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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有资格吗？叶蓁呆呆地看着他，泪水已经波涛汹涌了。
她抛弃尊严，放下身段，跨越了千里来到他身边，得到的不是呵护，关爱，而是耻辱，深深地耻辱，她为自己没有恼羞成怒而惊叹，如今，她连委屈的资格都没有了。
“哭什么？哭就有用吗？你越是哭，我就越是要折磨你！”
江世隐红了眼睛，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连想象都想象不到，这四年，他是过得什么日子，无数次死里逃生，他生命力最痛苦的那段日子，几乎是人人都能把他当牛做马，为了吃一顿饭，他要做多少苦工？从前他功夫不好，被多少人打过？当时的他有多么委屈？
可他不曾哭过一次，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报复！让那些凌辱过他的人付出代价，是他唯一的信念。
叶蓁的泪水，让他觉得糟糕透了，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对不起，对不起……”
叶蓁拼命摇头，好像怎么都只能说出这三个字了，刻骨铭心的爱，痛彻心扉的恨，到了如今，好像都只能化作这三个字。
江世隐冷冷地望着她，忽然开口说道：“朕已经派兵支援霍思兼了。”
叶蓁一愣，泪眼模糊地抬头，没说话。
江世隐与她对视，嫌弃地别过头，“即便已经是别的男人的女人，你在朕这里还可以得到这么多的利益，别在朕面前装可怜，让人觉得恶心。”
是，她是恶毒的女人，当年狠心抛下他，什么山盟海誓，一生有你，根本抵不过他家道中衰，其实，叶蓁看中的，也只是他的身家财产罢了！
叶蓁不知道怎么说，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江世隐交流，江世隐转身，连沐浴也不继续了。
他讨厌自己到如此地步，千般羞辱，万般折辱。
他曾经是赵齐左相国的养子，虽然只是养子，可黄奇均却是打算要将家业传给他，而他也十分中心于自己的养父，那时的自己，与兵部尚书嫡长女，门当户对，情投意合。
他忽然想起了几年前，那些尘封在心底的，他这一生都不想去回忆的过去。
那年，叶蓁还未及笄，他还是赵齐左相国黄奇均的义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闲云悠然的日子，终究是被从天而降的灾难给打破了。
江世隐瘫坐在榻上，眼前一幕幕划过。
四年前。
“公子，我家大小姐就是这么个意思，如今她是不方便来江府的，这话便只能由小的来传达了。”
江世隐藏在袖里的手心已经冒汗了，他已经有二夜未曾合眼而眠，在这个时候，他觉得格外劳累，桌前的信阳毛尖腾腾升起氤氲雾气，悠然婉转，闻嗅间使人气定神闲。
抬头，看着书桌前的叶蓁身边的奴才丰俊，眉毛一点一点地皱起来，他不着痕迹，吁了一口气，“她不方便来见我，我也不方便去找她，”顿了顿，他说道，“我只想问，是她的意思，还是叶大人的意思。”
丰俊弓着腰，带着得体的笑，“自然是有老爷授意，大小姐又没有意见，小的才来。”
这一刻，江世隐觉得自己一直挺着的背脊好像有些僵硬，丰俊的话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忽然好想睡一觉，忙了三四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累，这么痛苦过，“我知道了，我，我过两天去找她。”
“不必了，婚约都已经不存在，公子与大小姐便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关系了，大小姐一向克己守礼，不好再与公子私下相见。”
江世隐额头冒着汗，明明是秋天，他却觉得很热，背心窝里痒痒的，想挠，又挠不到，只由着那烦人的感觉一直蔓延着，“女子退了婚，本就不是什么好事，既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也没有别的异议。”
丰俊笑着退了出去，他一出去，江世隐再也忍不住，浑身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愤怒了起来，他站起身，一把推开书桌上的东西，一时之间“噼里啪啦”倒了一地，满腔愤怒，连日来的劳累奔波已经让他心力交瘁，这个时候，却有这样的消息传来。
喜欢了四年的女子，如今不再属于自己了，他扶额，心碎成一块一块的。
“公子，这，所有从前与黄大人交往密切的大臣们都表示无能为力，看来这次的事情，却是难得了结了。”门外的小厮慌慌忙忙进来汇报，一看到屋内的狼藉就愣了愣，但见江世隐一脸的憔悴，不敢打听，只得立在一旁。
江世隐吁了口气，闭上眼，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过，然而似乎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叶蓁的笑颜如花，挥着手里的帕子，远远地朝他唤道：“世隐哥哥！”
他喝退奴才，独自一人往屋外走去。
街道冗深，青云密布，那秋日的黄叶片片翻然落地，从初见到如今，已经有六年了。
瞬间便到了叶府，叶府依旧气派如昨，红砖碧瓦，金碧辉煌。
前时他以叶大人未来女婿的身份时常出入，那时叶府上下对他恭敬有加，叶大人也十分中意他，叶蓁每每见他时，总是含羞带怯，他轻轻碰了她的手，便要脸红上好一阵子，他真是极为喜欢她，极为爱护她的，他总是盼着她能长大，再过半月不到，便是她十五岁及笄了，他原本想，等她及笄后，就要上门迎娶。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得那么飘远了，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他一直疼惜爱惜的蓁儿会这般绝情，连见，都不愿意见他。
他上了台阶，被人拦住。
错愕之间，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上来，守门的小厮见到是他，稍稍客气了一些，躬身道：“是江公子，不知江公子到叶府有何事？”
“我，来找大小姐。”
“不巧，一个时辰前，大小姐随着老爷出去了。”
江世隐心里一阵失落，他吸了一口气，呆了不到一会会儿，轻声道：“那等她回来，你告诉她，我来找过她。”
那小厮道了声是，江世隐慢慢转身，脚下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几乎迈不开一步，冷不防身后有人唤道：“世隐哥哥！”
这时，在他的耳里，这声音像极了他的蓁儿，急忙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蝴蝶百褶裙的女子走到他面前。
他知道这是叶蓁的妹妹，唤作叶灵，叶灵不似叶蓁，叶蓁好静，又极为温顺乖巧，惹人怜爱，叶灵人如其名，更加灵动活泼，时常爱和他人说笑，颇有些调皮。
“世隐哥哥怎地不进府？”
江世隐有些尴尬，叶灵只有十三岁，定是不谙人情世故，他就算告诉她也没什么用，便淡然一笑，“我原是上门拜访伯父，不想他正巧不在，我还有事，便先离去了。”
叶灵眨着大眼，笑着道：“怕是来找我姐姐的罢？”说完她往左边的方向看了看，那里一条宽敞的大道，叶府的人乘坐马车出行，从来都是往那边走的，“姐姐陪着父亲去了霍大人家中，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的。”
“霍大人？”江世隐浓密的眉毛皱起，霍思兼是右相国，而江世隐的义父黄奇均为左相国，后被人举报贪污，又有人陆陆续续检举黄奇均大小罪行数十项，如今黄奇均入狱，最风光的，莫过霍思兼了。
“是，霍大人的儿子游学回来，父亲第一次见他，就觉得很喜欢，正巧霍大人的女儿与姐姐投缘，今日姐姐便随同父亲一起去霍府了。”
只听得这些，江世隐的心里就有种不安，他抿着唇不说话，叶灵却是不知道去想这些，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江世隐，细声叫了一下，“呀！世隐哥哥，你眼下一圈青色，最近没睡好吗？”
江世隐很尴尬，他别过头，觉得喉咙很沙哑，“无事，我还有事，得先回去了，你姐姐回来，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他的步子很匆忙凌乱，失魂落魄又极为狼狈，他精疲力竭，似乎没有精神去面对叶蓁了，他担心，叶蓁是不是想见到他，是不是还爱他？
双手紧紧握成拳，江世隐眉间隐隐有股浓黑的怒气，叶蓁，你欠我的，迟早要在你身上一分一厘夺回来！
又是黄昏。
玉梨再一次到来，江世隐召见她。
叶蓁浑身发抖，四肢冰冷，如今宫里的人，甚至是宫女，都已经穿上了厚实的冬衣御寒，脚上的靴子也是加绒的，而她没有这些。
手上因为要浸入冰冷的井水之中而红肿，俨然是要生冻疮的架势，步行而去，她进宫之后，从未坐过轿辇。
长心殿内。
她以为只会有江世隐一人，却没想到宫殿外还跪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脱簪披发，身上穿的又少又素，脸上妆容也未画，带着自己的丫头跪在外面，前面的太监宫女站了一排，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说什么。
这大概是江世隐的那位嫔妃犯了错，被罚跪在这外面，叶蓁想。
可她还没走进殿内，那女人一瞧见她，立刻就喊了出来，“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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