把所有的零花钱都拿去买零食了，有一次被我妈发现我在小卖铺，她追着我满大街跑。还好我跑得快。”
顾时安挑眉，笑问：“逃了？”
程瑾笑起来：“我妈追的速度更快，我被她追到了，挨了一顿毒打。”
顾时安笑容极淡，“你还有讲笑话的天赋。”
程瑾说：“我很久没使用这个天赋了。”
顾时安握紧了程瑾的肩膀，说：“以后，不管我家里谁找你都要告诉我。最好是我跟你一起去见他们。”
“你怕我被欺负呀？”程瑾笑得很开心，“他们都是你的家人。除了顾叔叔有点奇怪，你们家其他人对我都很好。”
顾时安压低声音说：“我现在接手了顾氏集团，我哥嫂放心我，不代表我爷爷放心，他是个什么都要握在手里的人。因为我开除了他安排在公司的元老，因为这件事他已经跟我发过脾气。
更不用说我还毁掉他特意给我安排的婚约，选择了你。程瑾，爷爷不是个简单的人，他很可能是想通过我们的孩子来操控我。最近去的地方都要谨慎小心，我会安排保镖保护你。你也别轻易支开他们。”
“啊？”程瑾很是惊讶，“听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他说他一个老人想带孩子去美国，原来不是想弥补缺憾，是他还没放下控制欲。”
“嗯。”
顾时安严肃说：“还好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可以提前安排人保护你。”
“不过他毕竟是你的爷爷，应该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顾时安看着程瑾说：“他是不会对我怎么样，要是拿孩子威胁我跟你分开呢？程瑾，虽然表面上是家人，但是我清楚他是什么性格，不达目的不罢休。他能为了其他女人抛弃原配，我奶奶能因为家世拆散我父母，你以为他们有多仁慈，都是心狠手辣的一群人。”
顾时安眯眸说：“如今他们不过是年纪大了，不得不听我们的。我哥从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骨子里也是狠的，所以，我们顾家的人都是豺狼虎豹。”
顿了顿，他面向程瑾，问：“嫁给我，你很可能会过上不平静的生活。这样，你还愿意吗？”
程瑾望着顾时安的眼睛，点头，说：“时安，你害怕我会退缩，对吗？”
顾时安说：“我们冷战过，吵架过，那段时间我真的很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从此失去了你。程瑾，我的试探希望你能懂，我身边能相信的人很少。最亲密的人一定不能背叛我。”
程瑾抬眸，坚定地说：“我不会背叛你。虽然有时候你的试探让我很不知所措，但是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要放手。”
说完，她握住了他的手，是那么温暖，合适，然后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程瑾的笑容很温柔，“从今以后，有什么困难我们一家人共同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