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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所得 二(1 / 0)

岁末饮屠苏,祛一年不正之气。饮屠苏酒乃过年风俗之一,以求治百病降福祉。因医书有云,饮屠苏,岁旦辟疫气,不染瘟疫及伤寒。二十九便是去酒坊生意最佳之时,家家户户都至酒坊中打酒。

在坊中等候许久,打了一葫芦酒回。见爹爹独坐堂前,不由道:“爹爹好些了么,怎坐这里?”

爹爹轻轻揉着腰腿:“好多了,屋里躺得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午前爹爹被齐叔搀扶着送了回来,吓了我一大跳。爹爹搬货时没留神脚下滑了一跤,好在没有伤着筋骨,只破了皮有点肿。年下码头生意繁杂,天天有货船往来,还给涨了工钱。我盼爹爹改行,他未允,说去替他做工,爹爹更不让。见他每日早出晚归,辛苦得很。我还得寻个机会,再劝劝他。

我放下葫芦:“褚珀野到哪里去了?大堂里怪冷的,怎不生个火来。”拖出火盆,又去厨房灶里挖了些火种,架在炭上吹燃。

爹爹笑道:“他的小玩伴在院外喊他名邀他出去,我见他巴巴望着墙头,就让他去玩了。”

我忍不住一笑,弯下身子把火盆推到大桌下,说道:“要不还是找大夫看看,咱们也好放心。”

爹爹摆手:“不用。我心里有数,皮外小伤歇一下便可。”

我也不勉强,给爹爹斟了杯热茶,摆上几份果品,就去厨房里忙活晚饭了。

等煮了饭洗好菜,出来一探,褚珀已回来了。坐在边上看爹爹做针线活,咯咯笑个不停,见我进来,更是挤眉弄眼,直喊“阿姐阿姐”。

待看到爹爹手中之物,大窘。爹爹手上拿着赫然是我给褚珀缝的一件小夹袄,褚珀老笑话我不会针线,我便决心做一件给他瞧瞧。针脚七歪八扭差强人意,我本放起来了,怎么又被翻出来啦!

爹爹说:“初次做衣,手艺还算不错,改改就能上身。”

褚珀一脸得色:“明天我就穿出去给小宝云岫瞧!”

我更窘:“给人瞧什么瞧,贴身好好穿着!”脑海里飘过四个字,叫丢人现眼。

褚珀拍手笑得打跌。这个小坏蛋,我冲上去挠他痒痒。

爹爹任我们闹了一会,嘱咐道:“一会吃罢饭你去提一挂肉、装些糕点米面,送齐叔家去。”

“早备下了。”我应到。齐叔妻主好赌,往年年资多半被输掉,是以每年二十九爹爹都送些吃食物资。今年爹爹不方便,自然该由我去送。

“好孩子。”爹爹又说,“再备一份吧。”

“送给谁?”还有人么,往年不是只有齐叔一家?

“说来你也认识,在衙门里诉过案子的朱吴氏。”爹爹道。

我不由心奇,竟是他,爹爹怎么与他认识了?以前可从未听说他们二人相识也未有过往来。

爹爹一声叹:“一个男子既带小孩又讨生活,总有许多不易。想起当初我带着你们姐弟二人……送些物资也帮不上什么,略表心意罢了。”

“也不知他遇见什么困难,我们可否帮上忙?”我不禁问。三年前,朱吴氏丢女丧妻,他忍着悲痛四处寻找其女巧儿,终于寻回。若是话本小说,他们该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偏偏是现实总磨难多过欢喜。

“涉及邻里宗族,我们哪好插手相帮。”爹爹摇头,“他如今也在码头做事。巧儿年幼,他做工整日不在家,只得托妻妹朱盼娥帮着带孩子。朱盼娥日子久了生了别心,说朱吴氏既然无法好好养育女儿,要在宗族里寻一堂姊妹将巧儿收留养育。哎,可怜他愁得白了好些头发。”

“朱盼娥好不讲情义,不愿相帮便罢,怎能背后捅刀落尽下石!”我有些愤愤不平,“可是他怎的去码头了?我记得他先前是做手艺活的,在家看顾孩子应不成问题。”

“朱盼娥是世故凉薄了些。你却不知,巧儿在周家是娇养的,他一心想着不能让巧儿过得不如之前。可单凭他做手艺工,收入只能糊口。本在家附近帮工,谁想惹了事情……”爹爹住了口,似不想再讲。

“怎了?”我不由追问。

爹爹叹了一声,方说:“不过是些邻里闲言碎语,话传来传去就不能入耳了。吴氏要避嫌,又要挣钱,不得以来了码头。要是送东西去时天已黑,你站在院外不进屋就是。”

不得以三字,含了多少辛酸。爹爹隐去未讲明,想来是些往人身上泼脏水的事情,不便启齿。

爹爹忽道:“可怜生为男儿身。”

语气不无痛意,我心中一凛,讷讷喊了声:“爹爹……”却说不下去,呆了半响,想起许许多多的事情来。

*********************

冬天黑得早,街边宅子都挂出灯笼,烛火微微闪动晕染在红灯笼罩上。

从齐叔家出来,遇上黄玉。我与她都是肩上背一布包,一问知去的是同一巷子,便结伴同行。

走到巷口,黄玉尚在微笑。过了好几户,她开始迟疑,不住的转头看我。快到巷尾,她忍不住说:“你,你……”

我,我怎么了?我不解。疑惑间我俩同时停在一个门外,面面相觑,大眼对小眼。

我心里明白过来,微微一笑,叩响门环。门是虚掩,轻叩之下推出一条缝。黄玉立刻闭上嘴,以极快的速度理了理头发衣衫,笔直等候。

脚步声渐近,朱吴氏打开门。他见是我们,神色惊讶,不由回身瞧了眼屋内,退步行礼道:“不知二位大人有何贵干?”

“我……”

“我……”

却是我与黄玉同时开口,转目相视,我请她先说,她复请我先讲,局面很滑稽。

朱吴氏道:“二位大人若不嫌弃,请进来坐坐。”

我谨遵爹爹嘱咐,忙道:“不必不必。”当下自表身份,道明来意,解下肩上的袋子双手递上。朱吴氏不肯收,一叠声道“使不得”,我再三表明父亲心意,朱吴氏终于收下。

他低声道:“多谢……多谢他记挂……”

而黄玉这边无论怎么说,朱吴氏都不肯收。黄玉急得脸微红,朱吴氏兀自低着头,一时间场面好不尴尬。

这时平地听见一个男声叫喊起来,凶蛮得紧。但听他道,“哟,你这是磨豆子的时候,把脑子也丢下去磨成渣了?怎的还惦记着那股子骚味?还在院里偷瞧什么,没瞧见人家早抱了别人大腿攀着好着落了么……你干什么!放开我!……”隐隐有争执碰撞声。

朱吴氏面上漠然,却紧紧攥着布袋,手上青筋都起了。黄玉满面怒气,转身立时要去讨个公道。朱吴氏叫了声“黄大人”,待黄玉回过头,他缓缓摇了摇头。

那边声音尚且不休,“……我偏要讲!我呸,他那点龌蹉心思,四处抛媚勾搭还想立什么牌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好呀,你为了他竟敢……”

但听门“砰”的一重声响,隔断了这恼人的声音。我们三人却沉默起来。磨豆子说的不正是做豆腐的胡淑玲么,开口叫骂的男子应是她的夫郎。爹爹讲的不能入耳的闲言碎语便是指这类话语吧。夜里安静如斯,他的叫骂整条巷子皆可闻,明日闲言碎语又少不了了。我有些烦恼平白给他添了麻烦。

“你们二人来啦!”院里忽有人道,清冷的声音赫然是陈子敬。

朱吴氏退避开,便见陈子敬罩了件白羽大氅独坐院中,暗夜里冷冷清清。我与黄玉二人忙行礼:“拜见大人。”他怎么在?说的像似早料到我们会来一般。

陈子敬颔首,说道:“本县敬朱吴氏忠贞守德,又怜他孤身抚养幼女不易,特来拜访以示关怀。本县正与朱吴氏相谈甚欢,还没想回去,你们二人来得早了些。”

陈子敬说话声音高于平时,在夜里听得分外清晰。我本有些迷糊,瞬间反应过来,忙道:“卑职愚钝未遵大人心意,还望大人恕罪。卑职这就在门外等候,大人有事吩咐唤一声便是。”

陈子敬道:“罢了,出来才知天色已晚,今日就先回去。不扰吴氏休息,日后得闲再叙。”

我与黄玉齐答应了,寻了院子里的板子铺好,坡铺得极缓,陈子敬自行推着轮椅上出了门。

朱吴氏眼眶微红,跪地拜别:“恭送大人。”

陈子敬道:“快请起,回去歇着吧。”

黄玉与我未得吩咐,都不敢上前帮忙推,以两步之距跟在陈子敬身后。朱吴氏迟迟不进门,黄玉频频回头相望。拐过街角,黄玉拽着布袋,心神不定。

我心里暗笑,素来见黄玉沉稳强势,今日难得见到她窘迫。

走过一条街,黄玉似下了决心,突然附到我耳边悄声道:“褚书吏,问你一句不当问的,你,你,你对……对朱吴氏……可有,可有……”

我骇笑,干巴巴道:“你说什么呐!绝没有的事情!”黄玉说的滑稽,我却受惊多过好笑。她脑子里想的什么啊,我都说了是奉了爹爹之命,她竟然,竟然……都说陷入情网的人智商直线下降,我当真是服了。

黄玉当即展颜,上前禀过陈子敬,飞也似的跑了。留下我与陈子敬大眼对小眼,今天走的什么运,尽跟人比眼睛了。

我干巴巴道:“黄玉她,她……是个急性人。”憋半天也就憋出这么一句,我都唾弃自己了。

陈子敬定然明白黄玉心事,淡淡一笑,说道:“走罢。”

我松了口气,走在他左侧微向后半步。这把轮椅比他上大堂时的要轻巧许多,他推轮椅的姿势说不上艰难或是轻松,走得稳稳当当。

我想起方才情形,说道:“多亏大人相帮,朱吴氏不必为此忧心了。”

陈子敬却道:“未必。”

也是,朱吴氏所临困境也不止于此,当下把朱吴氏妻妹所为提了一提。

陈子敬静了片刻,方说:“今日听他说想搬走。我还以为是因周吉,却不知还为邻里不睦,宗亲相逼。”

“大人说周吉,她……”

陈子敬道:“听说朱巧儿初朱家整日哭闹,时间长了才与朱吴氏亲近些。周吉家挂念孩子,屡屡上门探望,朱吴氏却不愿巧儿与他们相见。他忙着挣钱补家用,巧儿托给邻里照料,后来又托付给了朱盼娥,都不如意。其实按如今情形,若周吉夫妻二人系出真心,就让他们帮忙照顾巧儿也未尝不可,也可解了困境,可惜……”

可想邻里当有胡淑玲了,几次见胡淑玲是个热心人,也不知是不是太热切,才让家中夫郎生了妒意,编派怒骂起来。若周吉夫妇真心实意,若朱吴氏愿抛下顾虑,的确是个很好的解决方法。案结的时候,他反为周吉求情,可见性子宽厚,但涉及与女儿,只怕他不容易转过弯。

我不禁叹息,陈子敬也一时无话。

又走了一段,我忍不住问:“怎么大人身侧不见陈门上或阿九相伴?”我第一次见他独自一人,没有左右护法在侧,也挺奇怪。

“游之押解军粮,早离了平春。至于阿九,”陈子敬忽尔一笑,“我让他睡觉去了。”

这样也行,阿九能这么听话么?平时见他护着他家公子跟天大的宝贝似的,竟然没跟出来?陈子敬你别是对小盆友用了安神药什么的。而且竟连轿夫都没带,他是怎么出来的,真是奇了怪之。

陈子敬又说:“你是不是还想问怎么不见轿夫?”

“大人英明!”我点头。

“我本坐轿子到的朱吴氏家,不过把他们都打发走了。原想一人夜游平春县,谁料……”他眼眸微扬,看向我。

“怎么都想着今晚上出来溜达,好巧,好巧啊!”我打个哈哈,又想到他计划一人夜游平春,不由道,“大人是千金之躯……”这话有点怪,怎么感觉是说姑娘的,我一窘不好再讲下去。

陈子敬立即隐了笑意,神色微冷:“我又不是稚子孩童,不需他人时时服侍照顾。”

我是哪里惹得他不高兴了,怎么忽然脸色就变了。啊,他定是恼我暗指他痛处,若非……天下之大,他哪里不能去,何必时时要人跟在身旁。想他应是心气孤傲之人,同情眼光,特殊照顾于他岂非如针扎痒药。哎,我真是错得离谱了,他安排下这些,自是不惧,我又何必扫他的兴。

我便笑问:“不知大人是要环游县内,还是直接回宅子?”

“自是夜游平春。”陈子敬断然道。

“那么,”我指了指现在走的路尽头,“再走过去,就是河边了。若想环游,咱们还得从来处走。”刚才一味随他走,都没辨个方向,竟被他带着往河边去了。

“是,是么?”陈子敬呆了片刻,假意咳了几声方说:“那你带路吧,本大人跟着便是。”

我捂嘴暗笑,手套绵软触面。忽然想起他没有带任何护手之物,忙取下一只,手露在冷夜里,寒凉难忍。想他推转轮椅,手定然冻得冰冷难受,遂把另只手套也取了,停下步子。我说:“大人,我献个新鲜物什给你,跟你讨样东西成不成?”

“哦?”陈子敬挑眉,眼里印着烛火红光。

我挥了挥手套,笑道:“十个娃娃十间屋,冷了进来暖了出。”拿出其中一只,扭了扭,“一双手真稀奇,没有骨头只有皮。”

陈子敬展颜欢笑:“的确够新鲜。我从未听过这么怕人的谜面!”

“嘿,别瞧不起人,我说是这个!”我将手套交叠,送到他面前。虞朝暖手多是暖袖,手套几乎未见,手中这双是我自己缝制的,手艺虽不佳,保暖效果却是有的。

他笑道:“心思巧妙,果真稀奇。”

“大人带上试试!”我催促道。好在我的手不比男子小,手套他应戴得上。

戴上一瞧,果然大小合适。可惜棉质手套与他的白羽大氅实在不相称,一简单粗糙,一精致华贵,对比鲜明,竟觉突兀,我一时瞧楞了。

陈子敬敛了笑意,垂眸道:“你要什么呢?”

我恍然觉悟,哈哈一笑:“还没想好,要不,大人给唱首歌?”话音才落,我就后悔极了,怎的提了个唱歌的要求!万一他觉得我是轻佻,将他与戏子小倌之流并提戏弄,又误会恼了怎办?哎,我怎么在衙门里就小心谨慎,出了衙门就随意无忌了。

还好陈子敬只说:“若有机会,我奏一曲以相抵,可行?”

只要你别恼,什么不好商量?我自然答应,又跟他讲:“最羡会弹琴奏曲之人!什么话都不必说,往琴前一坐,便觉气度不凡优雅美好,令人心生向往。”

陈子敬不以为然:“寻常人哪有你说的那般气度,何况善音律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

“此言差矣,”我摇头道,“一切众生,有不能了,乃以韵语,谐诸音律,使一切人,歌咏赞叹。此乃音乐之妙。”

“你有如此感悟?”陈子敬甚是惊奇。

“不不,是听古人讲的。”

“哪位古人。”

这话是苏轼偈二十首中的一句,苏轼于我是古人,我可又怎么跟你讲得清呢!支支吾吾道:“记性不佳,忘了。”

陈大人以沉默表示不信。

我更窘。

……

一路说说笑笑,逛了半个平春,见他额上冒汗了,便寻了个借口送他回去。送到宅门外,不知怎么,忽然不自在起来,腼腆的道了声再见匆匆走了。回家路上方懊悔竟不记得预祝新年安好了。

天空无月,我心中自清明。那些破案子,衙门里的七七八八的勾当忽然变得无足轻重,如潮退般从脑海里退去,年节里岂非该当如斯轻松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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