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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1 / 0)

侯六闻言,一时间悲上心头,查理王不知死活,李二猧化作尘土,王典仪也和他分道扬镳,他想要说的话,一股脑全憋在了嗓子眼儿里,却不知如何说起,只好看着师傅发愣。然而,那边还有一个女道士,刚才昏晕过去,这时又悠悠醒转,恰好解了侯六的尴尬。

二人便扶起女道士来,李端白叫侯六寻了片瓦,解了裤带给她托住手臂,又绕在颈上系住。那女道士似晕非晕,侯六搀着她走了几步,却发现她一直脚软,没奈何,只好背她往前走。

三人若按原路返回,然而侯六驮着个大活人,着实气力不济,实在无法去沿着那窄窄的阶梯向上攀爬。李道士只好亲自驮了女子,顺便把她吊着的膀子小心抬起,挂到自己身前,两人也不多话,一路向上,便爬出了这个地窖似的藏经洞。

出了洞口,李道士却引着侯六,往其他的地方去了,侯六心下疑惑,几次要出言提醒,又见师傅似乎冷着脸不愿多说,只好生生憋住。果然那李道士走了个不常见的宽敞之路,路上虽然平坦,却时不时看见一些死尸,像是刚死不久,可见之前此处并非太平所在。

师傅对这里的了解,似乎不在那仙姑之下,侯六暗道。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三人从别家的洞窟里摸出来,一路回了太清宫。

女道士倒是早就醒了过来,却趴在李端白背上一动不动。一进着观门,那先前的小道士便像一只小狗一般的窜了出来,他先是瞅见侯六,然后又看见了李端白,最后才看见了她的阿姐,这孩子原本就胆小,看见血里呼啦的阵势,不禁嗷嗷叫道:“阿姐,你怎么啦!阿姐,阿姐!”

说着便对着李道士作势欲扑。

那女道士轻声喝到:“莫吵,——”再要教训时,不提防李端白却一矮身,让她自己两条腿着了地,再托着她的手臂绕过来放好。

那孩子也不知怎生教养的,端的一点儿眼色也无,还没等女道士站稳,便猛冲过来扑进她怀里,几乎把她撞倒。侯六原本觉得好笑,眼睛却不经意瞥见了李端白的左手,顿时心里一紧,原来李端白与那罗刹以命相搏时,将左手砸坏了,虽然没伤着筋骨,可是却乌紫的一片,只好微微的蜷着。

眼下到了饭点,那女道士打发小道士去做饭,三人便围桌坐下,寻出跌打药来治了回伤,那厢房的柜子里倒有些现成的吃食,女道士让侯六全搬了出来,大家边吃边白话。原来,这女道士姓文,祖上也曾是这里望族,后来逢着战乱,便合家入了道士籍,几百年过去,人丁渐渐稀少,传到女道士这一带,就只剩下她和弟弟两人,之前羽化的师傅,是他的族叔。

侯六饿坏了,一面吃着糕点填肚,一面呜呜的说:“师母,你姓文,可也总有个名字吧,说来听听。”

那女道士本想遮口一笑,可惜右手坏了,多亏李端白与他正骨疗伤,此时打着夹板,动弹不得。她还未发言,李端白却从堆得像小山一般糕饼里抬起头来,错愕道:“什么师母?”

侯六眨了眨眼睛,道:“师母说了,师傅为了进千佛洞,已经立下契约,替师母当家。”

此时,那女道士垂着头,一言不发,李端白却道:“是有这么回事,我答应给文仙姑当家,直到他幼弟成年,但没有说要娶她,你不要妄言,坏人名节。”

侯六顿觉师傅一双长眼睛瞪着他,颇有点声色俱厉的意思,便噤了口,他在把脑袋埋进糕饼堆里,却偷眼去看女道士,只见那小娘子满脸通红,活像偷吃时被猫当场逮住的鼠子,看的侯六在心中长叹一声,道果然是个没谱的事情,想我一世英名,怎么就居然信了她。

侯六这边厢正在心里啧啧,李端白却发话了:“小六,明天一早,便就离开。”

侯六道:“去哪儿?”

李端白说:“往西南边的高地去。”

这下女道士猛然抬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盯住李端白,低叫道:“李郎!你不打算给我当家了?”

侯六一听这称呼,一个没忍住,嘴里的饼渣就吸进了气管里,紧接着就咳嗽起来,声震房顶。李端白并不看侯六,却对女道士温言道:“不是。事情了结之后,我还会回来。”说罢又闭眼养起神来,似乎不想再多说话。过了不多时,小道士把饭做好,大家一起将出饭来,草草的吃了,各自歇下不提。

是夜,肃州这边降了大雪。侯六和李道士同宿在一间房内。时候还早,侯六便把自李端白走后,李甲和李二猧一伙人上路,查理王偷偷跟随,以及路途见闻,及至李二猧惨死等一连串的事情全部说了个备细。

李道士默默的听着,听到李二猧身死,二人都有些惨然。默了一刻,侯六才想起来老狐狸,心道自从和王典仪分开,便再没管顾过他,一个白天没喂食水,总不至于饿死罢,于是翻身找起行囊,把老狐狸拉了出来,那老狐狸病恹恹的睁开眼睛,一见着李端白,差点蹦起来,尖叫道:“神仙!救我!”接着便又诉苦,将妖妃如何逼迫他,叫他埋伏在路上堵劫查理王的事一五一十说个不休。

李道士揪起它来,捏开了尖嘴,却往嘴里填了个物事,老狐狸皱着眉头想呕出来,又不太敢,叽叽喳喳的说:“神仙给我吃了什么?好苦,好苦!”

李道士平平的说道:“毒药。你半月之内去金城,西安一带,找到王典仪,引他来见我,才给你吃解药,不然药性发作,你就死了。我和侯六,从此地一路往西南的番区去,药里加了我的血,到时候你只需靠着感觉,就能找到我们。你去吧。”

老狐狸闻言,越发惊恐,它打着哆嗦四脚着地后退了几步,然后扭头窜出了门,三跳两跳消失在了雪里。

李端白围拢了火盆,除了外边厚衣服,闷头起收拾侯六的包裹来,他拿出来一些东西,仔细的查看,却又放回,似乎是在找什么。直到两人吹熄了灯烛,钻到了炕上,也半晌无言。侯六心里有事,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正当他朦胧合眼时,师傅却在他的左边低低的笑了一声,道:“小六,你跟王典仪几年了?”

侯六道:“自那年在杭州辞别了老王进京,到现在有七年了。”李端白闻言,又是一笑。侯六顿觉不太寻常,便趴起来,凑到师傅面前,等着师傅发话。

窗外的雪如鹅毛般下着,侯六不知道查理王在这样的雪夜里,会在哪里,也不知道王典仪究竟调不掉调的动金城和西安府的兵马。他在黑暗里不安的盯着师傅的侧脸,外边比屋内要明,雪光直接越过橘红的火光,映到李端白的脸上,倒像是琉璃打的观音像一样,说不清是年青还是古老,对于李端白的年甲和经历,他很早就有一些认识,不过从不深究,现在配合着这张面目看来,果有十分怪异。

不提防间,李端白说话了:“小六,你刚才跟我说,王典仪要去金城或者西安调兵,一个七品的兵部典仪,就算是个京官,如何调的动重城的兵马?”

侯六道:“不瞒师傅说,老老王这些年具体干了些什么,我也不知,在京城时,有时临时去兵部寻他,十有八九会扑个空。况且今年秋里老王来千佛洞找到师傅,我想也是老老王指的路,只是二人心照不宣,老王必然答应了他的什么条件。”

李端白枕着双手仰面躺着不言,侯六却分明看见他的下巴点了点,似乎同意了侯六所言,又慢慢说:“他不是七品典仪,就连图巴哈见了他,其实也让三分。他的隶属,只在天家下一级别,名叫天监司,各朝各代都这样的设置,只不过名称不同而已。播撒瘟疫这件事,往大了说,不知是几百年前便已经埋下了祸根,往小了说,王阳明一出生,这件事情便是一个阴谋。”

侯六听得惊呆,半晌才道:“听不懂,这和现在的事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李端白悠悠道:“他是个张网的人,图巴哈是拉网的人。”

侯六急道:“照师傅这般说,谁是网里的鱼?”

李端白道:“李甲,尼叶赫,或许还有我。”

侯六道:“那老王是什么?”

李端白道:“他是诱鱼的饵。”

侯六想了半晌,道:“师傅说笑。他待老王如同亲生子,怎么会拿他做饵?”

李端白哼笑一声,一只手绕过来揪住侯六的辫子,扯了扯,便道:“好个猪尾巴小六,这些年王典仪教会你套话了。你不会看不出来,阳明其实就是他的亲生子,连带后院最末进的那个非人非鬼的女人,是阳明的母亲。”

侯六一手护着辫根,脑袋往枕头边上碰了碰,当是向师傅求饶,道:“师傅饶我。我看得出来,但也只能当作不知。”

李端白收回手,道:“小六,你有你的命。我们不会一直跟着你,以后你要图显贵,就跟紧王典仪和图巴哈。现在不说这个,我问你,如果你想下毒害一家人,你会如何办?”

侯六磨叽道:“师傅这比方好生可怖……去生药铺赎一包砒霜来,趁人不备,下到人家锅里。”

李端白又道:“如果要害一村子的人,你会把砒霜下到哪儿?”

侯六想起小时候自家门口有口井,但凡街坊邻里,都喜欢从这口井里汲水,便道:“把砒霜下到水井里。”

李端白又道:“假如是几个城的人,有一条河经过这些城边,城里的人都吃河里的水,你怎么办?”

侯六思忖道:“河水是活水,且河岸又长,我在这里投了毒,别人到上游去打水,便没用了。不如找到河的源头,在源头处下毒,则可得手。”

李端白与黑暗中转过脸来,慢慢的对他说:“李甲和尼叶赫也是这么想的。北地的河流,大都出自于黄河,而黄河之水天上来,他们带着瘟神,去了那里。”

侯六摸不着头脑,激动道:“天上?”

李端白无奈道:“小六,你该去多看看书。那里不是天上,在吐蕃语里,那叫职权玛尼木占木松(巴颜喀拉山脉),是一大片山,那山上常年积雪,处处垂悬着巨大的冰川,每年到了开春时节,山上的冰雪化了,水流下来,成为黄河之源。”

侯六道:“原来师傅说的就是这里,可是现在已经迫近隆冬,冰雪不化,李甲和尼叶赫怎么行事?”

李端白道:“按说来他们本应该春天再起事,但是,尼叶赫家里已经被人盯上,他这时出走,有一点避罪的意思。”

侯六道:“尼叶赫家里世袭爵位,虽然不任要职,但是势力也大得很,究竟是何人盯上的?”

李端白道:“这并不重要。”

侯六越发糊涂,待略略理清了头绪,突然道:“师傅说自老王出生便是一个阴谋,这件事我还是不解。愿听师傅说个明白。”

李端白又躺正了,将两只手搁在胸口上,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知不知道并不耽误正事,有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好,现在夜深,我困了,不愿再说。不如计划计划眼下才是正事。”

此时夜已经将深,寒气并着湿冷的雪气,透入屋内。侯六慢慢的蹭着师傅的肘侧躺了下去。少年时他生的瘦小,心里害怕时,常常偎在师傅肘侧,师傅总是捏着脖子把他拎远。那时候带着半大孩子云游,不免累赘,可师傅总是观察细微,若他有病,师傅半夜背他出去诊治,有时赶上半天的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师傅也先紧着他吃干粮。如今他已长的如同师傅一般高矮,又成年娶妻,再靠着师傅未免太没出息,此时合该孝敬师傅。

想至此,侯六低声道:“师傅,不如我给你暖暖脚。”说着便起身往后头被子里探过去。

谁知李端白却像被马蜂蛰了,抬起腿来对他一踹,喝道:“你干什么?好生睡你的!”

侯六笑嘻嘻道:“我说师傅,你该寻个娘子来暖床。这几日大雪封门,你说明天走,其实根本走不了,你就是为了避开那个文姑娘。依我看,既然你还回来,为何把话说绝?不如成其好事,以后你也有个家。徒弟我也放心些。”

李端白似乎被他噎住,半晌才低声道:“是走不成。但我不能跟她,我早有婚约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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