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七章(1 / 0)

原来据此三里开外的伏牛山中,自三国诸葛卧龙离了南阳,此山便从中裂开,风雨蛀蚀,成了一个山洞。这山洞本来也无甚神奇之处,只是自从前年大旱,就被一个灰仙占据作为洞府,列位看官,何谓灰仙?狐柳白黄灰乃是民间五大仙家,这类所谓的仙家,其实不过是成精的畜牲,多附于人体,迷人心智,以达到装神弄鬼的目的。

那年这灰仙附于人身,说能解大旱之灾,但需供三牲四果,众人依言纳贡,果然降了一场甘霖,缓解了旱情。没过多久又是蝗灾,灰仙索要九牲六畜,并五谷杂粮各百石,众人忍痛上贡,果然蝗灾又除。可几月前开始流行瘟疫,灰仙这回,索要的是三岁金日所生的童男童女各三名。这下谁人肯听,虽则乱世,人命如草芥,但对于至亲之人来说,儿女的命确是千金不换。

灰仙见无人上贡,便使起坏来,初始时,指使群鼠,咬断井绳,推倒油灯,搬走粮仓中的粮食,毁坏家中存的布匹棉花,偷走积蓄的银两细软,到后来,竟至于咬伤幼童,再后来,群鼠成伙行动,偷走婴儿和幼童,以及不能行动的老妪病人,醉酒的村汉,等到人找到时,只剩一副白森森的骨架,血肉半点无存。但凡兽类和妖物,一朝尝到了生人血肉的滋味,便再也不想其他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只得官府出面,收购幼童,进贡给这食人的灰仙。

家中若要有金日生人的童子,那灰仙上身的鸡皮老妪,掐指一算,便同了那官府的鹰犬,于半夜子时,阴气最盛时上门,用一丈白布裹了童子,抬进山里去。

列位看官,昨夜借宿那家的三岁孙儿,就是金时生人,那家老儿也颇耿直,眼看自家童子不保,宁肯摔死了,也不肯给这妖怪食用。这媳妇哪里肯舍,昼夜哀哭,是为李道士所闻。

侯六是个实心人,听到一半,就气的牙关紧咬,对李道士道:“师傅,你神通广大(?),快去荡平那伏牛山上的妖怪洞府,把那害人的妖物捉来斩了,也是好一件功德。”

李道士却沉吟半晌,默默无言。

你道是他为何不言,原来这道士李端白,生来未曾逢着敌手,并非因为惧怕这灰仙,乃是顾忌这灰仙所号令指挥的群鼠。这鼠类并非妖物,却沾染着妖气,一旦攻过来,漫山遍野,那细碎尖利的鼠齿,可以啃啮一切生灵的血肉,而若要用火攻,那鼠类又是逢洞就钻,这村里民居,瞬间可烧成一片火海,若要用毒饵,那灰仙颇灵,早就觉察,反而会将毒物播撒给人和畜类,因而这灰仙之祸,延续至今不能根除,而这南阳府的县丞,又绝非西门豹李冰之类不世出的豪杰,只求自保。

当下侯六语塞,面红耳赤,吭吭吃吃得说不出话来。

李道士遣了众人,一人回到清静之处,苦想对策。时值六月溽暑,他见后院清静无人,跳进那荷花池中洗濯一番,光溜着上来,只穿了件白罩衫,腰里别着个拂尘,好驱蚊虫,一个人在过道里闲坐,吹那穿堂风。

不想,却得了一个寺中灵物的窥伺,那物嗅着李道士的气息,踽踽凉凉,迈着软步挨过来。

这边厢侯六饲完了马,不见了他师傅,心中打鼓,一气跑到后堂,正看见李道士只穿罩衫,裸着两条腿,堪堪只露出一半身影,后腰上却垂下一物,随着晚风飘飘洒洒,如白色马尾一般。侯六心下吃惊,心道:师傅果然非人也,眼见这佛寺高洁,就现了原形,尾巴都露出来了!

然而,李道士脚下,还围绕着一物,那物时不时人立起来,用一双软绵绵的肉质爪子,去逗弄那拂尘,口中喵呜作声,像是在起舞一般。原来是一只体型硕大如土狗的三色花猫。

也是机缘巧合,那三色花猫,自五十年前的一个雪夜,被母猫遗弃在寺门口,从此日日听佛经,夜夜闻木鱼,由是得道,异于常猫。原本这三色花猫,毛色娇丽,得以名号叫做“金银嵌”,大多是牝猫,这猫却不同,无所谓牝牡之分,也是个奇种,它生来双尾,更是应了那谐音“二尾(胰)子”。

机缘巧合,李道士见这猫一双碧澄澄的猫儿眼里光华流转,心中一动,他已看出这猫是个灵兽,莫非要根除灰仙之祸,全在于此物身上。

这猫见李道士伏下身子,便娇滴滴的叫一声,侯六听得耳朵都软了,只见李道士摘下拂尘——原来这并非什么尾巴,逗弄那猫儿,又猛然一收,引得那猫扑入他怀里,非常有趣。李道士叉住那猫前腿,跟猫做了个顶额,问道:“若能得君相助降妖,许你做人,如何?”

那猫听了,喜不自胜,苦于无法言说,急得喵喵大叫起来,李道士微微一笑,将手指递于猫口边,那猫会意,一口咬破,吮了那鲜血,便开口做人言道:“一言为定。谁若反悔,必遭天谴!”

原来对于妖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打算多半是行不通的,想要成事必须以利诱之。当晚,李道士和侯六抱了猫,来到了伏牛山下。那洞中的灰仙,早已觉察动静,猫鼠本就是天敌,灰仙顿时胆战心惊,捏指掐了个诀,引动那山脚下的群鼠,往这边赶来。

村中众人,本欲归寝,却发现群鼠从洞中,草垛里,墙窟里窜出,往一个方向跑去,不禁大惊,庙中方丈早有准备,此时出来游说,说服众人带上武器,一同赶往山里。

这边东府门口,先到的老鼠已经把李道士二人连同猫儿一同围起来,只等那灰仙一声令下,便扑过去嘶咬。

只见那猫,不慌不忙地跳到空地上,鼠性惧猫,虽然势众,却依然胆怯,争相向后逃窜。

那猫便向天嗷呜一声,身形暴涨,变做个花豹的模样,口中却呜呜作声,只见那漫山遍野,钻出了无数狸猫身影,什么黑尾白猫,名唤雪地拖枪,黑斑白底猫,名唤雪中送炭,黑猫白爪,名唤乌云盖雪,又名踏雪寻梅,还有那金黄的虎皮猫,杂毛的半截尾,凶厉的灰野狸,全是捕鼠的好手,一同杀入群鼠阵中。

那洞中灰仙,闻得外边杀声阵天,便钻了出来,只见它身形如同一头山猪般大小,浑身灰毛刚硬如针,沾了一身的草屑脏污,披披挂挂的,好不恶心邋遢。

它出洞便看见了那猫中之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登时二者厮杀到一处,旋起一阵风来,风中那猫鼠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李道士和侯六居然插不上手,只能在外边和众野猫一起,奋力杀鼠。

那猫中之王不愧是治鼠的行家,那灰仙也不枉是鼠中的领袖,二者皆互有杀伤,不多时分了开来,各自呵呵喘气。然后又性命相搏,斗在一处,那猫中之王更胜一筹,瞅准空当,一口咬住灰仙的咽喉,下力撕扯,灰仙此时计穷,胡乱的扑腾着腿脚,那腥臭的黑血,淋淋漓漓的往下淌,眼见是不能活了。

猫中之王便住了口,将灰仙的尸身甩开,以为大功告成,兀自欣喜的喵呜一声,向李道士跑去。

由于没了灰仙指使,群鼠也停止了攻击,只顾逃窜,眼见胜利在望。然而这灰仙毕竟是成精的妖魔,连日里得了人血人肉的滋养,岂是那么容易死的?只见它的尸身,慢慢消失在空气中,却化为成百上千个小耗子,都只有花生米大小,如一阵灰色的狂风,顿时向三色猫儿席卷而去,李道士和侯六这边瞥见,大叫不好,待要救时,已经晚了,那三色猫儿周身都被老鼠覆盖,一阵乱咬,猫儿惨叫声声,痛得浑身颤抖,一些小小的妖鼠更是用尖牙啮开了他的皮肉,钻进他的身体里。

眼见三色猫儿倒地,那灰仙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妖力,随风散去了。再看三色猫王金银嵌,那身好皮毛已经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双目圆睁,只有肋下还在一起一伏的呼吸。

李道士划破手腕,将血滴入他的口中,他却没了力气再吮,挣扎着伸出舌头,只是舔了两口,说道:“我今以性命相报,约定之事,道长可不能忘了……百年之后,必再相见!”说完,急促的喘了两口,呜呜一声,便断了气。

这三色猫王,原本只是出于私利,却因着一丝善念,临死之前成佛,又得了道士的一声善言,一百十一五年之后,真就托生成个人身,因他本来就非牝非牡,托生成的人身也没有男女之分,故而一生下来,便被亲生父母遗弃在荒野地里。李道士当时已得讯息,于陕西渭南郊外将他捡走抚养,便是后话了。(这三色猫托生成的人,出落成个女孩形态,其实他非男非女,行厄之年的第二卷里会出现。)

当下三色猫身亡,群猫却不曾散开,依旧在奋力捕鼠,其实猫性诡谲,即使不为了口中之食,也不忘杀戮,然群鼠数目还是太多,正要不支时,山下村民带着各家的黄狗赶来,加入了灭鼠队伍,这一场恶战,持续到天明,以至于南阳府的老鼠,在接下来的四五年里,都行踪甚少,不敢再露头了。

李道士和侯六两个人,抱了三色猫的尸身回到寺中,在莲花池边烧化了。未及天明,二人便整顿行装,离开了香云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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