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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母体记忆（二）
……….
“运行错误——运行错误——”
突然之间，如同上帝宣告死刑一般，刺眼的红色警报光芒在玻璃罩的外侧闪烁不停，屏幕上代表安全状态的绿色消退，触目惊心的血红马上如同链式炸弹一般从最中央的一台占据了几乎所有的屏幕。没有人知道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紧接着现有的操作系统一个接一个的瘫痪，觉七号的程序已经基本不受控制。
“队长！”操作主机的研究员突然转过身来，发现一个女子正站在他身后，紧盯着屏幕。她从始至终一直站在所有近百台电子显示屏的中央，而现在却走到了主机旁。
“一队，统计错误代码，计算错误数据量；二队封锁数据路线，阻止自毁程序的启动；三队启动液氮降温，控制缸内气压；四队去隔壁借隔热材料和量子计算机的权限代码！”
“队长，隔壁那些家伙…….”
“话多就直接绑了，不行就开枪！”她的回答简洁干练，自己立刻冲到了换衣间，找到了一套全新的防爆服快速换上。
两分钟后她从换衣间内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一个很大的工具箱。
“队长，不行，太危险了！”那些人立刻阻止道，“刚才的数据统计显示十五分钟内气缸压强会达到上限，会爆炸的！”
“所以你永远是个写代码的，得由我管。”她毫不留情的回答道，而后伸手指向刚才那五个进入玻璃罩的研究员，问道，“你们几个，不怕死的，跟我进去！”
“是！”那五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队长，这是你要的材料…….”大门被粗暴的推开，刚才的那个男子先是冲到主程序员那里给了他权限代码，而后又冲到了她身边。
“好。”她点了点头，而后走到了玻璃罩外侧，右手放在了巨大的旋钮上。
“控制缸内温度，全面监控运行数据。”她这样说罢，打开了旋钮，进入了夹层。继而第一层玻璃门关闭，第二层玻璃门慢慢打开。这样一来她们就正式进入了玻璃罩内。
她抬起右手，气温计的数值在快速攀升，她望了望厚重的防爆服，希望上面特殊的隔热材料能够起到作用。
光芒略微暗淡了许多，刚才喷洒的液氮让燃烧的火焰也基本尽数熄灭，但内部仍然是令人窒息的气体和极度的高温。六个人进入缸内，艰难的朝着正中央的它行进。
…………
这是…什么感觉？
它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懵懂的意识形成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但是芯片的感知能力极为有限，听觉、嗅觉、触觉、视觉都极为微弱，浑浑噩噩之中，它只感觉自己置身于茫茫混沌，特别细微的火浪声让它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烈火将它无情的吞噬，但即便是程序终止前一秒，它都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
现在…….又发生了什么？
突然之间，眼前的黑暗突然闪过一丝光芒，完全由绿色条纹构成的世界出现在了它的面前。
“她”，出现了。
“队长！”传来的是惊喜的呼声，“成功了！”
“少说话。”她厉声喝止道，这些声音都传入了她的耳中。但这一切，都是以声纹的方式进入芯片，而后转化为她能够读懂的语言，解读一个字耗费的时间都要有两三秒之多。
但是，这种感觉对于她是如此的美妙，混沌之中，出现了光明。
“报告参数。”其中一个男人帮忙打开了她头盔侧面的通讯系统。
“处理落率94%，压强496Kpa，运算强度9，程序损坏……损坏率在下降，小部分运算功能恢复正常。”传来的报告数据让她略微松了一口气。
“队长，怎么办？”男子问道。
“停止耦合进程，保持数据监控，我在内部检查故障原因。”
但是传来的回答不总是尽如人意的，“队长……系统无法暂停，缸内气压仍在持续上升，九分十五秒后会达到峰值，您……”
“知道了，继续监控。”她远比那些人沉稳得多。自己最得力的两个助手在帮助自己快速的排查系统的所有故障，但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形势已经迫在眉睫。
“………..”她再次站起身来走向她的头部，刚才的检查显示错误源不是四肢，而是脑部芯片的免疫功能。即便他们对此已经做过了无数次计算，但仍然无法将错误率降为零。
“时间。”她问道。
“六分四十秒。”他们五个人之中两个是技术员，两个负责掌管工具和联络，另一个是专门的测据员。
“…….开颅。”三秒钟的思考时间，直觉让她无法放弃。之前的失败让研究资金已经消耗殆尽，这是第七次实验，若还没有进展，恐怕也就是最后一次了。即便冒着生命危险，她不能放弃。
“队长，您…..！”身旁的两名技术员惊呼道，“六分钟，怎么可能？！”
“你们随时可以离开。”她回答道，而后伸出右手，“快一点，固定针。”
“………..”
时间在流逝，人们拼了命的想要遏制时光的洪流，但命运从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此刻，玻璃罩外侧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每一个人都全力以赴，效率空前。
慢一点，再慢一点…….那名主程序员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和不断上涨的温度和压强值，额头上渗出密密的冷汗。
还有三分钟。
“队长，不行的，撤离吧！”再一次的催促。她仍然不为所动。即便隔着防爆服，灼热的炙浪也已经快要让她窒息。
“监测脑部电流。”她丝毫没有理会身旁人的劝阻。
“八、八十五毫安？！”测据员惊呼道，“怎么可能！偏差不可能这么大！”
“问题就在这里。”她仿佛抓找到了黑暗中的曙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古老的钟摆不停地晃动着，带来光明，同时也会带走希望。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但这个庞大的地底研究站仍然灯火通明，其他部门的人也都如同潮水一般涌向这个实验室，离爆炸还有最后一分半，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下三百号人。
“队长，请您撤离！！”虽然找到了症结，但这根本不是几分钟能够解决的问题，研究员直接阻拦在了她的面前，她是整个计划的核心，绝对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让开！”
“队长！觉计划的研究已经接近尾声，现在已经找到了症结所在，八号项目一定能够成功启动。您不能再冒风险！”研究员疯了似的指着手臂上仅剩九十秒的倒计时，死死地卡住她的手臂。
“……….”她凝望着他，终于回答道，“整理监测数据，你们去开舱门！”
“是！！”那些人激动得回答道，而后艰难的冲向那巨大的旋钮。
冲向大门的二人手中各拿着一条特殊的蓝色金属链，启动旋钮后留在那边的另外三人按下金属链此侧的按钮，链上的空洞立刻朝着中间喷出巨大的气流，中间夹着的空间气流立刻被稳定了下来。
“队长，快！”
“复制信号需要二十五秒！”她回答道，此时时间只剩下了三十秒五，“剩下的时间足够了，你带着数据线回去！”
“不行，这太危险了，交给我，您撤离！”他拒绝了她的命令。
“回去，气压带只能同时容纳一个人，你留在这全跑不了！”她厉声喝止道，“相信我，比起你，我更热爱这个世界。”
“队长…….保重！”他终于点了点头，而后快步狂奔通过锁链中间的气压带到了另一侧。
她又转过身去，紧紧凝望着闪烁在面前的芯片，这是觉七号的所有动力来源，也是斥资无数所打造的，超乎科技极限的高科技。
还有最后二十秒。她深呼吸了一口，极力的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她快速的打开防爆服的夹层，里面竟然是早已经准备好的一份拷贝资料，在外侧的他们看不见内部的情况，她趁机将现有的资料全部替换，真正的数据信号则是被她自己保留。
十五秒——距离拷贝完成，只有最后的五秒。
她俯下身子，切断了通讯，隔着玻璃面罩，对着那闪烁着荧光绿色的芯片轻微的呢喃。
她呢喃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她生命的全部，同时也是觉七号诞生后的全部。
…………….
热…..
她似乎拥有了一小部分的意识，隐隐约约看到好多穿着白衣服的怪人在自己身旁摆弄着什么，手中的东西她都没有见过。此时的她被牢牢固定在机械台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麻木的接受一切。
大脑被打开，觉七号的芯片裸露在炙热的空气中——这必然会让芯片损伤，可怜的她立刻被剥夺了视觉，身上的灼热感和压迫感更加强烈。翻滚的热浪声和机械特有的嗡鸣声化作无数密密麻麻的声纹传入她的脑中，如果她能够动的话，一定会被吓的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但她不行，她此刻，仍然可以说没有生命。
“三十五秒……队长…….气压…….”她解读声纹的速度很慢，只有断断续续的信息传入芯片之中，但她也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突然之间，一切都安静了，没有了机械的喧嚣，没有了嘈杂的怒吼，即便只有几秒，但这短暂的死寂——美妙，让她陶醉；恐惧，让她绝望。
紧接着，嗅觉消失了、触觉消失了，一切，都进入了休眠状态。所有的一切，宣告终结。刚刚拥有意识的她，结束了由芯片向生命的进化，一切的努力徒劳无功，化为泡影。
等等，还留下了什么。是听觉。
那是在一切毁灭前，最后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所有机能全部退化，自己立刻就解读了那声纹的含义。
即便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这却被她牢牢地印在芯片的最深处，即便十秒后，一切都会终结。
这正是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的呢喃——
“秋月……我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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