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四十八章 锒铛(1 / 0)

李亦然是当届荒云一系最强弟子,被白晨列入凌、苏、林、李、念五个不可单独招惹的人之一,自然有着能当面对敌张彻的能力。【】

若二人打起来,还真是胜负未知。

然而云荒诀依然如当日龙垣断崖那般合意强横,凌尘意却没有再现世。

张彻只是退避,没有还手,他不想被天空中那两个气息当耍猴看,也不想暴露更多的自己。毕竟对轩雷老祖而言,他只是个小苍蝇,而对于流夙而言或许可恨,也仅仅知道自己与吴解有瓜葛,身体里藏着两条魂而已。

他并未想过反抗,至少不是现在当面反抗,那没有意义,逃跑也是同理。

在两个合体期面前,任何动作都没有意义,一方天地已经被封死,云凌也做不了什么,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做。

……

三日后。

东都汴梁,大商典狱二司秘处地牢。

“这可比影视城里见的先进多了。”

张彻面色平静,淡笑看着平实无奇,却也坚实牢固的青砖铁栏。

三日前,轩雷老祖终究是没有发现云凌的气息,二度魔体的气息也与曾经的混魔迥异,那么对他而言,张彻不过只是一只捣乱的小苍蝇,既然东荒郡主想要,那么拿去便是。

九州五朝,是所有修真门派都必须正视的存在,皇室掌握的资源,一国所拥有的力量,足以匹敌境内任何门派。

北秦三皇子怒斩出窍修士,并非虚无缥缈的传言,而是确有此事。各皇室的紫薇帝罡,皆为世代相传,秦王剑,夏主鼎,商皇戈,都是足以与苍劫意媲美的一生修法。

所以各门对于自己所属的王朝境土,每年都需上缴一部分赋税,有些是象征性的,有些为数不少。即便天下十门,除了一门三山之外,其余的也都不例外。

这些赋税,便自然不是寻常银钱,既是修行界中人,灵宝飞剑法诀仙材,都在其内,丹药芝草兽魄精魂,不外如是。

被流夙投之大商狱牢,总比被轩雷老祖抓走好。落入小杂种手里,怎么说都要比老怪物来得舒心。

“小杂种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的。”

云凌的声音在心中响起,他没有显化出来。

“她将我带回来投入此内便不闻不问,我便是说了她也听不见。”

抚摸着那些积累岁月的青石砖,随即想到这间牢室虽然还算干净,但毕竟之前关押过其他人,这墙上也不知沾过多少那些人的秽物,便厌恶地退了开去。

张彻决计不信那些电视剧电影中所述,或许无聊犯人的确会在墙上作什么手脚,但更多的想来是癫狂后的肮脏。

“他再惹她厌,而要与之仇,但毕竟也是那个人唯一的弟子,对于你的处理,不会太马虎。”

“是么。”

张彻平静的眼眸深邃没有波澜,即便周遭牢室不时异动碎语。

亲手用镰刀割破鬼蜘蛛喉咙,血液滑腻垢入指甲缝里如何也驱之不去那种感觉;入魔暴戾日日影响,初心如故而月月旧昨;三月寒潭静处,没有空明,只有高处水流冲刷下不时沸起的污泥如心头浊意,寂寂廖无人。

对于他来说,这间牢室与之前的寒潭,其实并无太大区别。

但毕竟还是有区别的。

比如说再不见青天白日,皓月苍穹。

比如说他此时的修为已尽数被封印。

所以被这一层虽然厚且重,然也轻薄的青石砖铁监栏困住不得生。

……

“上头还未有发话下来,这小子究竟犯什么事了,看那身袍子,似乎还不错的样子,莫不是哪家王亲?”

长寂如夜的黑暗中,终于传来低低的细语。

他的眉头一动。

张彻的修为被封,然而他的身子毕竟被真元浸润了许久,听力与视力,与凡人不可比。那两个终日逡巡,身着暗红衣物的押司,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乱扯,你看他眉目之间,哪儿有丝毫贵气?怎会是那些颐指气使到了这里却一个个惶恐股站的贵人。”

另一个暗红衣物的人声音嘶哑些,也成熟些。

观察力倒是不错。张彻暗笑声,表面不动声色。

没日没夜关了三天,即便张彻修行有日,也分不出来究竟白夜黑昼。只是此时监牢,这一处中只有他二人低语声,周遭静静,想来这些关押已久形容不整的老前辈们有经验些,都摸透了规律睡觉,抑或装作睡觉了。

唯一稍有些吵,影响自己盗闻谈话的,只有向左隔二间房内那中年人了,他倒是符合两个押司所说的“贵人”气质,形容也未太过不洁,想来只是在自己之前不久才关进来。这些日总有些窸窸窣窣之声,虽然压抑,但很清楚地透过石砖传来。

关在没有昼夜的这里,其实想要睡觉着实是件很难的事。初入的人回想昨日今夕,自然辗转。终日枯坐,也没有聊以打发无聊的事情。

久之,混淆了昼夜,迷乱了生物钟,想要睡觉自然更难,要找到除了睡觉之外的事情极难。日渐憔悴者有之,但都不在这里,张彻所见的都是极有经验,每日规律固定的老道者,而那些日渐憔悴的,既然不在这里,自然去了更糟的地方。

东城外的乱葬岗,虽也寂寥,然而青天长夜,总比这里的气息自由些。

求学前世,麻木的快节奏,修行此界,茫茫的长孤途。两世为人,张彻还真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这大牢之中度过。

命运毕竟是喜欢开玩笑的,墨水味儿,剑啸声,暗灰青石色,总要呈现在面前。

别问人生,有哪几种。

念及此处,他不由想到了前世幼年自己极为喜欢的那部神剧的歌词,童年的向往,蹦跳的快乐。

瞎子摸鱼……搅搅糖……阳光初夏……汽水篮球场……

他又想到了过去。

但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想的。

十八年的根深蒂固,现代化的信息爆炸带来的密度,怎么说也要比一年的天地逆旅来得深刻而铭骨得多。

犯人总不能连想都不能想吧。

那种回忆的感觉着实清隽而滋味很美,如同吸食鸦片般,他其实这三日无昼夜也没有睡觉的干哑嗓子轻张开来,有些自我放纵的意味。

想唱就唱吧。

没有人管他被擒那一刻元婴有多么扭曲。

没有人知道被流夙手下那名叫空的小厮踩在脚下,头上传来压力,迫使嘴里紧闭也透塞进去其实一点也不如那些文人墨客赞颂芬芳的泥土味道。

没有人知道他入魔亦无用的无力无奈,而现在依然的无力。

打开这监牢没有力气,唱首歌的力气总有吧?

“别问人生有那几种

别问爱人会有几个

环肥燕瘦秀外慧中谁适谁合

功成名就风清云游又如何

大雨淅沥沥淋得我心轻松

喝杯酒唱首歌

狂风呼噜噜吹走烦恼忧愁

一辈子一场梦”

没有犹豫,嘶哑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快意,莫名其妙在监牢里响了起来。

毕竟嘶哑,初时不是那么清朗,然而其内蕴含的快意畅痛,竟是给这暗无天日的监牢都带了些光彩。

初时有些骚乱,但随着那快意的歌声越来越响,连愕然的二位押司都瞠目结舌,连窸窸窣窣的中年人都坐了起来。

蓬头垢面的老油子们,睁开暗浊无神的双眼,极其坚韧的眸色中都有丝淡淡的惊讶,这些年关进来的人之多,什么样疯狂的事儿他们没见过?

但这首歌的曲儿,确实有些新……这首曲儿的词,确实有些鲜……

他们毕生没有见过,光鲜亮丽的在外没有见过,极暗极垢的里面也没有见过。

嘶哑的声音越来越清朗,唱完后随着调子咿咿呀呀自我陶醉,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大喜悦大愉欣中。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可是我有我广阔的胸襟,加强健的臂腕。”

某个演员特有的腔调,满载着回忆味道,从他那张呸吐了无数次还有泥土味道,就跟清洗了无数次还有血液滑腻的指甲缝一样的嘴里诵出来。

“嘻嘻哈哈哈哈……”

这是痛笑的声音,这是笑到肚子痛的声音,痛快的笑声往往代表着极其的欢悦,当然也极其难听,人类这种生物,说到底本来就不是什么有美感的东西。

身在樊笼里,

复得返自然。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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