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四十九章 灰色(1 / 0)

雄鸡一唱天下白。【

张彻不是雄鸡,所以连典狱二处秘牢都没有唱白。

岂止秘牢,连他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唱白,只是对于他自己本身,好像有了更多的理解。

“不落窠臼,以往只拿来训人,身临其境后,我也是那等愚人。”

一切平复,云凌虽然没有说话,但张彻知道他在等自己解释。

“谁也没有不准我不去回想那些往事,好像在月村之时,我就自己给自己套上个枷锁。现在想想,既然我想要回去,又何必回避过去呢。正是因为那份向往,不是才不会泯灭这份志气么。”

怅然回首,他的心里只剩下一片平和。

云凌依然沉默,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多说些什么。毕竟附身之前的那份记忆与眷念,是完全属于张彻自己的事情,他不会明白那份感情。

但是他也有自己能明白的事情,当初度过元婴心劫时,张彻固然一片平和,如释重负,但现在他的体内,元婴边那些肆意魔气,竟是有了些丝丝驯服味道。

张彻知道他想问什么,也很坦诚:“那无名道卷,可是真有由魔回道之法?”

无名道卷,可道可魔,道而入魔,魔后归道,轮回百转。然而云凌所得只是残卷,这在当初他便已言明,后果难以预料,所以张彻才会在实在没有办法,觉悟后入魔。然而时日尚浅,他毕竟底子薄,面对流夙,还是没有办法,所以才被擒回牢。

“卷中有介绍,只是关键修习部分,却皆已残缺失落。”

云凌语气中带着些复杂,他已知道张彻问此是代表了什么。

“那我猜想的没错了。著此卷者,不知何人,倒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道性魔性,嬉笑怒骂,淡泊安宁,皆为人性。修此一卷,实则体验人世百态,最终修的不是仙也不是魔,还是人本身而已。”

张彻淡淡道,有些感慨。

“难道你……”

云凌复杂语气间的惊讶更难掩饰,也没想过掩饰。

“恩,我大概对于下个阶段应如何修行,那道卷失落的部分,大致推测出来一些。”

他的语气很平静。

云凌若是实体,若有呼吸,倒还真想倒吸一口凉气。

无名道卷有多玄妙卓绝他自然知道,那个著卷之人有多了不起也不须张彻赘赞,然而残失半卷,他竟然能凭自己修行途中将之推测补全出来!

这是云凌当年自己都没做到之事,一直到陨落前的分神期,他都只是停留在魔境中。

若说那著卷之人了不起,他张彻能作出这等伟行,岂非更了不得?!这若传诸九州,不知要引起多大的轰动。

张彻明他心中所想,一时虚荣,也有些不好意思,淡笑道:“你也别想太多,著作者终究是创造者,我姑且只能算个修补者,二者怎可同论。”

云凌自然知道此中之道有多了不得,不是推辞便能省去的东西:“看来你不仅是万古第一修行速度,更是万古少有的奇才。”

“一时天骄,春秋数卷,大浪淘尽,我算得什么。只不过变了种心态而已,说起来也算讨了巧,这无名道卷既然修的是人术,我来自另一个积淀的文明,也算经了些这个文明的洗涤。文明之事,本来就是万世人杰历代积淀之功,数算理学哲思绘画,格物修身,治学研史,我承载的东西乃人类的精粹,修行这修人之卷,自然有奇效。”

这是羡慕不来的奇遇,也是强加给他的命运。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云凌沉寂下去,没有再说话了。

张彻也沉默了会儿,思量着其实还有件事未与他言,不然他会不会受刺激更大些?只是那种感悟终究还在摸索之中,便留待今后再说罢。

……

典狱二处秘牢虽然暗无天日,但也不能说一点光线没有,只是灰浊黯淡的整个色调,比起纯粹的黑暗来说,更加肮脏一些。

张彻唱歌的事情,让大多数人知道了这个新进的年轻人许是有些不同,也让两个押司都有些为难。按说秘牢里,其实犯人们除了越狱之外的一切事情,哪怕你自杀割蛋,都不会有人管你,所以他们也只能视若无睹,听若无闻。

张彻行事也愈加放纵,不再如初来三日那般表面平静,而其实赤红双眼一宿都未眠过。

他说自己换了种心态,其实也不能如此说,只能说两种心态的转换与融合更加自然而已。

郑愁予诗曰,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他是个焦急的归人,对这个世界而言,他也是个过客。

然而再焦急,飞机晚点也不会改变,高速堵车也不会疏通,无力气地发着牢骚脾气,不若抬头欣赏周围人群百态,山川水风。

所以他坐在车上,回忆着家中的美好,唱出故居的民谣。

“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

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

悄悄的爱过你这么多年,

明天我就要离开。

多少回我来到你的窗外,

也曾想敲敲门叫你出来,

想一想你的美丽我的平凡

一次次默默走开。

再见了心爱的梦中女孩,

我将要去远方寻找未来,

假如我有一天荣归故里,

再到你窗外诉说情怀。

再见了心爱的梦中女孩,

对着你的影子说声珍重,

假如我永远不再回来,

就让月亮守在你窗外。”

新来的小子又唱歌了,这是所有人的共知。

曲调新鲜,词句白而不乏。狱中或许没有词曲大家,然而文墨是大多通的,甚至有些本就是一代文豪。流行曲调的新鲜,粗听俗气,细思有韵的词儿,触动了很多人心底柔软的地方。

俗便是俗,雅便是雅,大俗即大雅,只不过是用来粉饰的妆词。但下里巴人有下里巴人的韵味儿,总之狱里粗通文墨的也好,精习四书的也罢,都听懂了其中的意思,那锦衣回乡,执手伊人的愿望,埋骨悲凉,长月伴人的祝福,大抵都有些相通。

暗无天日,度日如年,经年若日,这是一个容易让人崩溃麻木的地方,物伤其类,无论他们在外如何,谁人没个自己的事儿?

“小家伙儿,你唱了两曲儿,吟了一句,都跟美人有关,只是进了这里,怕是再也见不到你心中那人儿了,何苦再来撩拨我们这些早已不痒的老心儿。”

终于有了回话声,长年的黑暗孤寂或许更砺韧了他们的意志,然而性子经磨,秉性也很难变,这开口的老者,年轻时想来也是个挺活泼的人物。

“前辈此言差矣,正因敢想,所以敢得。如若连想都不去想,那结局不是注定了悲哀?”

笑了笑,张彻也不避跟这些早已习惯阴暗的人作些交谈。

“你这混小子,老子都有多少年不知肉味儿了,想了还不是只能靠自己双手,左儿边上那老皮子没日儿就夜里蹭墙,蹭得老子心烦,照你说来,想了又有什么用?还不只能搁这旮旯里发霉!”

又一个粗犷的声音,豪而不避讳。

张彻黑暗中看得分明,这操着口北方口音的,不是个想象中的东北大汉,反而伛偻身子,精瘦黝黑,在黑暗中不知养了多久也未白。

“金倌儿,你又扯你妈的屁,老子什么时候对着你墙龌龊过,你个邋遢龟儿,信不信老子屙一滩儿扫你那边。”

一阵豪笑,似乎因张彻的歌,这沉寂久了的地里,都开始拣着些自己还能的会的搬弄舌唇。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穷极潦倒的地界里,人们倒还都没活到忘了自己是人,会说得话的。

极黑的地方自然有光,张彻笑得也很随和。

他的耳中,笑声并未掩过去那两段低低的对话。

“你看这小子,可是今年难得的少年种儿,月关要到了,上头迟迟没给处理,想来也是如这满屋子活死人一般,要不把他也搁那场事儿里?”

“再看吧,离月关还有几日,到时候如上头还没给准话儿,便赚这点儿花销。”

张彻笑得随和,眼光更平和地看着对话那两位穿着暗红衣物的狱吏押司,阴暗中竟然没有人发现他的目光所向。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就要用它来翻白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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