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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采春(1 / 0)

寺卿说得很对,天子喜怒不能妄下定论。

三日之期,系圣恩宽宥。此三日非从今日起算,单指到元和县之后的三日,刨除了往来路途时间。寺卿对郡太守写了文书,允我到郡监狱提审程时茂,带她一起返元和县。

已比预想的宽和。

我愿冒不违,甚至连寺卿也默许自己一并担着风险,为试风向。如女帝说的,寺卿曾因执法强硬清正被许“强项令”,年轻时以为非黑即白。她是没落世家出身,走的寒门学子艰难晋升路,却因挂靠了世家名头,身处士族寒族间隙,两处无着落,一路走来颇不易。她抱负远大,青年任职刑部时,向上谏言变法,被先皇一怒贬谪到地方。今上主政后,才调回的京城,十数载光阴过,既可在宦海沉浮中不倒,回来的也不会是那个非黑即白的青年了。

她道的变法却和我的不同。陈子敬曾告知我,寺卿曾提的变法是财政变法,和周文质殊途同归。我要做的事没那么大,却也不易。一朝天子一朝臣,国事政策也不同,在先帝手上未能成行的事,不知在今上时能否实现呢?王安石曾道,天下事如煮羹,下一把火,又随下一勺水,即羹何由有熟也。须得自上而下,坚持始终罢。几百年积下的问题,急火猛药不妥,当徐徐图之。今日得见曙光,哪怕再微小的希望,我今后的路就不是无望。

寺卿令我速速收拾,明日一早就出发办差。我回官衙拿了文书及印信便归家,盘算着让褚珀到周文质家住几日。这个时辰褚珀还在学堂,我便先去了周家,请她家仆从代为传达。

“我家小姐近期很晚归家,您若有急事先跟我们公子说为妥?”周家门房有些为难。

想来也是,周文质现今忙得很,去户部未必能找到她,且户部众人应酬亦多,晚上也未必在家。跟云岫说……那日从我住处走后没再见过他,但愿都随风去了。

“不必麻烦,稍晚我会再来一趟,到时你家小姐若不在再请你家公子罢。”我婉拒了。

话音才落,背后就传来云岫的声音,“不麻烦,左右我也无事,比不得朝廷肱骨任重,只是……”他冷冰冰道,“若有人不愿见我,那就另当别论了。”

“云岫,最近好吗?”我不理他的刺头,温和招呼。

云岫撇开头,不愿看我。

周家门房看看他,又看看我,垂首不敢说话。

“褚珀该放学了,那我先回去了。”暗叹一声,见他如此,顿觉把褚珀送来是个错误决定,我来只会惹得云岫不乐,还是算了。

“阿良姊!”云岫喊了声。

待我回首,他却低下头:“你若无事,请进来坐坐吧。”

“不了。”我微笑,“今天还有事,下次再来。”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不会耽误很久的。”

我困惑:“什么事?”

他仿佛难以启齿。我还站在巷子里,他在院内,隔着一扇敞开的门。

略有迟疑,实在想不到什么事是我能为他做的。他终于抬头看我,眼里是恳请神色。

“好罢。”我答应了,跟随他进了屋内,在大堂坐下。

他屏退左右,踟蹰片刻,终直言道,“是为姐姐的事求你,若今日未遇到,我也要去找你的。”

“你姐姐怎了?”我瞧他神色认真,不由困惑。

“张榜后士子聚会,我听姐姐说你都没去。”

“嗯。”我点头,的确是这样,聚会都是在烟花之地,我消受不了这种福气。

“所以你没发觉。”云岫声音染上愁闷,“姐姐她……近来总夜不归宿。”

我迟疑道:“是不是公干太多,或是聚会晚了在友人那里睡下了?”

云岫摇头,眉间深锁:“她每夜不归宿,第二次清晨必回家沐浴更衣。”

“你姐姐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必太担心。”我口里安慰着,心中略觉奇怪,我知她作息规律,洁身自好,不爱烟花之地。

“只怕她不知道。”云岫道,“她每次回来衣衫上都是脂粉香气!姐姐从不流连腌臜之地,这次却不知怎么……”

“应酬间可能难免沾染上,但你姐姐不是这样的人。云岫,是不是太担心了,所以误会了?”

“阿良姊,”云岫认真道,“你不必拿这种哄小孩的话来哄我。我正是知道姐姐是怎样的人,才会担心,越是正经人,一旦沉沦越难解脱。我跟她说,她总是敷衍我。那种场所我不能进去,才想找你帮忙。如你不愿,就算了。”

“你别急。”我安抚道,“我就在这等她,如果她没回来,我就去找她,你看成吗?”

“好。”

我们坐在堂前,看着光线暗下,烛火燃起,周文质都没回来。去找她的仆从只得了信说聚会去了。之前派去接褚珀的人回来了,却道在我家门口碰到陈府的下人,说褚珀去陈府玩了,稍晚会有人送回来。

云岫神色一紧。

我立刻站起:“既然如此,那我去找文质罢。”转头问,“文质去哪了,知道吗?”

“只说小姐有聚会,没说去哪。”

我略一思忖:“以前递给你姐姐的拜帖还留着吧?”士子聚会不外乎那几个地。

“留着的。”云岫很快明白了,亲自去周文质书房找了来。

翻看了下,心里有数,寻着拜帖上写的那几家找去。虽然云岫说得严重,但我总觉得周文质不会沉溺此道,出来找她是为安云岫的心。是以在采春楼找到周文质时,我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采春楼是何种地方?在以风流自居雅游为主的狎伎风潮里,采春楼毫不起眼,玩不来吟诗作赋风花雪月那一套,如果青楼分个三六九等,它就是第六等。因为不起眼,因为艳俗,此处是我寻找的最后一站。

我被引到一房前,敲门,伎子开的门。

“客人有事?”那伎子问。

根本没有什么聚会,周文质独坐酒桌前,正持一杯酒看过来,无可回避,一时面面相觑,尴尬极了。

忽然好后悔自己贸贸然。

倒是那伎子最冷静,看我两人神色,脸上挂起虚浮的笑意,招呼道,“既然来了,一起坐吧。”

“不用……”我反应过来,直觉拒绝。

“那我今日先回去了。”周文质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走到伎子身前,嘱咐,“好好吃饭。”态度亲昵,举止却很有礼。

“走罢。”周文质打先出门。

她对那伎子脉脉温情惊到我,我还从未见她对哪个男子这般神态啊!跟在她身后,一时心乱如麻。

她没有回家,反寻了一处酒馆,“云岫让你来的吧。”她先打破沉默。

“云岫他……担心你。”

周文质无奈一笑,神情复杂:“阿良,你吓到了?”

我讷讷道:“你是认真的?”她这样一说,我顿觉大事不妙,不知作何反应。

“你没认出他么?”

周文质问了个我完全不懂的问题。方才没看那男子长何种模样,然他说话声音我确信没有听过。

“也是,就见过一面,你如何记得。”周文质自嘲,“他原是汤初英的夫郎,因被汤家案子牵涉,入贱籍为伎。”

啊?!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汤初音夫郎的模样,也无法把新婚夜穿嫁衣之人与勾栏院伎子联系一起。大理寺有当年私盐案子的所有案卷,我至今没有翻看过。只记得参与贩卖私盐者多判死刑,汤初英至今名在悬赏榜单上,她夫郎是何种下场我从未关心过。私盐一案,尘封在角落里不轻易触碰。周文质若不提汤初英,我根本不愿想起。

现在想来,汤初英夫郎何其无辜,甫一嫁来,啷当入狱,没入贱籍。私盐和他有何干系?

我回过神,迟疑道:“文质,你……”是同情关照?抑或真……

周文质痛饮一大口,怔怔望着夜色,惶惑迷茫,“我也是无意间认出他的,最初只是想关照他,现在……”

“因罪入贱籍,除非得恩准,否则不能脱身。”良贱不婚,我不清楚周文质作何打算。

“你以为……”周文质惊愕,摇头笑道,“你以为如何?我和他至今是清谈相伴,未有其他。”

“那今后怎办?”我问。现在如此,今后一直如此么?夜宿青楼不归,于她名誉有损。

周文质一脸迷茫,她随心而去,尚未理智思考过。

“今夜先回去,和云岫好好说。”我拍拍她肩膀,“别让他担心。”

送她归家,周家姐弟今晚怕是难免烦恼。褚珀去她家的事,我没再提,只着急往回赶。

到家,门是虚掩着,房内昏黄烛光暖暖。褚珀怎能如此大意!一人在家不关紧门窗,有个万一可怎么办!我心中责备。

推门进,却见陈子敬。

“大人,你怎么在?!”我惊喜道,快步走上前。

陈子敬手指交叉,微笑看我走近,然后神色不自觉的变了,眉间微蹙,看向我的衣衫。

意识到是自己身上染得青楼脂粉酒气,明明什么都没做,仍是不由心虚停了脚步,后退一步。“大人……”

“你明日要去元和,行李可收拾好了?”他没有问我的去向,浅淡笑笑,仿若无事。

我不由松了口气,笑意款款,“对,你怎知道?”下午才决定的事,他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一走要好几日,本来想去知会他一声的,未料周文质的事。然而他自己来了。

真好。

“你放心去吧,褚珀我照料。方才送他回来,现下在房里睡着了。你先休息,明日一早我再遣人来接他。”陈子敬从容道,言语间解决了我后顾之忧,说完却是要走。

“大人再待会吧。”我请求,此行来回最少十数日,再见怕是下个月了,也不知他今夜等了我多久。

他清浅一笑,转到堂内,拿起桌上的书稿,“你写的?”

他拿着的是决狱集,我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是的。”平时家里没人来,堂前明亮,我索性把书桌搬来借光。

“这是你想编写供人学习的案例么?”他凝眸沉静翻阅。

“写得粗糙,大人不要笑我。”我搔搔头。

陈子敬只是微笑:“字确实还要再练习,这本给我拿回去看罢。”

“班门弄斧,恐贻笑大方。”

“已比平春时写得好了。”他笑道,“榜首的字稀松平常,让日夜勤加练习的士子们作何感想?”

我汗颜:“够看就行,够看就行。”

“此去元和,路途遥远,你一切当心。”他没有问钱时茂的事,只是叮嘱。

我不由细细看他,他眉宇间若平常,似乎不介意我晚归缘由,不介意我身上香气。缓缓走近他,蹲下依偎:“大人,我今日是为朋友事,事关私隐,现在不便说,以后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陈子敬未答,素来无波的眼神微微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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