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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1 / 0)

书接上回。

侯六闻得鼻端一股檀香气,正和师傅身上的气味一样,却不见师傅的人,不禁警觉起来。依他以前见闻,李端白身上的隐疾,一般靠檀香来压制,檀香气浓烈时,他就要陷入沉睡。

眼下若这女道士不是撒谎耍他,师傅就可能就在不远处。而之所以不现身,怕是又陷入昏聩。——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的各种线索,早就暗暗的连成了一条线,此时一股脑儿的清晰起来。九月间肃州城里出怪事,官兵追踪怪人,直至千佛洞,而后全部中计被陷。李道士受尼叶赫之托,也可能是被劝诱,去查看端倪,不意里面有大量檀香,便困在里面。

师傅有时候有一股傻气,侯六心想,但这事恐怕也没那么简单,李端白其人,总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且次次侥幸,全赖他身手不凡。这回也可能早就瞧破,——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中计了。

这时,女道士转头对他道:“侯军校,再往上攀登,便不是我家能管到的地界了。”

侯六顿住脚步,仰望着立在他上方的女道士,道:“仙姑请指教。”

女道士道:“不瞒你说,你刚才看见的那个罗刹,其实每家管的洞窟里,都有一个。”

侯六望望四周,这里就像一个硕大无朋的螺蛳壳内部,他和女道士沿着那些黄土和沙石垒就的阶梯,盘桓着上升,而不同于螺蛳壳,这里越往上,就越宽大,周边的土壁上,还有些大大小小的洞穴,侯六恨不得长一个狗鼻子,嗅出那檀香气息究竟来自于哪个洞穴里。

他听了女道士之言,明白这女子乃是出言提醒,不禁把戒心又放了放,拱手道:“多谢。接下来会有艰险,你还是请回吧,我自当去找。”

那女道士一边探路,一边摇摇手,却道:“非也。我岂是怕死的,一道向前便是。”

二人循着气味,继续向上走,越往上,那股檀香气越浓,走到一处墙边的洞穴,那股气味都弄得呛起人来。香味浓多了也与臭气等同,当下二人给熏的几乎站不住,扇了扇风,可还是没用,侯六见着那洞穴里黑咕隆咚的一片,便探身将女道士挡在身后,自家来捏起灯点上了,没想到往里一照,却没照见地面,他俯身捡了个土块,往里一抛,却没听见响,过了好久,才听见那土块磕碰着岩壁,往下边滚落了。

侯六心中不禁大惊,心道这分明是个无底洞,没想到女道士却不慌不忙的抬手把灯拿过来,绕过侯六,探身往下看去,两人此时都趴在洞穴的边沿,往下探看,女道士看了一回,却微笑起来,道:“这是个藏经洞。”

侯六道:“里面藏着些经卷吗?有多深,若不妨事时,我们便往下跳。”

女道士不言,却打开了包袱,拿出一副八爪搭钩来,侯六会意了,拿起搭钩便往洞口边沿挂去,女道士却说:“军校,那黄土都酥脆了,就是有石头,也不安稳,我不是让你往洞沿搭住,是让你用手拽住,自己退回洞外趴下,靠你的体重吊着我,我先下去。到了洞底,我拽三下绳子,报于你知,再点上灯火,你好看着慢慢的下去。”

侯六诧异道:“仙姑,我是个男人,要下也是我先下。底下要有什么劳什子罗刹,你一个人如何抵挡?”

女道士抬手,翘起食指,往他眉心里一按,连嗔带笑的低声道:“好个傻子!你先下去,我没有你重,况且我这二两力气,如何拽的住你?”说罢,就将八爪搭钩拿回,往侯六手里一塞,道:“拿稳了!”她自己不由分说,捏着绳子末端往下一抛,那末端原来系着一块青石,一抛之下,立即下落,知道洞底传来一声轻响,才落了地。

侯六被女道士那一点惊得浑身一颤,脸上通红,心道:便是师母,年岁差的也不大,怎么这样轻狂,算了,又不是我娘子,到时候看师傅如何应对。他手里紧紧抓住搭钩,却回身爬至洞外,往下下了好几个台阶,又用两脚钩住洞壁,又试了试,才道:“仙姑小心。”

女道士闻言,低低的道声:“我去也。”便自己抓了绳子,一点一点往洞里退去,等到陡峭处,她腾身一跳,侯六顿时感觉吃紧,然而几下之后,便觉得绳子那端力道均匀,过了半晌,那边拽了拽,侯六低声呼道:“可到底了?”

那边连拽了三下,侯六觉得手下得力道也松了,便爬回去往洞下看,只见那洞底约莫十多丈深,此时次第亮起灯火来。但见下面密密麻麻,似乎有些树枝一样的东西枝枝丫丫的耸立着,好像一片葱茏的树林,侯六眯着眼睛看了看,只不见女道士,他低呼了几声,完全不见回应,顿时心道:糟了,师母被罗刹衔走了!

没了女道士接应,他只好自己往洞壁上查看,想找到能往下攀爬的地方,不看则已,一看却见,借着微微的火光,右手边上,不知是何人凿了窄窄的一溜阶梯,紧贴着那洞壁,盘旋着向下,边上又没个扶手,更可怕的是,那阶梯窄处只有一乍宽,侯六暗暗叫苦,只得衔了手枪,原想脸朝外边,背贴着洞壁,慢慢沿着阶梯走下来,谁知往下一看,立即眼晕,他遂作燕巴虎状,脸朝里,贴着洞壁慢慢往下沿着走,可巧那洞壁上隔几步便凿着一个窟窿,正好便于用手抠住。

就这样,他下了约莫大半,离洞底也越来越近,然而,越到最后,人的定力也就越差,他好死不死的往下一看,却差点咬了舌尖,原来,那些树枝样的东西哪是什么枝丫,分明就是一条条焦枯干瘪的手臂,那末端的手指,像是鸡爪一般往空伸着,做出抓挠的形状。

列位看官,侯六虽说从小见那妖魔害人,长大沙场从军,却从没见过这么多怪的异干尸,顿时吃惊不小,连带着一阵晕眩,自己脚下便软了,这时候恰巧传来一阵声响,他一个哆嗦,便顺着洞壁滑了下去,幸好此时离地也不远,等到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时,也不过脚底酸麻,过了一阵,自然缓过来了。

他自家点起火折子,抬脚便走,脚下嘎嘣嘎嘣一阵脆响,想必都是人的骨殖,倒也闻不见任何腐臭,原来他的鼻子,早教檀香熏得麻木。

他没走几步,那边就拉拉的一阵乱响,正要看时,却是女道士自己走出来了。

侯六一见,心里的石头落在地上,笑道:“师母真会吓人,我以为你出了不测。”

那女道士抬手将食指抵在唇上,低声道:“休要高则声!罗刹睡着,你方才叫我,我哪里敢应!下回再说话,便用袖子罩住嘴。”

侯六学样,闭住气息,跟着那女道士往死人堆里划拉,只见那些死人,从中央到四周,样貌装束却并不一样,除最里面的全部干枯,只剩骨骸之外,越往外,却越发新鲜,到最外几圈时,正是刚死不久,也并不腐烂,只是都跪着,或者半蹲在那里,两手往上举着,都僵硬如同石头。

侯六上前,却把灯火往那死人身上一照,只见尽皆都是灰色褂衣,背后有一个大大的“勇”字,他顿时悟到,这就是失踪的肃州兵勇,正要再细看时,女道士却拽住他的胳膊扯了扯,往身后一指,只见那边死人稀疏,却有一些黑色如煤的东西散乱的堆着,侯六脑袋一炸,顿时趟着一地的碎骨头连滚带爬的跑过去。

果然,那些黑物是些檀香块,其数目之多,令人叹为观止,便是京城所有的生药铺,集不齐这么多的檀香。那檀香堆上,躺着一个人,不出所料,正是李端白。

女道士不顾着侯六,自己爬到檀香堆上,扯起李道士来,用手试了试口鼻,眉眼顿时耷拉下来,侯六却摇手让她莫慌,自己将李道士拖下檀香堆,低声说:“师母,麻烦你扶着师傅的头,我有办法叫醒他。”

那女子疑惑的看向他,微微打着些哆嗦,将李道士的脑袋枕在自己膝盖上扶好。侯六拔出腰刀来,割破了手腕,低声道:“师母,你捏着师傅的脸颊,要他张嘴。”

女道士愣了愣,似乎不解其意,却见侯六的血都涌出来只往下滴,又似乎想阻止侯六,但见侯六坚定,便只得手捏住李道士的鼻子,就如给那小儿灌药一般,一手去撬他的嘴,好不容易掰开嘴巴,又见牙关紧咬。没奈何,只好将血滴入牙缝间,也不知道那李道士喝进去多少。

两人折腾了许久,却不见李端白醒转,那些滴入他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都流了下来。这下连侯六都灰心丧气了,然而此时,李道士身体却微微回温,侯六便索性掰开他的眼皮,将血往眼睛里滴,也不知有多少。

正忙活间,女道士却停了手,侯六顿觉得怪异,抬起脑袋才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光头影子,正贴着地面,一步步的往这边爬来。原来方才女道士想阻止侯六划伤自己,便是怕血味儿引来罗刹,现而今,李端白还没醒转,罗刹倒自己爬将过来了。

列位看官,这侯六的血液之所以不灵,是因为那次结亲时被劫到蓟州妖宅里,生生的在皮下埋入了一只伊布里虫子。而后虽然得救,但是他却始终惴惴不安,不敢对任何人讲实话,索幸身体并无大碍,况且当时又遇着真假李端白这回事,大家都不甚留意他,他自己也干脆忘却,只当作噩梦一场,便是打死,也绝对想不到这血的功效已经大打折扣。

眼下两人见那罗刹爬过来,倒也不十分惊慌。那罗刹嗅着血味儿慢慢醒来,如一只冬眠中醒来的大蜥蜴一般,扭动着爬到了光亮处,二人一看,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但见,那罗刹一身如同铜铸,看似不是正常的血肉,居然在昏黄的烛火下闪着亮光,行动也比先前看见的僵硬好些。

侯六摸出枪来,慢慢抬高,瞄准那罗刹的脑袋便是一枪,顿时火星四溅,那子弹打居然在罗刹的身上,铮然有声,根本就未入皮肉。侯六顿觉不对,果然那罗刹头上身上的皮壳宛如泥坯般零碎落下,却不见那罗刹伤着分毫,不仅如此,那家伙居然一下子便半抬起身来,动作居然灵活了不少。

侯六再开枪打时,那罗刹却哧溜一声,扎进死人堆里不见踪影了,眼下当当两枪放了空,他自己也没奈何,扭头去看李端白时,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女道士仍旧捧孩子似的捧着他的脑袋,脸色倒是好看不少。

侯六皱了皱眉,凑过去刚要开口,便听得见死人堆里哗啦啦一阵乱想,那罗刹居然又钻了出来,若不是侯六转头,几乎来不及盯住它。原来,这檀香堆原本就在死去的兵勇边上,罗刹本从对面冒出,畏惧着侯六枪击,干脆兜进死人堆里,却绕路接近过来。

这边厢女道士没留心罗刹,结果一转头正好跟罗刹凑了个对脸,饶她再老成,也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那罗刹哪里肯等,立地便扑了过来,侯六抬起枪来便打,但他平日里玩手枪的机会着实有限,哪及得上当过土匪的查理王的枪法,加之心里又慌,结果两枪都放了空,那子弹说没就没了,他气急败坏,大声骂了句爷娘,便低头抽刀,睡知那罗刹惧着他有枪,却不知枪里没子弹,反倒对着女道士咬了过来。

那女道士手上还捧着李端白得脑袋,一个来不及,只挥手一挡,正好塞住那罗刹的嘴,那罗刹半月来伴着腐臭冰冷的尸首,早已饥渴难耐,此时嘴下毫不留情,狠命一咬合,牙齿都卡进了女子的手臂上的桡骨里,登时鲜血四溢,那罗刹尝到了人血,便狠命晃头,恨不得立刻把女道士的手臂扯将下来填肚子。

可怜那女道士被扯了个踉跄,口里杀猪也似的尖声叫唤起来,侯六此时大惊失色,连忙来救,那罗刹口里咬着女道士的手臂,两手却空着,一把便将侯六扫倒,连人带刀一起摔进了死人堆里。

列位看官,也是无巧不成书,那鲜血正好撒在李端白的眼缝里。机缘巧合间,恰便似一阵缓风,那李道士得了鲜血,却慢慢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周围,他平时十分机变,饶是僵躺了半月,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那罗刹扫到了侯六,想挥脱女子张口吃肉,不意间,地下的“死尸”却一跃而起,抬手将他脖颈捏住了。

罗刹抬手便去掐李道士的脖子,可恨獠牙还卡在女子的桡骨里,此番一动,那女子被扯的尖叫一声,李道士却避开它的双手,转身一跃,正好跳到了那罗刹背上,那罗刹被他压的一矮身,便发狂似的颠动着身子,没颠下李端白来,倒把女道士的桡骨晃折,罗刹的獠牙脱去束缚,便低头又想寻刚才的血肉,孰料李端白却照着他的脖颈狠狠砸了一拳,那罗刹登时支撑不住,趴到在地上,嘴里咔嚓嚓的乱咬,却什么也够不到。

李端白就势捏住他的脑袋,往地上狠砸几下,那力道之狠,饶是侯六在一丈外死人堆里,也感觉到了地皮上的雷动。那罗刹初始还在扑腾,后来却渐渐没了生息,等到看时,半个脑袋都已经砸瘪。

侯六这才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见着他师傅恢复如初,顿时大喜,李端白却面上冷冷的看着他,撕了节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道:“你如何在这里?”

侯六一时无法回答,只好憨笑,李端白见他这般,也不好责备,只得长叹一声,道:“你若在这里,必然王阳明已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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