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影子
待嫁的时间，过的尤其得快，想想也就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离开家里了，心里确确实实不是个滋味儿。
近日来颜徽很少出现在颜徵面前，颜徵听红袖说颜徽最近跑醉香坊跑得勤，一住就没有再回家，这一晃眼便是七月底了。
宫中传来话说是明日会来教习的姑姑和忙活的宫人，想到从明天起家里会到处有宫人看管着，若想再见亲人，恐怕也就难了。
颜徵想了想，在宫里人没来之前，决定先泡杯苦丁茶给颜铁山送去。
相府最近因快办喜事了，又因前几天是颜徵的笈笄礼，所以到处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绕过假山走过小石桥，颜徵便到了颜铁山处，这里是颜铁山的书房，旁边是道房，这个地方清幽雅致，不知是不是长年有道气的庇护，进了院子就显得异常清凉。不过颜铁山向来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此地的，颜徽和颜徵也很少来。
走到屋门口，颜徵深吸了一口气便端着茶走了进去，书房里陈设很是简洁，随着门开启，夏风自然而然地便吹了进来，差点吹灭了屋内的烛火。
“爹……女儿给爹泡了杯茶，很能清热祛火……”
身材魁梧的男子负手立在屏纱之后，也没有什么动作的，就听颜铁山沉着嗓子说道：“徵儿，你过来。”
颜徵知道这纱帐后是什么，掀开帐子后那幅熟悉而又陌生的画便映入了眼帘。
“徵儿，你就快要出嫁了，给你娘上三炷香吧。”
颜徵托了个礼，道：“是。”
恭恭敬敬点上香，高举过头，再拜过，最后把香插在香炉中再恭敬地磕头，等到颜徵起来时正巧看见画像烟雾缭绕的样子，让画中抱琴的女子显得极其清雅。
“娘真好看……”颜徵提着裙子站起来，痴痴地看着画像。
“你的模样和你娘有七分像。”
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颜徵厚脸皮说道：“就是性子可能不太像。”
颜铁山佯做嗔怪道：“那可不，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疯癫的丫头！”
颜徵吐吐舌，“但是爹，皇后可是看上我闺秀端庄呀，就连我公主的封号都取了‘淑仪’二字，可见皇后的重视！”
“臭丫头！我还不知道你！当日笈笄礼结束你是咬着牙进去的，当谁看不见！”
“爹爹这是嫌弃我了呀……唉……娘要是还在世定会喜欢我的。”
听到颜徵这么说，颜铁山哪儿有不心疼的道理，捋了捋胡子便道：“爹怎么会嫌弃你？徵儿，你是了琴和我唯一的孩子，爹当然疼你……”
颜徵看了看颜铁山，室内烛光把老人家和蔼的脸照得越发慈祥，颜徵很幸福，从小被宠爱到大，别人家的女儿都是一辈子都不曾出门，但是她可以跟着颜徽一天也不消停的跑出去闯祸。
其实颜徵心里也明白，颜铁山对她只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只不过等颜铁山偶尔想起来了觉得颜徵这样下去实在不妙，所以才逼着她读读《内则》之类的书。为此颜徵很感谢她过去的时光，没有像其他女子一样，关在家中，一辈子也不曾出过几次屋。
“爹爹疼我，那疼哥哥吗？”颜徵觉得今晚颜铁山心情比前几天平静了许多，故而说道：“爹，哥哥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您就别再生他的气了……”
有些苍老的老人叹了口气，负手继续望着那幅颜色无双的画像，满腹心事，“徽儿是个好孩子，既然我认了他当儿子，那他就是我的亲儿子。”
老人的面上浮起幸福的笑容，一个家人数不用太多，一儿一女承欢膝下，这是他最大的福气。
“只不过……他的情念太深，否则以他的资质和努力，将道法修炼大成也并非不可。”
“那正好！等我嫁了离哥哥远了些就让哥哥好好修炼，莫要再为我绊心了。”
即将出嫁的女子没有吵闹，也没有悲戚，仍旧是那副天真的模样，看了就惹人怜爱。
“徵儿……你恨爹爹不？”
颜徵一愣，随即粲然一笑，挽住颜铁山的胳膊便依偎了上去，“爹爹多虑了，女儿要是恨您，现在便不会出现在您面前了。”
老者又哀愁地叹了口气，“其实爹求的……无非是希望你能安稳富贵的度过这一生，爹生怕你再生出别的祸端来。”
颜徵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颜铁山没有交给她她想象中的那些政事朝堂上的复杂任务，颜铁山给她的仅仅是一个老父亲对女儿的关爱。
只是颜徵在想那宋昀逸，她和他实在算不得相熟，实在是算不上。
转日的清晨，相国府依例吹吹打打，宫中送来了无数的聘礼，行了纳征之礼。
一早上红袖跑得没了人影儿，颜徵也懒得找，便坐在凉亭里头看书。接近晌午的时候，红袖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小姐小姐！宫中送来好多聘礼！尤其是那对鸿雁，雁毛色泽靓丽，从远处看便能看出灵气呢！”
“是么，那晚上烤了吃了吧。”
红袖张张嘴，皱眉道：“小姐！那可是太子殿下送来的贺礼啊！”
颜徵摇摇头，这五荤三厌的条例实在是不好，可以吃的东西祭了五脏庙才是发挥了真正的用处嘛！
不过这话是玩笑了，颜徵更喜吃的还是甜食就玫瑰花茶。
不多时，家中的紫嫣带了一众宫人来给颜徵见了礼。
领头的内侍分别领了一个年长的女官和八个一水儿身着嫩粉宫服的小宫婢来到了颜徵面前，叩首而道：“婢子们拜见漱仪公主！”
颜徵见状立马端坐起来，她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受的住这一拜，但也是忙说了句：“快快免礼。”
一众宫人起身后为首的内侍弯腰谦恭地说道：“公主，这都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宫人，专门侍候您的。”
内侍看了看身边的年长女官，接着笑呵呵说道：“尤其是这位沁芳姑姑，乃是太子殿下的乳母，殿下特意指派乳母做您的教习女官，可见殿下对您的宠爱！”
颜徵看那女官着了身低调的深紫色宫装，头上的发饰也很朴素，一身下来只有腰间的云纹香囊还算得上精致。
女官向前迈了一步屈膝而拜，尽是透着端庄，面色也很慈祥，“婢子沁芳，见过公主。”
颜徵知礼地起身，面带三分笑容的把女官亲手扶了起来，含羞轻声道：“有劳姑姑了。”
那女官一惊，忙和蔼笑道：“公主言重了，婢子能来侍候您是婢子的福气。”
颜徵莞尔，随即让红袖把打赏都分了下去。
第一天的教习东西不多，几乎都是立容、坐容这些最基本的，颜徵也让颜铁山请过师傅教习过，故而对她来说也不难。
只是她这个漱仪公主做的很憋屈，但是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憋屈着。
终于憋到了晚上，算是结束了一天的教习，一天下来颜徵和沁芳亲近了不少，事实证明只要装装端庄，给给钱财，时不时再捧一捧对方，还是很能讨人喜欢的，故而沁芳到了晚上非要亲自送颜徵回房。
刚到月初，天上冒出了新月。夏季的夜晚蚊虫虽多，但是到了晚上还算得上是凉快，颜徵享受这片刻凉意，心情大好，没多时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口。
相国府此时也算得上是张灯结彩，即使月亮不打也照得院子亮堂堂的。
颜徵站在门口朝沁芳姑姑又是一礼，“劳烦姑姑费心，便送到此处罢，后面有红袖陪着就是了。”
沁芳到了句“公主安寝”便知礼而退。
颜徵怕人没有走远便不敢吱声，看着沁芳的影子渐渐走远才把板着的身子松懈下来。
府里很亮，照得人影子清清楚楚的，颜徵刚想回房，突然便看见地上有道黑影跟着沁芳的方向“唰”地一下便窜过去了。
“那是什么！”颜徵指了指地上，“红袖你看见没！”
红袖等着眼睛摇摇头，“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见。小姐，你又看见什么了……”红袖有些害怕。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道影子，像狗？啊不对，像猫……”颜徵说不上来，因为没有看清也不敢乱说。
红袖拽拽颜徵的袖子，“那可能是野猫从屋顶过去的影子吧……小姐咱快回房吧，这个地方好诡异，红袖害怕……”
颜徵叹了口气，摊手道：“也有可能是我今天被折磨得眼花了，走吧。”
进了屋子，颜徵还是觉得越想越不对劲儿，那黑影过去的方向分明是沁芳回去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颜徵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那影子好像是在跟着沁芳姑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