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1卷 第三章 心里有人(1 / 0)

谁家女儿不怀春。

明珠虽然看上去很男孩,心却始终是女儿心。她也曾仔细看过货郎担子上那些香艳艳的脂粉,触摸过那些闪耀着星光般的金银珠钗,目光流连于穿着厚重的红色嫁衣的新娘坐着一乘花轿行向另一种人生,真美,她在心里是艳羡的。

明珠曾经偷偷背着父亲买了面小铜镜,于无人处痴痴望着镜中的自己,皮肤再白些,脸再小些,眉毛再细些,看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似乎变得国色天香,旁边有个英俊的男人来为她簪上一支珠钗。而那个男人,她已经放在心里很久了,只是不知道那个人心里是否有她。

翠花见明珠愈来愈爱美,便用一颗绿豆在她耳垂上揉搓,抹上了一把盐,揉着搓着耳垂肿大了,用针穿了耳眼,给她戴上一副银耳环。喜得明珠照了半日镜子,连问老爹好几遍好看不好看,老爹道,爹瞅女儿当然咋瞅咋好看,要是能有个爷们把你看进心里才好。明珠又想起了那个男人,他看了会说好看么。

甸子街的后坡上孤零零立着间草屋,是村里唯一的秀才王志禄的陋居。王志禄说来也是半路落脚在这里,他的父亲本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官做的不大,两袖清风,回乡归隐途中行至甸子街不幸一病呜呼,留下王志禄和他老娘,忠厚的甸子街村民为他娘俩起了间草屋,娘俩从此在此地谋生。王志禄秉承父志,一心向学,日日苦读,盼望有朝一日求取功名,他娘去年去世后,便只剩他一人,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于是以卖字为生,甸子街的人都会找他念封信、写个对联之类的,以此糊口。

那天的风很大,街上扬起沙尘,王志禄的练字摊上的纸张被风吹着打着卷飞出老远,一直滚到明珠的脚下,明珠帮着他把被风吹的四散的纸张捡拾起来,归置到桌上。然后指着一张纸问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王志禄接过来展平纸张,告诉她:“这四个字是镜花水月。”

字明珠没看明白,但人她看清了,甸子街难得有这样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公子,让她的一颗小心脏怦怦跳动起来,虽然不认字,明珠放下两文钱买下了那张纸幅。

赶巧乔二爷的跟班李四来到王志禄的摊子前,想让他去乔府处理些文书杂务,乔二爷在这一带恶名昭彰,王志禄小心地回绝道:“学生不日即将上京赶考,恐不能长久耽搁,乔二爷的好意,王某心领了。”

李四发出狂笑,把一桌的纸砚都推到地上:“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落魄书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妄想赶考。”

明珠从旁看得很是不愤:“纸上谈兵怎么了?那些墨迹,横撇竖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谈出来的,弹棉花、弹弓箭、弹古琴,谈笑间各有所弹,何必笑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书生呢。”爆栗子脾气一时发作,明珠上前将李四的耳朵扯出一尺长让他跟王志禄道歉。

李四捂住被揪红的耳朵,一边“哎呦”不停骂骂咧咧:“臭丫头,鲍二爷府里的人,你也敢得罪啊。”

翠花分开人群见是明珠在其中,忙不迭将她拉了回来:“姑奶奶,别什么事情都掺和,哪天惹了大祸都不知晓。”

明珠回来后,拿着那幅字左看右看,怎么看,也看不够:“这四个字多美,花是美的,月是美的,镜子和水都可以照见美,我现在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美的。”

翠花从旁打趣道:“镜子中的花,水中的月,可见又不可触,丫头啊,别想了。”

月挂中天,虫鸣草丛,明珠思来想去,心里全是放不下王志禄,那个家伙要进静赶考么,如果不抓紧一下,岂不是有可能以后都见不到面了?想到这里,起身去后厨包了老大一块羊肉,又悄悄扛起一袋大米。出门前犹豫了一下,她想去看王志禄,又不想以小女儿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于是戴好巾帽,找了一团麻絮粘在颌下,现在的她一眼看上去宛若一个须髯飘飘的老者,蹑手蹑脚出了门,向街后走去。

临近王志禄家,明珠从窗户缝里向内张望了一眼,只见王志禄这个书呆子正在一盏煤油灯下摇头晃脑苦读圣贤书。寒衣虽破旧,补丁摞补丁,却整齐洁净,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清俊的侧影,颇让她心动。再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他一只手上拿着一把刀子,另一只手高高拉起裤腿。

明珠冲进去,捉住他拿刀的手,王志禄吃惊地看着她,明珠才想起,自己今天是扮作了老爷爷的模样。

明珠看着王志禄惊得有些发呆的表情,心下暗自喜笑,面上却安然肃穆道,轻轻咳嗽一声,粗声粗气道:“我乃长白山山神,年轻人,有事想开点,不要自杀啊。”

王志禄道:“学生已寒窗十载,古人云,头悬梁锥刺股,只是想刺股提醒一下自己,一定要坚持要做的事情,不惜任何代价。”

明珠捋了捋下颌的胡须:“人参丰收季,本山神特来为人还愿,书生,你可有何心愿未了?”

王志禄道:“学生的心愿,唯愿早日入京考取功名,光耀王家门楣。”

明珠又道:“书生,你这般努力,一定会早日达成愿望的。”

王志禄鞠躬谢过山神的时候,明珠闪身隐到屋后,王志禄寻出门外看见了一袋大米,再次感恩山神恩赐,明珠趁着他去屋后的功夫一路小跑欢笑着跑回客栈。

明珠回来的路上,路过山神庙,因是人参收获季,庙前香火十分丰盛,山神爷爷身上还披上了红绸带,明珠忍不住上前燃香拜道:“山神爷爷,您老人家圣明威武,法力无边,既能把人引出迷途,就请你给我指条路,让我和我的心上人早日结缘。”

大能耐从旁走过,看见明珠在拜山神,忍不住哈哈大笑:“姻缘之事当拜月下老人,咱长白山的山神可是大清的龙脉,你找山神给你牵红线,莫非你想让他把龙宫太子给你寻来做女婿!”

明珠气恼的一跺脚:“大能耐,连你也戏弄我,看我回头不告诉翠花姐,让她撕烂你的嘴。”

大能耐慌得连摆手:“好明珠,明珠奶奶,我再也不敢了。在翠花那里一定多为我说好话啊,来来俩,帮哥哥把这个包袱送给翠花好不好?”

大能耐掏出那个在客栈转了一圈的包裹着熊皮的包袱。

明珠一甩辫子道:“瞅你那尿性,我若爱一个人,才不会像你这般扭扭捏捏,必定会亲口告诉他。”

大能耐挠着脑袋:“可若是被拒绝,该当如何?”

“不开口问,又怎会知道结果。即使他拒绝得一次,还可以两次,三次,不一定会次次被拒绝啊。”

“你要是说打老虎,打狗熊,咱从没怵过头,可感情的事,要说出口,你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是爷们不?一个勇敢的老爷们,就得有勇气说爱。”

明珠扭头渐渐走远。包袱仍然没送掉,大能耐看了看老把头,也插根香拜了起来,“山神爷爷,俺也有个愿望,俺想和翠花好一辈子,求您成全。”

明珠回到客栈,裴老爹看着明珠欢喜地忙东忙西,抢着去劈柴、打水,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这傻丫头,撞邪了,这么开心,客栈这两天也没来什么贵客啊。

只是白天的时候,明珠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一会儿问,“老爹,咱这屋里是不是该挂副字啊?”

老爹回道:“不年不节,挂啥字啊。”

“老爹,山东那边有啥亲戚,要不要去封书信?”

“咱都出来多少年了,哪还知道那里有些啥人在。”

倒是翠花忍不住了,对明珠说:“我要一副字,贴在屋子里,你去王秀才的字摊上,看看,写副啥字好。”

明珠答应着,跟阵风似的就跑了出去。

老爹恍然大悟:“女大不中留啊。”

于是把明珠叫来:“咱家的账目积了些日子了,这客栈里外地来的客人都是结现款,可是本村来吃饭喝酒的多有些欠账,往年那些欠账多难收回,店里的伙计没个识大字的,今年咱们得找个人帮忙,把账本整理整理。”

明珠欢喜道:“这活儿找王秀才就好了。”

明珠把王秀才请到客栈中,将那些欠条都堆到一起,然后把裴老爹支开,“老爹,那边有客人招呼您,我来和王秀才一起整理吧。”

王志禄在桌子上铺开纸张,明珠在旁从水盂里用铜匙量了水,施在砚台中,轻轻地旋转墨锭,浓黑乌亮的墨汁渐渐在砚台中洇开。

片刻后王志禄把写好的一张欠条递给明珠:“姑娘,你看这样行吗。”

“好极,好极,不着急,慢慢来,我去给你沏壶茶。”

明珠看着一张张写好的条据,很是欣喜。一笔一划公用整整的登录欠账。

明珠拿着从裴老爹那里新得的一副狍子骨做的嘎哈啦,欢喜道:“王大哥,辛苦了半天,咱们一起玩会儿嘎哈啦吧,很好玩的。”

王志禄连连摆手:“我立志功名,需用功读书,不玩这些闲物。”

明珠只得收起嘎哈啦,坐在一旁听王志禄读书。

王志禄念起书来摇头晃脑,比拨浪鼓摇动的好看,念起诗来比唱歌还好听,明珠像粉丝样崇拜地跟着他。虽然明珠不懂,但她喜欢那韵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明珠温了一壶酒,炒了几个菜,桌子上一碟新炒的五香花生豆,明珠道:“不仁,不仁,你不喜欢吃花生仁,还是松子仁?”

王志禄摇了摇头,双手捻起一颗花生放入口中:“我不挑食。”

“那你喜欢吃狗肉么?”

王志禄捶了锤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说的是,有些人不把人当人看,当成狗来看。和吃不吃狗肉没有关系的。”

“我懂了。像大黄吗,大黄可是我最爱的狗。大黄爱吃花生仁吗,它只有见了肉骨头才撒欢。”

“不是狗,也不是花生仁,这是老子在《道德经》里讲的。”

“你找我爹么,我去叫他,他在这村中是一个非常有道德的人。”

“不是这个老子,是道家的圣人,老子!”

“咋有人起这个名啊,搞得天下的人都成了小他一辈份的。”

王志禄一个头变两个头大,不晓得再说什么,唯有以花生堵住嘴巴。

明珠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我要嫁给你,你爱吃花生,咱就炒花生、煮花生天天换着样做给你吃。”

王志禄忽然就噎着了,她给他捶背,虽然她只是轻轻的捶,听上去声如擂鼓,王志禄把噎在嗓子里的花生吐了出来,连连摆手:“不要再捶了,再捶我就要吐血了。”

明珠怜惜地看着他:“志禄,你身子真弱,过两天我弄些鹿肉,再加些人参,给你炖汤大补。”

王志禄连连退了几步:“小姐,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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