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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钻心的疼，那些丫头，居然用蛮力在对付她，她不依，便是一个巴掌送上来。
一片呼喊声中，叶蓁到了勤政殿。
她跪在地上，僵硬地喊着，“民妇叶氏，参见皇上。”
殿内弥漫着一股墨汁的清幽香气，恍惚间回忆起四年前的春天，她坐在百花丛中的秋千上，梨花漫天飞洒，春风点点轻轻，江世隐坐在不远处，执笔为她作画。
江世隐从奏折之中抬了抬眼皮，看着她身上的衣裳，唇角勾勒出一抹笑，“起来吧！”
叶蓁低着头，深深地闭上眼睛，站起身来，江世隐瞟了一眼她脸上的红印，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冷笑，握着笔的手紧了一紧。
她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安安静静地批折子。
浓而密的眉毛长入鬓，头发被梳的一丝不苟，那认真的模样，真真让她迷恋极了。可再迷恋，她也不敢再对他有所幻想。
昨日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彻底死心了，她终于明白，江世隐对她，只有恨，浓烈深沉长久的恨，恨到骨子里，恨到下辈子，下下辈子！
墨汁很快就用完了，叶蓁还在一旁发呆，另一边站着的福公公忙朝她使眼色，叶蓁反应过来，开始给他磨墨。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叶蓁慢慢磨墨，凝视着江世隐的半边侧脸。
“皇上，安成侯爷，相爷林大人，江北兵器制造总督徐大人，河中督军孟大人，求见皇上。”从外面进来的福公公打了个千儿，说道。
一旁的叶蓁还在磨墨，江世隐也不曾停笔，“传！”
四位大臣依次入殿，走在最首位的头发花白腆着肚子的便是老安成侯，紧接着的中年瘦弱男人是周国的相爷林大人，后面跟着的年龄相仿，身材魁梧的，便是徐大人与孟大人。
几人一进来，便双膝跪地，高呼，“臣参见皇上！”
这时江世隐才放下手中的笔，换上一脸温和的笑，“四位爱卿请起！”
四人站起来后，一眼便瞥到了还在安静地磨墨的叶蓁，为首的老安成侯蹙着眉，有些疑惑地问道：“皇上，勤政殿内，皇上与臣子议事时，是不能有女子在场的，这是……”
叶蓁一愣，连忙准备退下，江世隐忽然道：“无妨，今日朕召集四位爱卿，所议之事，与她有关。”
江北兵器制造总督徐大人却是不满，“皇上，按理来说，后宫不得干政，不论是议论什么事，都不该有女子在场的。”
叶蓁很尴尬，她站在这里，留下也不是，退下也不是，她努力瞪大眼睛看着江世隐，多么希望江世隐能让她退下，她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不想背负上什么干政的罪名，也不想被人唾弃。
江世隐抬头，看到了叶蓁眼里的无助。
然而他依旧保持着那抹淡然的笑意，“叶氏是赵齐之人，并未朕后宫嫔妃女眷，诸位爱卿不必在意。”
无人再敢说什么了。
已经有两个人劝阻过，江世隐依旧出言挽留，他们若是执意要阻挠，依江世隐的脾性，定然会不满。
他们这位皇帝，年纪轻轻，却就是这样的性子。
言归正传，叶蓁恭敬地站在江世隐身后，听到江世隐浑厚低沉的嗓音传来，“出兵相助赵齐右相国一事，爱卿们有何想法？”
叶蓁一怔，诧异地抬头看着江世隐。
这就是他让她留下的目的。
孟大人似是怅惘无奈，“微臣觉得，霍思兼于赵齐民众来讲，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皇上此番相助，却是不得民心啊！”
江世隐蹙眉，“哦？朕已经派人去问候过霍思兼了，若再反悔，岂不成了背信弃义之人？”
叶蓁藏在袖中的手已经开始纠结，老安成侯急忙道：“孟大人想必不是这个意思，皇上，以您的意思来看，是要全力相助，还是在危难之时搭以援救之手？”
叶蓁蹙眉，江世隐不是这样的人，她很清楚。
“自当是将兵力损失降到最低。”
叶蓁闭上眼，心里拧的一阵痛，江世隐要等到霍思兼焦头烂额时，才肯施以援手，这样霍思兼必定对他感恩戴德。
“皇上，赵齐王上派使者来此，想必是听到有关皇上要帮助霍思兼一事，特来质问。”徐大人缓缓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论国力，论兵力，赵齐与周国相当，赵齐皇帝是第三代皇帝，采取养民修身之道，并不愿兵戎相见，而周国，以骁勇善战著称，二者若真是有了正面冲突，生灵涂炭，死伤无数，糟糕的，还是百姓。
江世隐垂眸，忽然笑了，“朕，一早就想攻打赵齐了！”
四人皆惊，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所以此次，也只是个借口而已，霍思兼不过是个相国大人，手上并无多少兵力，朕帮他，完全是为了大周。”
他的目的，只在叶擎天。
当年的折辱羞耻，他永世难忘，如今有叶蓁在手，他又已经成为大周的皇，不再是曾经那个人人可以践踏的乱臣贼子了。
他很想知道，现在叶擎天见了他，会摆出一副什么样的姿态。
“皇上，这些年赵齐与大周井水不犯河水，是友好互助的两邦，皇上此时要出兵攻打，是为何？”相爷林大人问道。
“中原富饶，不如我北方荒芜之地多……”江世隐沉吟道。
这是借口，叶蓁心一拧，明显听得出来这是借口！
“可赵齐王上一直以来每年都进献大量金银玉器，粮食玉帛！”林大人出言反驳。
“终究是别人的，不如自己的来的舒服。”江世隐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冷，林大人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不再发言，剩下徐大人与孟大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唯独老安成侯，摇头吁道：“臣不赞同，请皇上收回成命！”
江世隐眉毛微蹙，低哼了一声，老安成侯双膝跪地，“臣昨日听闻，赵齐右相国霍思兼将其儿媳霍叶氏送往大周皇宫，还未曾歇息便被召进勤政殿，次日清晨皇上刚下早朝又将霍叶氏召进长心殿一同用早膳，今日，在勤政殿，竟然又有此女的身影，皇上，霍叶氏乃是赵齐霍家儿媳，皇上若将其纳入后宫，怕是会为世人耻笑！”
叶蓁脸色煞白，浑身战栗，江世隐放在桌上的手隐隐握成拳，额头青筋冒起，听着老安成侯一口一个霍叶氏，他几乎就要出口打断。
但他没有，他保持着最高雅的姿态，他有皇帝的威严，可更多的是本性的宁静柔和，他有些尴尬，笑了笑，“为世人耻笑？不过一女子而已，安成侯言重了！”
安成侯不满，欲再多言，忽的感觉身后有人扯着他的袖子，回头一看，正是林大人对他使眼色。
于是安成侯也不再说什么，江世隐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各位大臣可拟出方案交与朕细看，跪安吧！”
人尽散去，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二人，叶蓁忽然说道：“江世隐，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江世隐一怔，悠悠抬头，好以整暇地看着她，“什么意思？你刚刚听得很明白！”
叶蓁心里很明白，他若是帮助了霍思兼，必然会与叶擎天正面交锋，可他若是不帮助霍思兼，霍思兼必死无疑。
她有些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江世隐眼里流露出来的冰冷，她知道，这又是一种折磨，从身到心的折磨。
倏地，江世隐站起身，高大的身子挡在她面前，浓密如剑的眉毛微微皱起，声音冷如冰，“朕问你，你要朕帮霍思兼，还是你父亲！”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肩膀忽然被紧紧握住，江世隐怒道：“说啊！是帮你的夫婿一家，还是帮你的父亲？”
疼，钻心的疼！
叶蓁努力挣扎着，泪水四溢，她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挣脱不开，忽然低头，一口咬上他的手腕，江世隐吃痛放开，叶蓁红着眼道：“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帮他们，你只是想折磨我而已，你知道，不管你帮了谁，我都会难过的，都会有犯罪感的！”
叶蓁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江世隐。
她居然这么看他。
是啊，她克己守礼，谨遵三纲五常，深知夫为妻纲的道理，但岂能忘记父为子纲？纵然她不是儿子，却是叶擎天疼爱的大女儿，两边都是她看重的。
而他，却在这时，插手来管。
他恨她，所以让她难做人，即便今后回到赵齐，她也没有脸面再去面对任何霍家或是叶家的人了。
她就是这样死心眼的人，看事情只看得到表层面的，永远想不到更深远。
江世隐手腕上隐隐有些疼，但看着叶蓁一张素脸哭得梨花带雨，心里拧得疼。
“滚！”唇齿间挤出一个字。
叶蓁恨恨地看着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江世隐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噙着一抹自嘲的笑，是他亲手扼杀了她对他的爱和热情，就不该再妄想听到她的温言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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