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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夫妻(1 / 0)

初六。

黎明日出之时须得去衙门报道。我卯时起的,大约卯时二刻收拾好。与爹爹一起在家吃了稀饭,一同出的门。

我穿着棕色襦裙,端着一盆小小菊花。快步直走,到县衙门口才停下来深呼吸。衙门口有不少人在等着。李达,张蓉都在。

我微笑着向她们道了早安,站在她们身侧。隐约听到衙门内传来梆子声,接连七声。

张蓉为我解释说:“每日内衙宅门于此时都会敲七声梆子。”话音刚落,又听见依次响起了四声梆子声,一声比一声清晰可闻。张蓉继续说:“这是各门上的衙役的传头梆,一会衙役拿了大门钥匙,我们就可以进去了。”

我微笑:“原来如此,里面颇多讲究啊!”

张蓉说:“门道还多着呢。今日初六,是放告日,还好今日来递诉状的不多。”张蓉指了指侯在照壁前的几人:“到了放告日,他们便在哪里等候着。待衙役放出放告牌,他们才得进入。”

原来如此,我听着,心里默默记下来。这是民众起诉的程序,我得记清楚才是。我微笑着说:“还得从您二位姊姊学习。”

张蓉人比较热心爱说话,都是她在给我指点。李达却老成得很,没有开口,只静静的站在一旁。

正说着,县衙黑色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们鱼贯而入,到各自所属房,开了房门。我将菊花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的给浇了些水。她们并未发派任务给我,我便坐着,安静的翻看律文。

不多时,内衙又敲了五声梆子。我随张蓉李达拿着文书去承发房。把要处理的公务交给承书房,又从承发房处接过分发到刑房的公文。承发房还有一个日常任务便是,点卯。也就是现代的打卡或签到。承发房的书吏对照了人数,我们在卯册上签了到。

我随张蓉李达回了刑房。刑房门边刻有对联一副,“按律量刑昭天理,依法治罪摒私情”。这两句是指,按法律衡量刑罚使人明白天理所在,依据法律惩治罪犯切要摒弃私人情感。

我在研了墨,以毛笔蘸之,在宣纸上写下这副对联。张蓉李达各自收拾了一支笔,一方砚台,一本册子,几张薄宣纸。

李达对我说:“今日你且在一旁看我们是如何办公的。”

我应了声是,放下毛笔,用镇纸压住宣纸,两手空空跟在她们身后。

我随她们上了月台,月台东边设有一长桌,凳子只有两个。她们放下手中所拿之物,张蓉对我说:“衙役或许不知你今日来。”她转头要喊衙役。

我拉住了她:“张姊,多谢。我今日还是站在你们身后,以便能更清楚的看到办公流程。”

张蓉迟疑了下说:“好吧。”她与李达坐了下来,我居中站在她俩身后。李达张蓉把笔墨用具一一摆放好。

我向月台下看去,院子里有一戒石,灰白色,面向大堂的这一面刻着十六个大字,“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立在那,县令处理政务判案时举目便见,如此十六字戒石铭,是为警戒官员。

衙役带着之前等候在照壁前的数人从仪门右边小门进了大堂院,列队侯在月台东阶下。张蓉抬起右手向衙役示意,衙役点头,带了三个女子上来。

三人上了阶梯,在长桌前停下,为首的一人双手捧着状纸递给张蓉。张蓉看了一遍,便提笔蘸墨在册子上登记状纸所录信息。李达接过状纸,端详起来。我在身后,将状纸所录内容看得分明。

这是一起相邻权纠纷。

状纸所录内容是,原告三人乃是桃花巷众人推选出来的,因邻居王氏夫妇整日吵闹不休,无法好好休息备感困扰,多次劝告无效后,只得一纸诉状告之公堂,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李达看完,问桌前三人:“文牒可带了?”

三人齐声应是,从袖子里掏出官府发放的文牒。这个文牒类似于官府发放的身份证,平民的文牒都树木制成的,写着个人信息及长相,加盖官府印信。

李达接过,细细核对了年龄相貌,又问:“王氏夫妇每日吵几次?”

为首的女子说:“每日早中晚是必吵的,其他时候也经常吵闹。”

李达继续问:“对你们有怎样的影响?”

为首的女子说:“我家中有幼儿,王氏夫妇一争吵,我家幼儿受到惊吓整日哭闹不休。”

左边的女子说:“我家老父前些日子伤了心肺,在家须得静养。王氏夫妇每日争吵,我父都无法入睡,伤久不愈。”

右边的女子说:“我家妹妹须得备考,他们如此争吵,直吵得她无法在家看书。”

我心中惊叹,王家可怎么过的,吵成这样,简直成为害乡里的一大祸害了!噪音指数也忒高了,破坏力相当的强大!

李达沉默了一下,问道:“你们劝说过几次?”

为首的女子叹了口气:“许多次了,刚开始他们虽不改还听我们说说,现如今我们去劝说便被赶了出来!”她犹豫了下,又说:“说句不当说的,我家母鸡都很少下蛋了!”

李达似乎被噎了一下,半晌才说:“那你就别说了。”

李达了解完情况,便收了状纸,让衙役把她们带了下去。衙役带她们下了月台,又带了二人上来。在李达张蓉收受第一个案子的时候,内衙敲响了三声梆子。张蓉告诉我,这是陈子敬出内宅了。

待衙役带人上来,如之前一般,张蓉登记,李达核对起诉人情况是否属实,查问一些诉状里列举的事项,只要案子不是荒唐无稽之事,便收了状纸。

如此将案情一一了解,登记完毕。李达对侯在东阶下的人说:“你们且先回去,明日来听审。”下面众人说了声是,衙役便带着她们从来处退了出去。

李达将记录问题的宣纸及张蓉手中的册子都交到直堂吏的手上。直堂吏接过后便从大堂后穿了过去,那里出去是中和堂,陈子敬昨日接见我的地方。

张蓉在我身前说:“这些交给直堂吏,待转交给大人看过后,明日再开堂审理。”原来如此。这工作类似于法院立案庭,收了状纸立了案,起诉人才能来听审。

李达、张蓉收拾了桌上的物什,从东阶退下回了刑房里。

大约过了两刻钟,一个衙役把陈子敬批复过的文书传达过来。我凑过去看,陈子敬用朱笔在张蓉写的记录上做了回复,如方才相邻权的案子,注明刑房带衙役去通传被告王氏夫妇辰时来县衙。

李达说:“你随张蓉去通传王氏夫妇。”

我点头:“好的,李姊。张姊,我随你去。”接过文书,找了张宣纸将地址记录下来,便随着张蓉出了刑房。

过了仪门,我随张蓉进了东面的班房。张蓉说:“以防他人不从,去通传得带至少一名衙役。”张蓉入了班房,不少衙役在里面坐着,多是女子,男子只有少少几个。张蓉进入班房,一名身材高大的女子便站了起来。张蓉对她点头示意,那女子取了自己的衙役令牌,拿起长刀。

张蓉为我们介绍:“阿良,这位是黄玉,班房里有名的捕快!”她又转过头对黄玉说:“这位是褚阿良,刑房里新来的书吏。”

我们互行抱拳礼。张蓉说:“县令着我们去传城南桃花巷的王珠夫妇。”王珠是被诉的夫妇中的妻子,其夫乃是王周氏。

黄玉说:“一般是明日才听审呀,县令此刻去传作甚?而且递诉之人早已离去了。”

张蓉说:“我们只管照办,不问缘由。”

一路快行,一刻多钟后,我们到了桃花巷。我也才知为何叫桃花巷。街边已掉完了叶子的低矮桃树朝着天空伸展着枯枝,在此时看来难免有些安静荒凉之意,但在春季,桃花盛开时,定然热闹繁茂得很。

我们正准备问街口的人王珠夫妇的住宅,忽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叫喊起来:“你怎么又这样?你就不能改改吗?”

“我这不是太累了吗?你能不能消停一会!”一个沙哑的男声也大声喊起来。

“你嚷什么嚷!哎哎哎!你怎么又胡乱来了!跟你说了很多次了,要慢慢磨!慢!慢!磨!”女子声音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燃起来了。

得,不必问了。准是这户人家,我们循着叫喊声找到了屋子,屋门从里面拴上了。张蓉敲了门,却被吵架声音掩盖。我们不得不在外面齐声喊,“王珠夫妇且来开门!”

屋里的争吵声骤停,屋内脚步声响起,门栓拉开,门只开了一条缝。一个微胖的女子从门缝里打量我们:“你们是谁?”

黄玉拿出衙役令牌:“你夫妇二人与我们去县衙走一趟。”

王珠惶然道:“大人,我们是良民!”

黄玉不耐地把门推开,王珠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身量稍高的瘦瘦的男子从后面将她抱住。他稳住王珠后,将其护在身后:“大人为何要捉我们夫妻二人?”

黄玉把长刀直立在地上,手按着刀柄,眯着眼看着王周氏。

张蓉说:“你夫妇二人今日被人诉之公堂。县令大人有令,要带你们二人去公堂问话!休要再做拖延,与我速去!”

王珠与王周氏互握着彼此的手,对望了一眼,王珠镇定下来问:“谁人因何诉我?”

张蓉说:“去了便知。”

王珠还欲再说什么,黄玉按着刀柄慢慢的碾着地,发出沉沉的刺耳的声音。王珠的嘴立刻闭上。她落了锁,与王周氏相携随我们往县衙去。

引王珠夫妇在中和堂外候着,我随张蓉入内禀告陈子敬此事。陈子敬仍然在屏风后,我们在正堂里请示陈子敬,他应了声便推着轮椅出来,昨日看见的男孩跟在陈子敬后。

陈子敬身着竹青色深衣,以同色的头巾绑着发。他自行转着轮椅转到正堂的桌子后面。张蓉之前告诉过我,正和堂与大堂都是既可审案又可办公之处,若是平日里私密或者轻微的案件皆可在中和堂审理,但大案必须得在大堂审理。因陈子敬的缘故,中和堂与大堂的正桌后都不另设椅子。我细细观察了,陈子敬的轮椅是特制的,底盘很高,椅背亦高,这样的轮椅沉重且不好驾驭,舒适度不高,然而他总是背部笔直的坐在位子上。

陈子敬没有立刻见王珠夫妇。他看起来有些疲倦。他的胳膊放在轮椅扶手上,修长干净的手指轻托着下巴,微阖着眼,一丝发滑落在耳边,他清俊的容颜似乎因此沾染了慵懒气息。

陈子敬身后的男孩立刻上前将滑落的发挑回布巾里。陈子敬看着立在堂下张蓉与我:“你们二人去通传时,有何发现?”

张蓉说:“回大人,去的时候他们二人正在争执,我们在巷子口便听见他们争执的声音,争执内容不过是日常小事。”

我接着说:“回大人,他们虽有言语争执,但不见有转化暴力的倾向。在我们通传过程中,夫妻二人是互相保护互相支撑的。”我将刚才的细节为陈子敬描述了一遍。

陈子敬右手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扶手:“那么此事根源在于他们夫妻二人的相处之道。”陈子敬说:“阿九,你一会听了令搬两个凳子来。”阿九得言,安静的从案桌上退下,回到屏风内。他放下胳膊,手掌翻动做了个手势:“让他们进来吧。”他随意的举动都优雅得很,真叫人眼红。

张蓉在一旁的矮桌上坐下,提笔蘸墨准备做笔录。我站在她身后。

王珠夫妇二人进来后,在堂中跪下。陈子敬冷然的说:“王珠王周氏,你可知今日为何被通传?”他声音清冷,话语里透着威严。

王珠王周氏拜了下去,一齐回话:“小人不知。”

陈子敬说:“你们夫妇二人日夜争吵不休,经多次劝说仍不知悔改,桃花巷邻里推举三人将你们告上公堂!”陈子敬手执惊堂木,往桌上重重一拍:“如此你们是知还是不知?”

王珠与王周氏惊得一跳:“小人知。”

陈子敬甚是严厉说:“姊友妹恭母慈子孝妻义夫顺朋友有信乃是人伦纲常。你们夫妇二人整日争执不休,妻不义夫不顺。朋友相劝你们二人应承却不思悔改过,于朋友无信。扰地街坊不得安心抚养子女,为人女的无法让家中老父静心休养,使她们母不慈子无法尽孝,邻居无法为幼妹提供安心学习备考之所,伤他人家中和睦恭顺,是为不仁!如此不义不顺不信不仁之人,你们可知罪?”

王珠与王周氏二人跪在堂下,随着陈子敬一句句的指责,身子哆嗦冷汗横流,颤抖着说:“小…人…知…罪…”

别说是他们,我与正在做笔录的张蓉也吓了一跳。陈子敬真是好口才,如此大的一顶盖帽压下来,任谁都挡不住,真是压死人。我想,我知道他大概要做什么了。

陈子敬不再说话。王珠与王周氏跪在堂下瑟瑟发抖许久,双双趴在地上喊起来:“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

陈子敬冷然道:“你们夫妇二人既如此不和睦,又扰民甚深,王珠王周氏你们二人索性和离了吧!”

王周氏如被雷劈,一下趴倒在地,王珠带着哭音说:“大人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啊!”

陈子敬态度依然强硬:“怎么不可,这主大人我做了!”

王周氏回过神来,与王珠一道哀哀哭求:“大人,小人结发夫妻只愿此生相伴不离!小人知罪,小人愿悔改,求大人恕罪!”他们二人趴跪在那里,涕泪纵横,衣角相叠。

陈子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王珠与王周氏泣不成声。手指在相叠的衣摆下悄悄的握在一起。

陈子敬说:“你们二人可是真心知错真心悔改?”

王氏夫妇胡乱的点着头。

陈子敬脸色终于松动,叹息一声:“你们起来吧。”他有喊道:“阿九。”

刚才退下的阿九一手一个凳子从屏风后嘻嘻笑着出现,他将两个凳子放在王氏夫妇身后,又扶起王周氏,王周氏在他搀扶之下一手拉着王珠自地上起来,却惶恐的不敢坐下。

陈子敬说:“坐罢。”王珠与王周氏二人才告罪坐下。

陈子敬说:“世上大约无不争执的夫妻,然而如你们这般却是少见。你们二人既惟愿白首不离相伴一生,又何苦总为鸡毛蒜皮之事弄得家宅不宁,以至于扰得邻里无法安然生活?遇到事情时,你们二人同进同退,不离左右,情深由此可见一般,盼你们二人今后多多约束自己,做到夫妻相亲,邻里和睦。”

王珠一脸惭愧,起身跪拜:“谢大人!小人回去后定然拜访邻里,诚心道歉,表小人悔改之心。”

王周氏也随之起身:“谢大人,小人今后定多多约束自己,不敢再犯。”

陈子敬脸色终至平和:“你们二人回去,告之邻里,明日无需前来听审。此案已了。”

王珠王周氏再拜:“谨记大人教诲。”

情况如此急转直下,张蓉几乎呆在那里。我在心中为陈子敬鼓掌,年纪轻轻却能如此断案,不拘一格,着实厉害。以这样的方式结案,既不影响邻里和睦,又改善夫妻之间的相处,效率很高效果很好。

陈子敬最后轻拍惊堂木说:“此案已了,你们退下吧。”

张蓉着王氏夫妻在记录文书尾部签了字画了押。王氏夫妻对着陈子敬又拜了几拜。才转身离去。

阿九嘻嘻笑着前去:“公子英明!”

陈子敬似是疲倦,脸色异常苍白,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我随着张蓉一齐拜过陈子敬,出了中和堂。我提着裙摆,一路追着王氏夫妇的身影而去。待我拦下他们,我说:“我得知一个可以有效减少夫妻之间争执的方法。”王珠说:“请赐教。”

我喘了口气:“你们为小事争执时,一方说一二三,另一方必须说对不起才能继续之前要说的话。”这个方法是我前世无意中知晓的,觉得很有效。陈子敬做了那么多,我也想做些什么,帮助他们。

王珠有些惊讶,思忖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些,微笑道:“谢谢。”她能理解很好,能做到更好。这个世界习惯于说对不起的人极少,不若前世,在哪里都听得到这句常用语。若是王珠可以放下大女子的心态,王周氏也学着变温柔,学会说对不起,他们定然不会向现在这般彼此伤害。

我与王珠王周氏拜别。转身见到阿九在我身后,嘻嘻笑。他说:“王珠的手帕掉了,我来还她的。”

我微笑:“那你去吧。”

阿九偏着脑袋说:“看不出你人挺好的,这样热心。只是每次说话都怪得很!”

怪?阿良的躯壳里住了一个现代女性的灵魂,自不会是个标准的女尊女。我说:“啊,谢谢你!你不去还手帕了么?”

阿九笑嘻嘻的甩着手帕走掉了。

而我也回了刑房,继续学习适应于我而言全新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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