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028章 无妄之灾(1 / 0)

秦慕枫经过两次这样的打击,不愿再结亲。可大户人家的公子要是没个未婚妻,说出去却是个笑话了。秦啸没有依秦慕枫的意愿,托了尤答,要他夫人仔细选选,掂量掂量。

尤答那边很快来了信。说是渔阳郡吴家,有个年方十三的姑娘,生得貌美,人也本分,只是这吴家家道中落,就怕秦家这样的豪门大户不满意他们家没什么权势。

其实经过秦慕枫两个未婚妻的死亡,秦慕枫要想娶到什么豪门千金却也是不可能的了,毕竟克妻的名头摆在那儿。秦啸觉得这人家虽说穷了点儿,但好在身家清白,也就询问了秦老太太,得了母亲的准儿后备了聘礼,给吴家送了去,正式结下这门亲。

秦慕枫不爱理这些事儿,他对于自己的婚事已经有了点儿自暴自弃的感觉,是以没怎么放在心上。

却不想,吴家收了聘礼后不过两个月,就传来消息,说吴家姑娘没了。

这对于一直处于秦慕枫克妻这个阴霾里的秦家无异于一道霹雳。

秦老太太一听到消息“嗷”地一声就晕了过去,木五姑奶奶在旁边傻了眼,被秦老太太撞了一下,两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醒过神来的木五姑奶奶厉声让人与她一同扶了秦老太太起来,喝问那传信之人到底怎么回事。

据传信的人说,吴家省亲的姑奶奶对吴家姑娘冷嘲热讽,说她长了张狐媚子脸,勾搭上秦家大户,宁愿去嫁个克妻的阎王,也不愿嫁给自己对她有心的儿子。

那吴家姑奶奶的儿子是个泼皮,打架斗殴喝花酒,没一样少了他的。对貌美的吴姑娘觊觎已久。因着自家母亲宠着,家里有权势,到了吴家,时常对表妹动手动脚。所以吴家姑娘听了这些话,又因为家中势力不及吴家姑奶奶的夫婿大,父母不敢出声相斥,便灰了心。再加上那个泼皮表哥对她几多调戏,自觉没了脸面,支开了丫头,一个人抱着块石头便沉了湖。

等到下人发觉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那吴家姑奶奶的儿子见着表妹就这样死了,看到表妹脸上肿胀死相凄惨,一下子瘫在了地上,从此便痴傻了。虽算是报应,可这吴家姑娘却活不过来了。

秦家气愤不已,可也没法子。吴家哭成一片,说来不怪吴家的人,只恨那吴家姑奶奶心狠,拿嫡亲的侄女不当人。好在吴家也不是什么赖皮的人,主动上前退了亲,说自家女儿没福气,还累了秦家名声。

木五姑奶奶轻叹口气,说了些安慰的话,便打发人走了。

秦老太太不甘心,又不信孙儿是个克妻的,又替秦慕枫张罗了两家婚事。可也不知道是秦慕枫命不好还是怎么的,那两个姑娘订亲之后一个因为被外院下人窥了脱衣沐浴而羞愤上吊,一个因为感染了风寒久治不愈也去了。

算起来,前后便有了五位姑娘在与秦慕枫订亲之后没了,更坐实了秦慕枫克妻的传言。

秦老太太整日为着秦慕枫唉声叹气,秦慕枫心里也不好受,又不想面对老太太望着自己愁眉苦脸的神情,越发闷闷不乐。

他最恨的,其实是那李家。他恨李家坐实了他这不好的名声,恨李家让自己有苦说不出。

第六门亲事来的时候,秦慕枫百般反对。秦啸想着他已经过了十五年岁了,要是没个未婚妻,更是惹人耻笑,于是不顾他的意愿,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

坏就坏在这门亲事上。

这亲事是秦慕枫生母舒家娘家的一个女儿,算是他的表妹。虽然是庶出,但正房无女,对她也是千宠万宠的,养成了副刁蛮的性子。好在人还年小,可以稍加打磨。

本以为这是门最妥当不过的婚事,却没料到这位舒姑娘听多了闺阁好友之间的流言,只道是这位表哥克妻,万般不愿这门婚事。

舒家当家老太太心疼秦慕枫这个外孙子,呵斥舒家姑娘不知分寸。舒姑娘一气之下把自己锁在了屋里,整整一天不出门。

众人只当这是小姑娘闹别扭,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的,谁知道第二天其贴身丫鬟唤人不应,禀了老太太说姑娘屋里没声儿,怕出什么事儿,这才差人撞了门。

舒姑娘吞金而死,留下一封简短的信。上说表哥克妻,嫁过去也是个死,还不如自己先死了干净。还说什么母亲欺她是个庶出,不肯真心为她打算,倒气得舒家这位太太直抚胸口。

消息传回秦家,秦慕枫正陪着秦老太太用饭。禀告的人一说完,秦老太太手上的筷子顿时一丢,整个人傻在了那儿。秦慕枫如同无事一样唤了丫鬟撤了筷子,重摆上一副亲自递到秦老太太面前,柔声说:“奶奶,还是先用膳吧。”

秦老太太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抓住了秦慕枫的手不放,直说秦慕枫命苦。

秦慕枫已经经历过前五次这样的事,也没怎么惊慌,只是诧异这个表妹竟然是因为不愿嫁他而自杀,心里无奈一叹,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恭敬敬伺候老太太用了膳。

第二日,趁着请安的时候全家人都在,秦慕枫说:“结亲之事……以后不必再提了。我名声如此,想来那些闺中小姐也不愿嫁与我为妻。我也不想去祸害无辜之人性命。”

秦老太太一听这话就要反对,秦慕枫没停顿,继续道:“我想过了,翻过年我便十六了,除了跟着父亲看父亲办差,便是整日待在家里学骑射、武艺、文章、诗书,到底欠了些火候。我想……出去历练历练。”

“这话怎么说的!”秦老太太急切地拉住秦慕枫:“出去?去哪儿?你可别想岔了……”

“奶奶多虑了。”秦慕枫安慰道:“孙儿只是觉得自己见识不够,阅历尚浅,想出去看看这大千世界,将来也能更好得帮助父亲料理生意。”

“你有这想法是好的,只是又何必出去历练?就在家中,父亲照样可以给你指导,教你做事。”秦啸心疼秦慕枫,虽对他有这样的志向很满意,可要儿子离家,他又舍不得。

“儿子听说封龙书院在招新学子,想去应个考。封龙书院内藏书颇丰,儿子也能学到更多。说起来母亲的娘家哥哥还是书院里的夫子,儿子若是去那儿,想必也不会受委屈。”

秦啸看了木五姑奶奶一眼,后者朝他点点头。秦啸沉吟片刻,道:“要去也不是不可以,散散心也好。只是若我要你回来,你便得回来,爷爷奶奶若是想你了,也能在他们跟前尽孝。”

秦慕枫应了,几日后便开始收拾包袱,也不顾奶奶抹着泪让他再多留几天,便这样去了封龙书院。却遇上好友张端睿,这是后话。

秦慕枫枯坐在席上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方小巧的砚台,想起这些年遭的无妄之灾,既是愤恨,又是悲哀。若不是时常有张端睿和木灵语来逗弄他,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个多么死气沉沉的人。

这书院里的学子对他也很是崇敬的,遇到些不解的问题也会拿来问他,也能与他说笑。他性子虽冷,书院里怕他的人不在少数,还给他起了个“冷枫公子”的称号,但名望却不输于书院中的夫子,甚至有的时候,夫子们也会前来问他一些问题。

秦慕枫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只是自己也不能再在书院里待了。

秦家老太爷的身子骨越发不行了,他作为嫡长子,必须回去侍奉左右。对外说是他想出去散散心,未免好友张端睿担忧,他连张端睿也没告诉。

只等考核一过,秦慕枫便要离开书院,回平原郡去。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入仕途,考个功名当个官。他学问一向很好,又有夫子推荐,前程必是好的,秦家在京中也有门路、有亲戚朋友,祖上也出过好几个高官。只是现今他们秦这支家掌着皇差,算是皇商,要是再与官路扯上点儿什么干系,难保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暗中使坏,污了自家名声。

他自小跟着父亲学账、文书,买办之事早已烂熟于胸。再加上他是嫡长子,虽说父亲行二,可是大伯没有儿子,家中属他最大,还是接了父亲的班,稳稳妥妥过日子好了。

至于姻缘……秦慕枫苦涩一笑,觉得还是看缘分吧。他虽不信自己克妻,但跟自己沾上关系的女子确实都没什么好下场。久而久之,他连丫鬟都不用了,身边只有小厮跟着。不像张端睿,小小年纪花酒喝了个遍,屋里与他暧昧不清的丫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秦慕枫放好砚台没过一会儿,便听到学童摇铃的声音,知道午睡时间已过,忙收敛了心神,将怀里的书拿到教案桌上放好,不疾不徐地出了讲学斋。

路上碰到尚崇文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见到他便拉他问:“冷枫公子,可有见到木灵语?”

秦慕枫倒是见过她,可这算是人家隐私,他不好说什么,就淡淡回道:“未曾见过。”

尚崇文急抓着头,懊恼不已。秦慕枫见他这样,知是出了什么事,且相关木灵语,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找她做什么?”

尚崇文嗫嚅了两句,还是露了点儿口风:“木先生急着找她,童夫子在一边劝着,但是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我刚去她常去的地方找了下,没找着人。哎,这人怎么也没个丫鬟什么的……”

秦慕枫转念一想,觉得事情不对劲。平日里木载梓对木灵语一向是宠爱有加的,怎会突然那么找她?莫不是她犯了什么特别大的事儿?难道是她方才坐在讲学斋里哭的缘由?

秦慕枫想着便问:“她犯了什么事儿?”

尚崇文被问得一呆,傻乎乎地回道:“没犯什么事儿啊……哦,对了!刚才我给她报信,大概去给刚来的小子下马威了。可是……”尚崇文怯怯地看了眼秦慕枫:“平日里她不也这样么……难道是这次来的人物来头很大?”

秦慕枫沉思片刻,想到张端睿也急匆匆地跑去看了戏的,便抬步去找张端睿。

盛夏天气燥热,秦慕枫疾走几步便有了汗意。拐弯到了个三进的院子的一处抱厦,看到张端睿正朝着他走来,忙招呼了一声“端睿”。

张端睿与秦慕枫玩笑了两句,见他神情肃穆,便也跟着严肃起来。

“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好像出了什么事?”

“我没出事。”秦慕枫直截了当地问:“可是小猴子好像出事了。木先生和童夫子都在找她。”

张端睿闻言一怔,半晌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还道这事儿不宜大肆宣扬,想那‘贵人’也不该是小气之人,却不知问责来得这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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