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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深宫用人心(1 / 0)

我与他,已很久没有如此亲密,我拥着眼前几乎不真切的他,沉醉在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中,他滚烫的面颊紧紧贴靠在我的面上,嘴唇覆在我的唇上……

床帏飘摇在夜风之中,却掩不住一片春意。

身体的疼痛让我几乎不能呼吸,可我丝毫没有挣脱他的臂膀,我缓缓合上双眼,想要静静地享受与他久违的厮守,却忽然闻到他身上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

我所有的热情都在这一刻忽然冷却,只剩他不知疲倦地在我身上索取更多。

我知道茉莉是谁最爱的花,我也记得玄烨曾在我面前亲手扔掉了她送的茉莉花荷包。只是如今,他身上的茉莉花香似乎在告诫我,“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心中眼中只有你一个人的玄烨了…”

当他已满足了自己所有的欲望,我轻轻将他推开,坐起身来,将头埋入自己的臂弯,独自一人面对着一袭床帏出神。

“怎么了?”他披上一件外衣,亦为我披上一件衣服,他双手揽过我的腰间,企图将我拥在怀中。我用力挣脱他的怀抱,背对于他,“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你走吧。”

“你说什么?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得到你的身体么?你还在怨我么?”他不解地复又将我环在臂膀中,我却用力地将他推开,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身上都是茉莉花的味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舒妃最爱的花么?”

我微微一顿,冷声道,“怨你…?我不敢,若是你永远不能醒悟,难道要我一直自怨自艾下去么?”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却还是紧紧将我拥在怀中,他贴靠在我的耳边低声道,“我不想失去你。”

我冷冷地轻笑一声,“你不想失去我,也不想失去她……都怪我忘了,你是皇帝,而不是我的夫君,我这场梦,该醒了……”

“你胡说什么呢!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的心只留给你?”他用力抓起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我终究未能忍住眼中的泪,我转向他低声啜泣,“还能回得去么?那时候的我,能见到你就是最大的幸福…还可能回得去么?”

我渐渐用力,紧紧环住他的身躯,他轻叹了一声,“对不起,我会用尽全力,来弥补你。”

也许,时到今日,我与他之间,只剩下弥补与偿还了吧?我还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笑,毫无顾忌地闹,毫无顾忌地去爱慕呢?

玄烨忽然合了合手掌,李德全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玄烨道,“去烧一盆热水送到暖阁里来,朕要沐浴。”我不知何故地望着他,“你要做什么?”玄烨一笑,指尖滑过我的脸颊,“你不是不喜欢朕身上茉莉花的味道么?”

李德全及两个小太监抬了一盆刚刚烧好的热水送进暖阁,玄烨一人走向外暖阁,准备宽衣沐浴。

我望着他的身影,见他自己解开衣服上的纽扣,不禁追到他的身后,拉下他的手,替他解开胸前的纽扣,他低下头来宠溺地望着眼前的我,道,“还是放不下朕的,对么?”

他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扬起我的下颚,我脸上一热,迅速用手打开他伸来的手,低声道,“才没有,我只是尽自己的责任罢了,若是有人说我伺候不周,我可受不住那罪名。”

他刮了刮我的鼻尖,淡淡一笑,跨入木盆当中,一阵阵蒸腾而上的雾气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缓缓走到他身后,俯下身去,双臂环住他的肩,将头贴靠在他耳边。

玄烨伸出一只手来,将我的双手捂在手心,转头吻了吻我的额头,“你陪在朕身边的感觉真好…朕从前,总要将她想象成是你的样子…现在你能回到朕身边,真好。”

我心中一痛,“我从未离开,又何谈回来呢?若说离开,也是你离开了我。”他将我的手握得更紧,心疼地抚了抚我的手背,“朕日后绝不再负你。”

夜静谧,仍旧很长,只是我还能相信眼前人的话么?

“合心之约,我必不负。”那句他在烟花塔上深情许诺的誓言尚在耳边徘徊,而如今已是天翻地覆过后了。

次日玄烨走后,我便再无睡意,于是传来纯风为我更衣,梳洗打扮后,吩咐纯一去准备了早膳,纯一很快端来一盘精致的糕点,笑盈盈地对我道,“娘娘,这是皇上吩咐李德全公公送过来的,御膳房今日刚做的芙蓉糕!特地留给娘娘品尝的。”

我望着纯一手里雕花精致的手提食盒,心中淡淡一热,点点头道,“拿过来吧。”膳用至一半,忽听门外来人回话,“娘娘,佟妃娘娘和五福晋来了。”

许久不见佟妃,心中亦有几分挂念,便匆忙吩咐请她们进来。佟妃见到我,恭恭敬敬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我忙着搭起佟妃的手,为她福了福身,笑道,“姐姐别客气!”

佟妃仍旧只挽着一个极简的惊鸿发髻,在发髻上只缀了两支翡翠的步摇,我邀佟妃坐在我身侧一同用膳,欣儿才开口笑道,“妹妹可真是的!见了佟妃娘娘就把我这个做姐姐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会意地向欣儿一笑,指了指身边的圆凳,“姐姐快坐,在我这里还客气什么?”

欣儿搭了我的肩,坐在我身边,笑道,“妹妹气色看上去好多了,看来妹妹是和皇上解开心结了!”

我心头一动,嘴上虽未说一句,心里却还是泛起淡淡的伤感,“我和他,还能回得去么?”

我并未理会欣儿,只是淡淡地笑着,用着盘中的芙蓉糕,佟妃见状一笑,抚了抚我的背道,“妹妹,我倒是有些话想和你说呢!”我点点头,“佟佳姐姐请讲。”

佟妃清了清嗓子,眼中忽然蕴了几丝温热,“妹妹怕是不知道,你病倒的时候,他有多着急,他抛下那表面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舒妃,不分昼夜地守护在你身边……我希望妹妹能体谅他,不如原谅了他吧。”

我心间忽滑过一阵暖意,他做的一切我不是不清楚,只是他曾经的所作所为,都让我不敢再像从前一样。

“妹妹是聪明人,话不用我说尽就能明白。他是谁,我想妹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佟妃又道,目光期许地望着眼前的我。

“此外,温僖贵妃已被罚奉禁足了,遏必隆所为必要有宫中人作为内应,这次她想逃也逃不掉了。”佟妃端起茶盅来慢慢抿了一口,口中的话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前她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只是未伤及皇上心上之人,皇上也不愿意与她过多计较,这次她是触碰到皇上的底线了。”

“姐姐,裕亲王现在如何?”我听佟妃讲述了良久,最终却情不自禁地问出这一句话来,不禁引得佟妃和欣儿同时用不解地目光望向我,欣儿蹙了蹙眉道,“妹妹,以后你不要问起他了,你这次因为他受的苦还不够么?”

“为他受的苦?难道他受的苦不是因为我么?总想着如何保全自己,难道宫中的人心就这么冷么?!”我反驳欣儿,佟妃闻言不解地望着眼前的我,道,“妹妹你糊涂了,在宫里本就该为了保全自己而不择手段。”

我不再理会她们二人,一人静静地用膳,半晌后佟妃才继续道,“妹妹,裕亲王一切安好,妹妹别挂心了。今日我同福晋来找妹妹,是另有要事的。”

我放下手中的碗筷,端然转向佟妃,问道,“妹妹洗耳恭听。”

佟妃点了点头,放下手中茶盅,道,“那日温僖贵妃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污蔑妹妹与纳兰家少爷纳兰涟笙有染,皇上和太后现在虽不再过问,可毕竟没能解释清楚,来日若再被人翻出来当作污蔑妹妹的谈资可就不好了,所以……”

佟妃向欣儿示意,欣儿才道,“我阿玛也不愿哥哥再被牵连,所以他想让哥哥尽快成亲,以封住众人悠悠之口。”

佟妃接下欣儿的话,“妹妹你知道的,我佟佳氏一族受当今太后打压,早已没了当年的声望与名声,如今纳兰家如日中天,若是能与纳兰家结为亲家,是我佟佳氏的荣幸,也是我们的机遇。”

我狐疑地望着佟妃和欣儿,问道,“姐姐的意思是?”

“我有一同父同母之妹,名曰佟佳冬蕊,眉目如画,心性单纯,”佟妃颇为认真地向我解释道,“她与纳兰家的少爷有过一面之缘,对纳兰少爷印象极好,所以我想请妹妹替我向皇上求个恩典,将妹妹指婚给纳兰涟笙。”

“若是纳兰家也愿意,我自然愿意成人之美,只是姐姐去求皇上不是更好么?”我不解地问道。

“怕皇上不会允我所求,唯有妹妹所请,他才会真正上心。”佟妃说道,我心中泛起的凉意却一层比一层凛冽,“涟笙,他终于要拥有他的良人了…那也曾是我的心愿,只是如今已遥远得不真切…”

我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惠儿知道此事了么?若还不知道,就别叫她知道了。”

“我本不想这么早告诉她,”欣儿难堪地卷了卷手中的手绢,“只是那日我与佟妃娘娘的交谈被舒妃听了去,舒妃去看望芷珠时,竟把我们的话传给她了……”

“她想做什么!”我遏制不住心中一团怒火,惠儿现在身子极弱,她却还故意去惹惠儿心伤,“看来这个舒妃是愈发肆无忌惮了?”我口中的话亦带有几分摄人的寒意。

“这个舒妃,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我们也不能质问她什么,不然…岂不是让她知道了惠儿心意另有所属的事了么?所以只能忍下。”佟妃不甘地说道。

我冷冷地轻哼一声,狠狠说道,“我忍下此一时,却不会忍她一世,温僖贵妃亦是同样,她如今虽被禁足,可我的仇却还没报。”

送别欣儿与佟妃,我传来步辇,径直赶往储秀宫。

惠儿尚在休息,朱红镂空的窗掩不住暖阁内融融一片暖意,屋顶攒尖处凝着些许水汽,漆在金黄的琉璃瓦上更显亮丽的色彩,我见惠儿尚未醒来,便没让熙雯叫醒她,我只需看她无恙,也便放心了。

我轻悄悄地走进暖阁,掀起惠儿床外一层薄薄的纱帘,见她已渐渐醒来,便向她微一笑道,“惠儿,醒了?”

惠儿见是我,欣喜地一笑,忙坐起身来与我道,“姐姐来得好早!”我含笑着点了点头,替她披好一件防寒的衣物,道,“我来看看你,小阿哥呢?”

惠儿淡淡笑了笑,“叫乳母抱走了,老祖宗说想见他,正好儿我也该休息休息了。”

“是啊,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现在啊,你就什么都不要想。”我故作不知情一般地安慰着惠儿,生怕她会想起涟笙的事情。我低头端来一碗熙雯送来的红枣汤,仔细搅拌,为惠儿吹凉。

“姐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惠儿的声音忽然一冷,我手下的动作也不觉一停,我苦笑了一声,将红枣汤放到惠儿床头,“我知道了,涟笙的事……”

“姐姐!”惠儿猛地截断我口中的话,“姐姐…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的,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罢了,其实我也不留恋他,自打我入宫那天起,我和他就注定了再无缘分…如今我身边有姐姐照顾,自己也有了孩子,一切都还算美满,只是他要成亲了…有些话再不说,恐怕这一生也没有机会了,姐姐,惠儿求你,能不能帮帮我?让涟笙再入宫见我一面,我就当作个诀别。”

我心头如缠绕起一片细密的冰珠,无论如何也驱散不开,我知道惠儿的感受,如今的她和当时的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淡淡垂首,低低吐出一句,“好,我答应你,就算想尽一切办法,我都让他来见你一面。”

离了储秀宫时,窗外飘起柔弱的春雨来,阴雨连绵之下,宛如一片飞舞着的冰珠,连寂静的深宫都仿佛被这冻雨凝住,我定神望去,远处一片层层叠叠的金顶尽头便是乾清宫,我微微挥手,叫来纯风,“陪本宫去趟乾清宫。”

宫中这形形□□的人中,唯独他有权力能允我所请,有能力让惠儿圆了最后的心愿,何况佟妃有求于我,望我能恳求他为佟佳氏幼妹——佟佳冬蕊赐婚。

乾清宫内的寒冷扑面袭来,这里的细雨仿佛都比别处更冷,我与他,虽说表面上已解开心结,只是现在的他越刻意去弥补,我越会想起他曾经对我真心实意的好,还有他的绝情狠心。

“纯贵妃到——”回声遥遥的通传声穿过乾清宫内一道又一道的宫门,我站在丹陛石下,等到李德全传来一声高唱,“宣纯贵妃觐见——”我才拾起脚下的裙摆来,一步一步缓缓走入殿去。

我走过遥遥的丹陛桥,耳边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些声音,那个俊朗的少年在我耳边笑道,“以后你来见我,不用他们通传……”

敛回心神间,我已走到殿内,见远处御案后端坐的他仍是当初的模样,与我最初在堆秀山上相见时毫无分别,眼底微微一热,我拾裙跪倒,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我话音未落时,他已从御案后起身,径直向我走来,亲自将我扶起。我抬眼与他四目相接时,我眼中暗藏的一点思念与情愫再无藏身之处。

他温柔声道,“快起来。”

我微微颔首,跟在他身后,他示意我坐到他身侧,我愣愣地望了望他身侧的位置,半晌没有坐下,他抬头凝视于我,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

我淡淡摇了摇头,心头一涩,玄烨,我从未想过,我们的相见会变得如此生疏,我也没想到过,有朝一日,我来见你,只是为了利用你。

他伸出手来拉我坐下,顺势将我拥入怀中,“都过去了,朕都明白了,别再怨朕了,好么?”

我未作回答,只是直直望着他案上累着的高高一叠奏章,最下面压着一张突兀的信笺,我伸出手去摸了摸信纸的质地,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那是我曾经留给他的那封陈情书。

“你还一直留着那封‘绝笔’?”我淡淡一笑,假装毫不在意。

他侧头望了望我,忽然用力将那封信从最下面抽出,握在手心里仔细摩挲着,“我让你受的苦,我不敢忘啊。”

“那时候都怪我自苦,若我毫不在意你,我又何来那么多苦楚?”此时的我才抬眼望了望他的面容,他略显消瘦的模样映在眼里引起我心中一阵巨大的疼痛,我不禁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略显错愕,最终只是苦涩地笑了笑,道,“朕很好,只是最近朝上的事不少,京城中的时疫也愈演愈烈,殃及到了不少百姓,朕心焦虑而已。”

他还是原来那个他,心系百姓,为了处理好朝上的事情废寝忘食,做事永远要做到最好,只要是他做的事情,他必一一用心,绝不疏忽。

我心疼地为他端起案上一杯茶来,掀起杯盖,为他撇开杯壁上附着的茶叶,递到他跟前道,“润润喉。”

他惊喜地望着我为他端起茶杯的双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竟一把拥我入怀,在我唇上落下一吻,我惊得手上一松,一杯热茶尽数洒在他胸前,他胸前一片明黄的龙袍顿时变为了暗黄色。

“你做什么?!”我挣脱他的钳制,抽出衣袖中的手绢儿为他擦净胸前的茶渍,他却固执地将我环住,几次三番吻上我的嘴唇,就当我力气用尽,对他颇有一副欲迎还拒的姿态时,忽听李德全在殿外传话,“裕亲王殿下到——”

我闻声后更加用力想要推开身前的玄烨,他却更加用力地将我环在怀里,我已能听见裕亲王步步走来的脚步声,心中的窘迫一阵阵涌起。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裕亲王的声音铿锵有力,但在我听来已有几分沧桑,经过此劫,我想在他心中,对他眼前的皇上,对他自己都会有全新的认识罢。

玄烨此时才将我松开,我被他吻得已有些头晕,我蹙了蹙眉,挥拳打在玄烨胸前,他却淡淡一笑,携起我的手向裕亲王道,“王兄请起吧!今日来见朕,有何要事?”

裕亲王见到玄烨方才与我的情形,微有些窘迫,他浅浅笑道,“皇上要臣查的事臣都查过了,遏必隆确有克扣军饷之实,臣带来几个军中将士供皇上问话,至于温僖贵妃是否知情,臣就不得而知了。”

“好,辛苦王兄了,让那几个将士在偏殿等朕,朕一会儿就过去。”玄烨肯定地向裕亲王点头示意,而后裕亲王便跪安退去了。

他走后,我才抬起头来问玄烨道,“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他不说话,只拿来一块豌豆黄送到我嘴边道,“你尝尝,御膳房新进的。”我脸上一热,推开他的手,严肃道,“你认真回答我!”

玄烨见我微有些怒意,才放下手里的豌豆黄,道,“朕就是故意的,朕要让他知道,你是朕的女人!他连想都不要想!”

听他如此说,我心中不禁感动,只是经历过此前的波折,我应该明白,对于他的恩宠,我不敢要的太多,也不敢让他再对我那么好。

我扭头假意不去看他,装作毫不感动的样子,说道,“皇上误解裕亲王殿下了,他一直忠心耿耿,绝不敢觊觎皇帝后妃。”

玄烨的目光瞬时暗淡下去,他苦涩地轻笑,“其实经历了之前的那些,朕也该明白了,你总是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愿意别人受一点苦,就像你病得那么重了也不说,只怕朕会分心!霏儿,你难道不记得了么?我们说好的,有什么苦难都要一起分担!你不要总是自己忍着好么?难道你的真实感受,都不可以对我说么?”

我眼底的雾气悄然滋长,对于此时身边的这个人,他就是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他是我愿意承担下一切的根源,可他也是我承受了那么多苦难的来源。

“玄烨,陪我出宫去看看好么?”我突如其来的请求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此时宫内有诸多事宜需要他亲自操办,遏必隆的案子还没有定论,温僖贵妃也还没有受到应有的处罚,不过此时我必须他答应我的请求。

“好,”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如此爽快地答应下来,他合起双眼似有些疲倦,他拥我入怀,“我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明日朕就陪你出宫。”

见他如此疲倦,心疼之意袭上心头,我轻抚着他的额头,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身体一切无恙么?”玄烨微笑着点点头,将我的头按到他的肩头,他轻声说道,“一切安好。”

“玄烨,臣妾还有一不情之请,你肯听臣妾说么?”我合起双眼靠在他的身边。

“你说。”他的声音中充斥着疲倦。

“此前温僖贵妃企图诟病纳兰涟笙,纳兰涟笙作为纳兰明珠大人独子,自然不肯受此不白之冤,所以臣妾想,他既是同臣妾一起长大的挚友,便想为他向皇上求一门亲事。”

“你可有中意的人了?”玄烨语气中含了丝笑意,他仍未睁眼,“纳兰明珠也向朕提起过,只是没有中意的人,如今有你作请,他自然愿意。”

“臣妾觉得佟妃的胞妹佟佳冬蕊极好,冬蕊相貌也好,又读过诗书,还懂琴棋,与纳兰明珠大人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佟妃的妹妹…”玄烨思虑了片刻,肯定道,“纳兰明珠是朕得力的左膀右臂,佟妃在宫中资历又深,将她的妹妹许配给涟笙,也算是给足了明珠面子,又能为佟佳氏带来荣光,霏儿你的提议极好,朕允了!”

我淡淡一笑,这无非是成人之美罢了,也算是我回报佟妃对我屡屡的关心与当初的搭救之恩,我轻声道,“臣妾只是成人之美,不敢居功。”

话毕,我亦感到阵阵疲倦。在宫中生存,我不得不学会利用身边的人,不得不学着圆滑处世,因为再不作改变,下一次苦难就不会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也许下一次我面对的,就会是再无天日的浩劫。

佟妃说的没错,在宫中,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护全自己。

我从未问过涟笙的意愿,为了拉拢佟妃,为了笼络纳兰氏与佟佳氏支持我的力量,我牺牲掉了涟笙,也牺牲了我从未谋面的冬蕊,更伤害了惠儿,只是我别无选择。

只有这么做,才会打消别人怀疑我与涟笙的疑心,只有这样,佟妃才会更真心地帮助我。这一次,我选择牺牲别人来周全我自己。

“皇上,该喝药了!”我正依靠在玄烨身边思索时,忽听殿外传来舒妃的声音,我心中顿时生出一阵厌恶。

我坐起身来直视着大殿门口,见舒妃手中捧着一个茶盘,其上放着一只玉碗,随着她走进来的步伐,我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气息。

我疑惑地望了望玄烨,他刚才不是对我说一切安好么?舒妃为什么会端着药碗进来呢?

而且舒妃进入乾清宫已不用通传,她对玄烨的态度也愈发亲近起来,毫无多余的礼数。见到他们如此亲密的模样,不禁让我想起我与他曾经亲密无间的样子。

我站起身来,想要离开乾清宫,却与舒妃正面相逢,她见是我,微一错愕,而后才福了福身行礼道,“嫔妾参见纯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既然相逢,就不必再忍,此前我与玄烨心生嫌隙,她便趁人之危地乘虚而入。我冷笑一声,全然不去看她,道,“舒妃姐姐果真体贴圣心,日日为皇上忙碌,本宫自愧不如。”

“伺候皇上是嫔妾的分内之事,也是嫔妾的荣幸,是娘娘过奖嫔妾了。”舒妃低着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我淡笑一声,在舒妃面前踱步,问道,“舒妃姐姐贤惠,这药是姐姐亲自为皇上煎的吧?本宫实在惭愧,竟不知皇上身体有恙。”

舒妃听到我的问话,忽然犹豫起来,她踌躇地望一望我身后的玄烨,又望一望我,低声道,“娘娘…这是…”

“够了!舒妃,你进来的时候难道不知道纯贵妃在么?!谁让你进来的!”玄烨忽然大怒,他震怒之下狠狠拍响手下的御案。

李德全闻声慌忙跑进殿来,跪倒在地求道,“皇上息怒!是奴才的错!奴才没和舒妃娘娘说清楚纯贵妃也在!只是奴才想……既然皇上病了,每天都要喝药,舒妃娘娘来送药也是自然…所以就没拦着…”

“你们都给朕出去!”玄烨震怒之下赶走了舒妃和李德全,只剩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玄烨追到我身后,声音有些憔悴,“朕真的很好,是他们多心了。”

我望着殿外一层细密的雨帘,被打湿的红墙更具一派肃穆的凄凉,一阵冷风吹到我面上,让我格外清醒,我转身面向他大喊,“我可以不在意你对她好!可以不在意你和她有只属于你们的秘密!但是我在乎的是你的身体!如果你病了,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玄烨用力将我拥入怀中,压低自己的声音,道,“我的心境和你一样,你病的时候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现在不肯告诉你,也是同样的原因。”

那个时候…我怕他担心,怕他分心,我怕影响到他的心情,那就是我全部的原因,我不肯告诉他,对他特殊对待,是因为我太在乎他,此时他不肯告诉我,是同样的原因…

我仿佛忽然明白了那时他恼羞成怒的心情,原来只有最爱你的人才会瞒着你。

此时的我,除了对他的心疼与愧疚,再无其他感受。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将他拥紧,“以后不许瞒我…”

我话未说完,他便开口,“那你呢?”

“我以后再也不瞒你了!”我急于解释,他却坏坏地一笑,低下头来在我发间落下一吻,道,“别担心朕了,朕很好,倒是你,病还没好多久,就天天乱跑了,快回宫休息吧!”

他还要去见那几个指证遏必隆的将士,我亦有自己的要事要做,便跪安告别玄烨,独自走出乾清宫。

我要去找裕亲王及常安,只要他们的帮助,我才能替惠儿圆下心愿。裕亲王就立在乾清宫外的垂花门下,我走至他身后,撑起一把纸伞,轻声道,“王兄在此等谁?”

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刻,我本波澜不惊的心湖还是不禁划出一道波澜,他凝视于我,低喊道,“我在等你!我知道你因为我受了很多苦……都怪我总是情不能自已,才让皇上误会你,让温僖贵妃和遏必隆有机可乘。”

我同裕亲王并肩走着,远远望见常安在乾清门处,我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我向裕亲王淡淡开口道,“王兄所受的一切苦楚,也是因我而起,你我相互亏欠,也算扯平了…如今我有一事有求于王兄,不知王兄是否愿意助我?”

“你既然认我为兄长,我自然不会推脱!”裕亲王肯定道,我心中才多出一分安心,待常安走来,我便带他们二人匆匆离开乾清宫,行至长街无人处,我才开门见山道,“王兄,安弟,你们是我在宫中最为信任的人。明日我已想了办法,让皇上出宫,皇上不在宫里时,我求你们二人可以帮我带涟笙入宫,去见惠贵人一面。”

“惠贵人?”常安不禁开口问道,“是惠贵人想见涟笙?!长姐,这是为什么啊?”

裕亲王淡淡一笑,了然已明白其中原委,“惠贵人一直待皇上冷淡,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我未语,等他们二人都明白了我的用意后,我才继续道,“涟笙是外人,不能轻易带到后宫,安弟,你去求雪绒公主,就说是我的意思,她自然会帮你带涟笙到储秀宫。去求公主,一来能有人带他随意出入后宫,二来也没有人敢在人后非议公主。”

“臣弟明白了,公主一定会帮助臣弟的,只是长姐,你为何不亲自去和公主说呢?”常安问道。

我轻笑一声,“无论是我去公主住的雨花阁,还是让公主来我的钟粹宫,都会引起众人的注意,唯有你去找公主,旁人才不会生疑,她们只会以为是皇上要见公主,你去通传而已。”

裕亲王开口道,“你放心,我一定护涟笙和惠贵人周全,更不会让旁人发现。”

我感动地望着裕亲王,用力点头道,“太皇太后一定不会过问,皇后也不喜欢过问世事,温僖贵妃此时自身难保,想必也不会再惹是生非,你们只需留心太后那边,还有同住储秀宫的荣贵人就好。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公主带来的客人。”

“长姐放心!无论长姐作何决定,常安永远愿意为长姐效劳!”常安拱手,我动情地将他扶起,道,“安弟,你回去吧,皇上和那几个将士问过话,一定会找你,若不见你定会生疑。”

送走常安,我身边只剩下裕亲王一人,他替我拾起脚边的纸伞,为我撑起,他道,“不问是非,只要是你决定的,我一定帮你。”

“王兄,”我忽感到一阵倦意,我自知裕亲王对我的那一点不止于知己的情感,而我却不能给他任何,我对他,唯有亏欠而已,“王兄在狱中时,有一人几乎舍了命,只为能救王兄,就算我向皇上求情,也是她来求我的,王兄若有感激她,就去看看她吧。”

“是谁?”裕亲王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我轻声道,“我在五台山时送给王兄一福字平安符,那是慈宁宫子静姑娘为你亲手做的,就是她肯为舍命求情,王兄去看看她吧。”

话毕,我再不看裕亲王,加快自己的脚步越走越远……

为了我自己,我牺牲了我青梅竹马挚友涟笙,牺牲了视我为亲生姐姐的惠儿,我怎会不知涟笙成亲,惠儿心里会有多痛?

为了我自己,我欺骗玄烨,让他陪我出宫,利用了愿意唯我马首是瞻的常安,利用了因为我而受尽牢狱之苦的裕亲王,利用了心性单纯、与世无争的雪绒。

只是若无温僖贵妃的陷害,涟笙怎会不得已成亲?若无温僖贵妃陷害,裕亲王怎会受尽牢狱之苦?惠儿又怎会为涟笙痛彻心扉?

若无温僖贵妃陷害,我怎会忍受与玄烨分离之苦?!阿玛与额娘又怎会为我日日担心?!

如此种种,我绝不轻易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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