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说不出话，她要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便也不会将银子全给有粮了。
“爹，你就不要怪娘了，这件事说来也是三哥的错。”苏明珠忍不住为李氏打抱不平，苏铁牛一向如此，两个儿子舍不得责怪，一出事就全都怪罪到李氏的头上。
“是啊，想想怎么办吧，如果三天后拿不出银子，明珠可就——”李氏说着又捂着脸抽泣了起来，一想到自己当宝贝养大的苏明珠要被李大牛拉去当媳妇，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初若不是村里传出那样的名声，迫于外头的压力，她也是死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她二叔不是还欠我们二两银子吗？这样吧，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一趟，把这件事同他说说。”苏铁牛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眉头皱的更紧。
“可二叔那二两银子都借了三四年了，我们要了那么多次也没要回来。”李氏微弱的回复着，一想起二叔苏铁生的德行又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可除了他，你说我们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苏铁牛的脸拧巴在了一起，自家兄弟的德行他怎么会不清楚，可而今，除了苏铁生那的二两银子，苏家也没有别的办法能问别人借来这么多钱了。
苏明珠记得这个二叔苏铁生，自己地里有庄稼，但三年前碰到一场大旱，那年地里的庄稼几乎都赔了进去，结果大堂哥苏为民刚好又在那年和隔壁村的魏氏好上了，嚷着要彩礼钱娶媳妇，苏铁生就到苏铁牛家借了那二两银子。
那时的苏铁牛家还有几个闲钱，想着是自家人就想也不想的借给了他，结果第二年苏铁生地里的庄稼开始大丰收，还开垦了几个菜园子，由二婶打理着，每天都会去镇上卖菜，每个月都有不少余钱，但苏铁牛问起他还钱的事，他却总是找借口不还，不是说自家儿子病了，就是女儿要陪嫁，一直拖到现在也不还。
苏铁牛的脸皮薄，想着是自家的亲兄弟，便也没有多问，只是打那以后，苏铁牛家的收成就一年不如一年，本来还有几个闲钱，也演变成了现在还欠了几两银子的外债，但就算是这样，苏铁生也从来没提过还钱的事。
这个二叔明摆着就是要坑自家兄弟的这二两银子，苏明珠也隐隐有些担忧，“可是爹，二叔他能还吗？你和娘先前不是去过几次吗？”
“不还这次也得还了，我把这件事跟他说说，相信他会明白事理的。”苏铁牛抽巴着烟袋的声音更响，常年下地古铜色肌肤的脸上更添几分愁色。
“爹，我错了！”
院子里苏有粮跪在地上的双腿忍不住哆嗦，一阵风吹过，更冷的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可因着下午有太阳他穿的少，这会儿也还是冷的发抖。
李氏有些不忍心，“他爹，让有粮起来吧，钱都已经花了，再罚他也没用了。”
“让他跪着，你就是这样纵容他才让他总是不长记性！”苏铁牛满脸的愁色，瞄了一眼院子里的身影，心中的郁结更加。
“有财，我们走吧。”
这屋内才刚刚安静下来一会儿，就听到外头大哥苏有财和柳氏的房间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李氏一急，连忙让苏明珠扶着自己出去看，今夜只有半轮月光，门口依稀只看到几个剪影。
“娘，你就守着你这个有本事的小儿子过日子吧，我和有财回我娘家了，我娘再怎么偏心，也不会偏袒别的儿女到这个地步！”柳氏愤愤的说着，一手挽着苏有财的胳膊，一手抱着春儿就要往出走。
“天都这么晚了，你们去哪儿啊？”苏铁牛快走几步，佝偻的身影拦在几人面前，“大媳妇，这件事我们知道是他老娘对不住你，但你放心，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发生。”
“哟，说的倒是好听，你这样偷摸着给他，会不会发生我们也不知道啊，谁知道这次之前，你们还偷偷的给了他多少？”柳氏不耐烦的撇了撇嘴，作势就要拉着苏有财出去。
“你好好听爹说行不行。”苏有财生的天圆地方，一双肉耳十分有福相，为人也一向憨厚，对父母也算是孝顺，只是耳根子软，媳妇又太厉害，平日里没什么主见。
“还说什么说？现在难道还不够清楚吗？你娘给有粮二两银子，却一钱都不给我！这也是应该的吗？”柳氏拽着苏有财的胳膊来了脾气，“好，你要是不想走，你就留在这里，我带着春儿回娘家！”
柳氏说完就气势汹汹的的往门口走去，也不管苏有财是不是跟上来，夜晚的一阵冷风吹过，春儿的小脸冻得通红。
“娘，我不想走。”
“你不想走？好，你也留在这里跟你爹好了！我走！”柳氏心头有火，一天了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这看自家儿子和相公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一甩手就将春儿推到李氏怀里，扛着包袱飞快的跑了出去。
“有财，快去追你媳妇儿啊！”苏铁牛急的满脸褶子，这要是让亲家知道这事，就柳氏那个厉害的娘，还不闹得全村都知道。
苏有财愣愣的点了点头，飞快的跟着柳氏的方向跑了出去。
一阵闷雷响起，跪在地上的苏有粮已经跪不住了，声音哆嗦的开口，“爹，我已经知道错了，快下雨了，求求您就原谅我吧！”
说着话他又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兰儿这几天在娘家休养，若是叫她知道，我，我真的没脸见她爹娘了。”
“你还知道自己会没脸见亲家？”苏铁牛的脸色黑的吓人，“兰儿现在肚子里还有孩子，这二两银子你给孩子花了我都没话说，可你怎么就是不听劝，还去赌庄那种地方，你看我们家，像是赌的起的人吗？！”
“爹，我知道错了！”苏有粮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也不再辩解，只一个劲的磕头。
李氏于心不忍，便让苏明珠扶着自己回了房间。
“起来吧。”
眼见雷声越来越响，苏铁牛握着烟袋的手狠狠的敲了一下苏有粮的头，一张沧桑的脸上尽是失望，“有粮，爹从没指望你出人头地，只希望你不要沾染这种坏习惯，否则你就算是有一座金山，也不够你赌啊。”
苏有粮流着眼泪重重的点头，“爹，我记住了。”
“进去吧。”
苏有粮刚进房间，苏家大门外就传来一阵仓皇的脚步声，很快，苏有财高大又壮实的身体就回来了。
“爹，我没拦住千娥。”
苏铁牛望着黑夜叹了口气，“罢了，改天我和你娘上门去给亲家道个歉，天色不早了，你带春儿回去睡吧。”
苏有财点点头，又拉着春儿进了屋。
苏明珠和李氏在屋子里，透过纸窗看见苏铁牛站在院子里一个劲的抽着烟袋，直到将烟袋里的烟草都抽完了才躬着身子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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