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粗手笨脚的巧娘娘才不要我呢。”阿兰笑道。
骆佳言回到质库时陈晚和阿兰聊得正欢，“说什么呐这么热闹，我还没进门就听见谁在说自己笨？”
陈晚：“阿兰在给我讲巧娘娘的传说。”
“巧娘娘？我怎么没听过？”骆佳言奇道。
阿兰：“这是我娘给我讲的。每到七月七女孩子都会摆放贡品拜织女乞巧，巧娘娘在天上看见没人拜自己很生气，趁着七夕晚上偷偷跑到凡间，看谁家女孩儿聪明伶俐就抓回去给自己当婢女。附近人家如生了漂亮女儿，在七夕这天都锁在家里不让她出门，非要出去也会在手腕上系一根红绳，大人牵在手里省得被巧娘娘捉走。”
骆佳言听完故事心里已明白大概，他问道：“那些丢了女儿的人家就不去告官吗？”
阿兰叹口气，“听说开始也有人告过，可查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到，被仙人捉去谁能有什么办法，只好认倒霉。和我家隔不远有个小姐姐，性子好总爱笑，大家都喜欢和她玩。前年七夕她自己溜到夜市看热闹再也没回来，大家就说她被巧娘娘带到天上做仙女了。从那以后她娘变得疯疯癫癫，见到七八岁的女孩就说是自己闺女。”
吴小五在一旁插嘴：“巧娘娘的故事我也听过，好像是前几年才有的。听说天上规矩多，像巧娘娘这样低等仙人住得很清苦，所以她要穷人家的女孩和大户人家婢女，看不上有钱人家里那些好吃懒做身娇肉贵的小娘子。”
“这巧娘娘还真是会讨巧。”陈晚哼了一声。
见阿兰瞪着一双眼满脸不解，陈晚解释道：“哪有什么巧娘娘，就是一伙趁火打劫的人贩子，七夕晚上借人多杂乱打掩护，专挑街上女孩下手。跟着的大人一个不留神，他们就或哄或骗抱走女童，再编出个成仙的故事叫人奈何不得他们。”
阿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后又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专挑穷人家的孩子？”
“若是偷了富人或官员之女，上面迫于压力必然会责成官府严加调查，这伙人处境就危险了。拐卖穷人家的女儿和婢女则要安全得多，官府派衙役去街上询问做做样子，然后再把锅甩到巧娘娘头上，而真正的依然凶手逍遥法外。”说到这里陈晚忿忿，“如此拙劣的谎话连我们都骗不过，一届届官员却任由它当成传说流传下来，怎么就没人管管。”
骆佳言：“这回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侍御史章大人幼子章沐昨日在御街夜市丢失，一同不见的还有他家新雇佣不久的婢女末末。末末今年十二岁，章家雇她专门为陪章沐玩耍。现在章家怀疑末末是内奸，伙同他人拐走章沐，责令柳知县在七日内破案。”
陈晚问道：“你觉得这两件事有关联？”
骆佳言：“说不好，我总觉得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心计不至狠毒若此。而且末末是本地人，父母兄弟俱在，若真做下拐卖幼童之事，他们都要受到牵连，她总该有些顾忌。此前只以为她是弄丢章沐怕无法和主人交代私逃了，现在看来她很可能被巧娘娘掠走了。”
“侍御史大人的儿子，这下柳知县有得忙了。”陈晚话中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上次珍珠冠的事欺负她不懂官场形势，把她和骆佳言架到前头，陈晚一直对柳知县心存芥蒂。
不过她转而又对骆佳言说道：“牙婆子那里你可以托人去打听下，一下抓走那么多女孩子，如果拿来贩卖，人口市上多少也会有些消息。”
骆佳言点头，“已经托了黑市上熟识的人牙子帮忙留心。倒是你怎么愿意帮柳知县的忙，你不是一向嫌他心机深重，劝我敬而远之的吗？”
“我这哪是帮他。”陈晚鼻子一皱，我是巴望着能破案，把那些抓去的孩子都早点找回来。这叫深明大义你懂不懂？”
骆佳言瞟了眼陈晚挺了又挺，却依然一马平川的胸脯，憋着笑说道：“难为娘子如此识大体，为夫定然尽力而为。”
“喂。”陈晚顺着他的视线落回自己身上，顿时明白骆佳言笑容里的猫腻。她抓起一把瓜子给他来了个天女散花。
哪知骆佳言早有防备，他闪身躲到门口，笑道：“仔细弄脏阿兰刚打扫过的地面。我出门了，晚上等我给你们带春风楼的冰糖蹄膀，大家都好好补一补。”
柳知县以寻找皇宫失窃宝物为名，派出三班衙役挨家挨户查询。临安地面倒还好说，城门监管权却是在皇城司手中，倘若冒然派人过去，手未免伸得太长些。没奈何，柳知县只好搬出胡知府前去说和，又奉上几大箱礼物，皇城使才同意他在四城门各加兵丁二人，用来盘查进出行人。
整个临安城说大不大，可真查问起来仅靠钱塘县衙里那三四十人是远远不够的。柳知县只好亲自带着礼物跑到隔壁仁和县找韩知县借人。
仁和县与钱塘县同为临安首县，一管城北一管城南。平日里韩知县总眼红钱塘县离皇宫大内更近，三省六部也建在钱塘县辖区，逢年过节发放钱饷这样的好事总要先可着钱塘县。如今他见柳知县忙得焦头烂额，不由暗自庆幸，亏得老祖宗把仁和县划得偏了那么点，要不然现在着急上火的可就是他了。
为了办侍御史大人之子走失的案子，柳知县真是使出浑身解数，翻箱倒柜从家里找礼物，掰着手指头和城里大大小小官员攀交情，好不容易才凑足人手，得到各处势力许可四下通行无阻。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十二厢八十九坊一处处查下来，临安地皮都快被柳知县掀了一遍，只差搭梯子上天，却连章沐一根头发也没寻见。眼看七天期限已过去一小半，柳知县茶饭不思，一夜间嘴上起了一溜大水泡，兜着舌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