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私奔（2）
颜徵的阁楼之中很不安宁，从颜徵被送回来她就开始一直哭，站着哭，坐着哭，抱着红袖哭……如同颜铁山猜的那样，颜徵愣是哭了一天没有吃饭。
等到颜徵真正安静下来，已经是晚上了，红袖端着小米粥和些清淡小菜进来，发现颜徵只是愣愣的，抱着枕头趴在了床上，眼睛里很红，呆呆地看着床头那炉静静燃着的檀香。
经过了一天，颜徵也彻底想明白了，刚回房的时候她哭、她闹，无非是希望还像小时候那样，哭哭闹闹的事情还有什么转寰的余地。可是当晚上红袖红着眼睛来说颜徽发起了高烧，嘴里念的心里想的都是颜徵的名字。颜徵便明白了，颜徽这次是认真了……所以她也要去面对了……
颜徵抱着枕头呆坐了一天，越往后越安静，她只是静静想着这些事。
她的及笄礼尚要准备一两个月，可下个月她就却要嫁入宫中，宫中大婚至少要准备之久，可如此匆忙的时间……所有事情的苗头都好像在告诉颜徵一件事情。
她的亲爹爹和宫中早就商量好了此事，只不过却是一直瞒着她。
颜徵想不透，更想不明白。
说颜铁山拿她去讨好当今的老皇帝，颜徵是不信的。但是说是给颜徵找了个好人家，颜徵更不信。感觉事情来的很突然似的，但是又很有条理，让她一下子就要接受起来，颜徵很受不了。
自己想要一个理由，无论嫁给谁，她只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如果这个时候颜铁山告诉她，他这个爹爹早就聪明的知道了那些朝堂里的复杂关系，他这次是迫于无奈，只是为了让颜徵去给他当个细作，没事给颜铁山传个消息递个口信，就等着将来颜铁山一举拿下国君的座位，像戏文里看的那样，那么颜徵会很开心的去嫁人。
如果这个时候颜铁山告诉她，他这个爹爹让她嫁人其实真的是为了给皇室打马虎眼以此来昭示他颜家的真心，那么这件事对于颜徵来说，她就是为了自己的家而大义凛然，那么颜徵也会很开心的去嫁人。
不论哪种理由，颜徵想要的无非是一个借口，让她觉得她可以为这个家做些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知道，糊里糊涂的就要在一个月后就要嫁了，往后的日子更不知道该怎么过。
“哥哥呢？他怎么样了？”口中喃喃问了一句，她知道此刻的颜徽定然也不好过。
红袖摇头，“少爷还是没有退烧……”
人们都说人活着难得糊涂，可是颜徵向来觉得的是活着就要把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嫁，可以，就算将来要她做的是一个给家族带来荣耀的女子也无不可，但是这话她一定要亲口听颜铁山说出来她才甘心，否则她始终不信颜铁山如那些世俗官员般的把自己的锦绣前程和家中的儿女婚姻联系在一起。
她的爹爹修道多年，早就抛却了凡尘俗世，她知道颜铁山不是那样的人。
下床，穿鞋，颜徵解起腰带，“红袖，给我换衣服，我去看看哥哥。”
“是，小姐。”红袖利落地解开腰带，这倒是让颜徵一愣，“红袖，你这次怎么不劝我别让我出去了？就不怕爹爹生气？”
“少爷发着高烧……红袖觉得，只有小姐你能劝她……”
乖巧的少女尚未脱离稚嫩，颜徵心里却明白了几分，“我的好袖袖，要是我下个月就进宫了你是要和我一起走的你知道吗？我很想把你留在哥哥身边，但是我这边需要人，哥哥那边也要经过他的同意……”
红袖歪头看着颜徵，一脸的疑惑不解。
她听不懂吗？
七月份的天气已经入了夏，这雨水也时不时的多了起来，没一会儿外面就打了一道大雷，紧接着便下起大雨来。
她时间不多，趁着下雨天守卫松懈和红袖换衣服正合适，“再说吧……”
利落间，颜徵已经和红袖换好了衣服，打着一把伞就冲了冲去，雨下得大，守门的两个家丁自然看不大清，只知道小姐的贴身侍女跑了出去，就没在意。
颜徵提着食盒又打着伞往颜徽处走去，许是颜徽脾气大，门口竟一个守门的也没有，想必都是被颜徽轰走了。
颜徵很顺利的走了进去，屋内很安静，到处弥漫着中药的味道，窗外下着大雨打得窗子上的竹影摇曳异常。颜徽没有盖衾被，只是把一件单薄的中衣披在了身上，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床跟前晾着一碗药，那药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送来的。旁边有几个精致瓷瓶，看起来也没动过。
颜徵走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端起旁边的药冷静说道：“哥，该吃药了。”
颜徽听见了是颜徵的声音，缓缓的将头从枕头上转了过来，俊朗男子的面色苍白如纸，素来仪态整洁的他此时却是头发凌乱，唇瓣颤抖，痛得他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眼泪唰地一下从颜徵眼睛里流出，她的哥哥实在是糊涂。
“哥，先喝药吧……”颜徵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但还是忍不住声音有些轻颤。
颜徽哆哆嗦嗦地动着唇瓣，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一般，张张嘴，愣是没有说出来。
颜徽狼狈至极，颜徵只得趴下将自己耳朵附了上去，虚弱的男子用尽力气道：“阿徵，我们私奔吧……”
这话颜徵听见了，也听懂了。她愣了愣，却没有理会他，随即便小心翼翼地把颜徽背上的中衣掀了开来。
后背满是被鞭打的血痕，每一道口子都是皮开肉绽的，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触目惊心。
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无论两个人生出的是哪种感情，亲近之人受了这样的伤，让颜徵心里怎么也是疼的。
“哥……有什么事等你好起来再说好吗？你连药都不吃，又哪来的力气和我说话呢？”
颜徵拿着药塞一点点往颜徽伤口上撒去，时不时也落下一两滴眼泪疼得他身子一颤，好不容易忍住痛哭给颜徽上完了药，等再把他扶起来时只觉他用了全身力气，握住了自己的手。
颜徵此时已是泪眼婆娑，看着他，竟说不出话来。
“阿徵不愿与我走吗？”
“……”颜徵不言，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雨打窗檐的声音异常清脆，屋内除了两个人的对视，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哥，我们走不掉了。”
“不会的！阿徵！我们一定可以走掉！”颜徽许是牵扯了伤口，整张脸都狞了起来。
“哥，我之前说要嫁给你，是因为我想到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可是如今事情成了这个样子，我……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颜徵一直觉得，感情如同种子在心中生了根发了芽便再也不能拔去，拔去了连着肉，那也是生疼的。
她和颜徽的这份情，只怕他一人开了花，而她却连个绿芽子都不得见。
颜徵心里清楚，她对他的那份依赖仅限于在唤“哥哥”的时候，她和他过于熟悉了……
隔了良久，颜徵道：“爹爹对哥哥有养育之恩，对我有生育之恩……哥哥和我就这样一走了之了，等到再回来时看见的会不会仅仅是爹爹的一颗头颅呢？”
颜徽渐渐放开颜徵的手，没有一丝恼意，他只是想笑，他太过了解她，这个理由，未免太漂亮了些，“这是阿徵的真心话？”
颜徵点头。
颜徽苦笑，她这是用亲情把他绑起来了，也用亲情把她自己也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