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露出自身那浓烈杀意的李坏，是很恐怖的。
李坏年少时，飞刀下，不知有过多少人命。尤其是现在的李坏，拥有当世先天阳境的战力，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当真发狂。
哪怕是强如天玄宗，也必须忌惮一二！
但面对这种状态的李坏，宁若风，并不惧怕。
那一身白袍似雪，是随风而动的，只听得宁若风确定而又认真的语音说道：“李兄是晚辈生死相交的好友，为他报仇，该有我一份。”
这话，宁若风是发自内心的。
但是李坏，却是很顽固的老头，他摇头，接着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不行。”
顿一顿，仿佛是想起宁若风，是李小坏的朋友，便是口气稍微缓和，道：“你是小坏的朋友，也有资格给他报仇，但你只能擒下花袭人，不得杀花袭人，花袭人的命，该有老夫亲自来收！”
在李坏看来，花袭人，不过是一个晚辈，仗着父亲，南国花弄影的名头的晚辈。
而花弄影，也不过是能与天玄宗铁面判官张九龄一个档次的人物。
张九龄，先天阴境，江湖人称张真人，此人，在奇迹年代来临之前，是被世人认为无比强大的存在。
但这两年来，天下四域，各大势力隐藏的先天宗师纷纷浮出水面，就连先天阳境都一度现世。
如此，张九龄这般的存在，一个先天阴境，便已经没有当初那举足轻重的地位。
至少，在李坏看来，无论是年纪轻轻的宁若风，还是自己，只要能遇到花袭人，找到他的踪影，那么想要杀他为李小坏报仇，便是轻而易举。
花袭人，不足挂齿。
但宁若风更是知道，花袭人日后的成就是有多么的恐怖，根据前世的轨迹，想必过不了多久，花袭人就会在中州得到他注定的机遇，然后，一飞冲天！
根据记忆，不消几个月的时光，花袭人就会追上李坏的步伐，这是轻而易举的。
至少在前世，南国守护神花袭人之名，是天下皆知，世人，大多仰视。
而李坏，却是销声匿迹的。
但这些，宁若风虽然知道，却无法说出口，总不能告诉李坏，自己是重生的？
所以知道花袭人很快就会武功突飞猛进？
重生，是宁若风最大的秘密，对谁，都不会说，哪怕是自己的父亲。
因此，哪怕心有担忧，宁若风，也只能勉强的说道：“晚辈晓得。”
说这句话的时候，宁若风心中已经打定注意，在中州，自己会尽量找到花袭人的踪迹，绝不给他一飞冲天的机会。
扼杀一个传奇，并无不可。
如此，李坏满是杀意的面庞，是面部肌肉舒展些许，接着面庞泛着那伤感的神色，道：“你此行是来祭拜小坏的，老夫，便带你去。”
“有劳前辈。”
宁若风，并没有问别的。
……
山园的后山，是一片的墓碑，叫墓园，埋葬的，是历代飞刀门的先人。
少许的功夫，李坏带着宁若风和赵紫若，是走到一座靠前面的墓碑前。
这墓碑，是很干净的，周围也很干净，但墓碑上面，却是空白一片，没有写着任何的字。
空白碑。
“小坏死了。”
“一年前老夫就已经猜到。”
“但老夫始终不愿承认，却又不想他做一个孤魂野鬼，所以给他立了一座碑，没写名，是衣冠冢。”
“今天你来了，告诉老夫，小坏果真是死了。”
“死了……”
死了这两个字，李坏，是低沉的语音重复两遍，自始自终，都是李坏一个人在说话，他不曾侧过头，也不曾理会过身旁的宁若风和赵紫若。
甚至赵紫若都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宁若风，还是他自己？
“前辈节哀。”此情此景，宁若风所能说的，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铮！”
话音刚落，李坏的掌心，就可见一柄小刀在高速旋转，那冷冽的刀光瞬间成为一个雪亮的螺旋。
嗖！
下一秒，李坏平静的抬手，这柄飞刀，如臂使指，刀尖，是在无名的墓碑上，缓慢的刻着字。
咝咝咝
十个弹指间，墓碑上的木屑，快速的纷纷落下，如蒲公英。然后，无名墓碑上，就露出几个清晰的字样。
“李小坏之墓。
”
这字样，很是简洁，与李小坏生前的荣耀是完全不匹配的，这样一个墓碑，该是属于一个寻常人，而不是北海第一美男子，例无虚发李小坏。
这会，望着墓碑，墓碑上的字，宁若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句话：哪怕你生前誉满天下，死了，也不过是一抔黄土。
同时，仿佛是感受到宁若风这份伤感的心态，赵紫若，便是主动的握住宁若风的手，掌心相碰，接着，传来一抹贴心的笑容。
宁若风侧首，看着嫣然一笑的赵紫若，是略微颔首，旋即对着李坏说道：“前辈，可否让晚辈独自与李兄相处一会？”
李坏听到这话，是有些意外的回头，先是审视的眸光，随后，是欣慰的眸光落在宁若风的面庞上，方才说道：“可以。”
“小坏能结交你这个朋友，是他的幸运。”
说罢，李坏，用手指，擦过墓碑上残留的一点木屑，接着就是迈着步伐，朝来时的那条路走去。
独自一人，是说的明白的。
如此，赵紫若跟在李坏身后，望着李坏灰色的背影，突然之间，赵紫若觉得眼前的，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不是叱咤风云的李坏。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的悲哀，莫过于此。
两人走后，安静的墓园，宁若风独自一人，一身白袍似雪，任凭风吹动那及腰长发，就是这般静静的看着李小坏的墓碑，过了少许的时间，才一种很感伤的语气说道：
“李兄。”
“今日一别，若风不知何时才能再来看你，望你见谅。”
“但我知道，你很惦念紫儿……”
可是，就在宁若风说出“紫儿”这两个字的时候，是骤然耳畔一动，感觉到一旁有一声细微的响动。
声音很轻，堪比嗡鸣，但逃不过宁若风的耳朵。
顿时。
哗！
宁若风，一身白袍似雪，是飘然的掠过长空，眨眼之际，就已经出现在墓园中的一棵苍天大树前。
既然是苍天大树，自然是很大的，可谓是枝茂冠粗，可以很好的藏人。
但明知道有人藏着，宁若风，也没有直接动手。
因为这里是飞刀门的山园，已经封山两年的山园，想要瞒过有先天阳境战力的李坏闯入山园，还顺利的隐藏在墓园中。
哪怕是宁若风自己，都没有一丝把握。
宁若风不行，想必天下间，便没有能行的人。
如此，
“出来吧。”
宁若风，一身白袍似雪，望着树冠，笃定的轻语道。
簌簌。
话音刚落，参天大树的树叶就是发出一阵抖颤，同时，可见一道娇小的身影从树上跳下。
出现在宁若风面前的人，是一个少年郎，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
少年郎，长的唇红齿白，身穿一身简单的暖和棉袍，但最为有特征的，是少年郎，长着一双眼睛，那一双像磐石一样的眼睛。
“你是何人？”
宁若风有些好奇，这少年郎，莫不是李坏前辈新收的徒弟？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毕竟李小坏死了，飞刀门的传承，却是不能断绝在李坏的手中。
“小小坏。”
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是很认真的道出自己的名字。
“小小坏？”
宁若风重复一遍，有些诧异，这名字，很特别。
李坏，李小坏，小小坏？这莫不是三代人？宁若风心中如是想到。
紧接着，少年郎，就已经主动解释道：“李坏是我的师公，李小坏，是我的师傅。”
“我还没有姓，因为师傅临走的时候说让我等他回来，到时就把他的姓给我，姓李，但现在，师傅死了，我还没姓李。”
少年郎说这些话的时候，那稚嫩的面庞看不出一丝的伤感，但宁若风，可以从他不断在强忍着颤抖的弱小身躯下，看出他的痛。
然后，小小坏，是一双如磐石的眼睛直勾勾的与宁若风对视，道：“请告诉我，是谁杀了师傅，我是师傅的徒弟，就一定要替他报仇！”
报仇。
这两个字，小小坏，是道的很认真的。
但在宁若风的认知中，这个少年郎，还太小，十四五岁的年纪，该是活在欢声笑语中的，他，不该被仇恨充满整个世界。
所以，宁若风摇头拒绝，道：“你还太小。”
但让宁若风意外的，是这少年郎，没有吵闹，而是唇红齿白的面庞微微皱起，接着舒展开来，很坚定的说道：“要怎样才能告诉我？”
那眼神，仍旧是如磐石一般。
这话，是坚定不移的。
因为小小坏知道，师公，是绝不会告诉自己仇人是谁的。
此刻，单是这如磐石的眼神，就让宁若风对小小坏有些另眼相看，这是一个倔强而少年。
日后加上李坏的教导，他的未来，定将是精彩无限的。
而小小坏，无疑是很爱李小坏的。
宁若风，则是李坏的朋友，因此作为长辈，宁若风没有给小小坏一个漫长的等待，而是认真的说道：“等你能接下我一招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仇人是谁。”
因为仇人是花袭人，那个前世，站在整个南国巅峰的男人，所以宁若风，并不想小小坏白白送死。
若是寻常的少年郎，听到这一句话，定会觉得宁若风是在戏弄自己。
紫霄剑宁若风，当世先天阳境的战力，想要接下他一掌，就连圣子君莫邪都不敢有百分百的把握，何况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
但偏偏，小小坏，与寻常的少年郎是截然不同的，他是有一种非寻常的自信，旋即道：“我能接下你一掌的时候，该去哪里找你？”
“云霄门。”
云霄门。
小小坏，是略微低头，低声轻语，将这三个字牢牢的记在心底，随后抬头，道：“我想知道你的一掌，是什么样子的。”
“可以。”
宁若风点头，便是运转紫霄神雷功，朝着虚空轻描淡写的拍出一掌。
这一掌，没有任何的运劲方式，自然不是任何的掌法，但这一掌，是宁若风所出，威力，自然是骇人的。
轰！
刹那间，虚空，是一阵震荡，那真元与空气爆发出的余波，是卷动四方，一瞬间，小小坏，虽然离得远，也是感受到一股恐怖的风刮向自己。
这余波，刮的小小坏那单薄的身躯，东倒西歪，甚至两边腮帮，都不由自主的凹陷，但偏偏，他那一双如磐石的眼睛，仍旧是倔强的睁着。
“看清了吗？”少许，宁若风道。
小小坏，两个小小的拳头握得很紧，不但连眼睛是磐石，就连整个人，都像是一块磐石，道：“我会来找你。”
说完，就转身，走向李小坏的墓碑前。
咚。
小小坏跪下，没有磕头，没有上香，就像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这是一个好孩子。”
宁若风看着小小坏的身影，轻语，接着最后看了一眼李小坏的墓碑，便是走出墓园。
墓园外，赵紫若是在等着，李坏，也在。
李坏，实际上早就知道小小坏藏在墓园里，因为宁若风带来李小坏死亡的消息，是没有隐瞒小小坏的。
李坏一直把李小坏当儿子，李小坏，也是把小小坏当儿子。
如此，李坏自言自语道：“小小坏住的村庄遇到马匪的洗劫，家人死光了，但他被路过的小坏救下，小坏，也帮他报了仇，从此，小小坏就跟在小坏身边，也改名，叫小小坏。”
“小坏是是一个好孩子，小小坏，也是一个好孩子，希望日后你看在与小坏的交情上，能照顾他一点，便照顾他一点。”
这话，的确是从李坏的口中说出的，因为李坏很清楚，宁若风的潜力，比自己强。
而自己，已经老了，照顾不了小小坏太久，小小坏，还太小。
“晚辈会的。”
宁若风点头。
“走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李坏，是满意的，接着便摆手道：“走吧。”
“小小坏行走江湖的时候，老夫会让他回归本名，他的本名，叫令东来。”
令东来！
听到这个名字，宁若风阳刚的面庞是露出惊讶的笑容，轻语道：“原来是令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