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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上元(1 / 0)

上元张灯,天下止三日。

碧瓦朱檐至陋室曲巷,家家置灯,户户燃烛。穷苦人家,便纸糊竹灯也要做一对挂出应个景儿。

夜里,县内人家或杂坐门外,或相携缓行,在东风浩荡里看灯火璀璨,繁华似锦。才女佳儿衣鬓飘香,言笑晏晏,共赏笙箫宛转、歌舞腾欢。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这便是元宵。

谁人愿错过元宵夜景?无人辜负美景。

爹爹、齐叔受邀参友宴,带着褚珀、小宝同去了。我与周文质相约碰面同逛灯市,一人独往。

周文质早候在府门外,红色衣衫飞仙髻,肤光胜雪,笑靥似花。身旁立着周云岫,一色红衣裹在白裘中,眉眼清秀可爱如小金童般。

我笑道:“你们二人如是画中人一般。”

周文质拉着云岫走过来,说道:“却因赏画人一眼,活过来啦!”

我乐得哈哈笑。

花千树,星如雨。灯市里看灯者众,我与文质将云岫护在二人当中,随势所向。街边都扎起灯棚,有挂着芙蓉、牡丹、绣球、海棠、金莲等各色花灯的,也有鲤鱼、白鹤、猿猴灯,还有专画神仙传记故事的。所挂灯盏不计其数,各色彩灯争奇斗艳。大街小巷有演花灯戏的,有踏竹马的,唱词曲的,玩杂耍的……笙歌喧闹,人声鼎沸。游人驻足观看,鼓掌喝彩,尽兴便抛下赏钱。

街市上的才女佳儿皆精心装扮过,衣鬓飘香,嘻嘻哈哈四处看热闹。更有富家小姐、标致姑娘在灯市里穿来插去,寻香哄气,追踪觅影。满城香雾重重,欢歌笑语。月色沉醉,倾城狂欢。

一高架上挑着一盏鱼灯,下面缀着许多小鱼虾儿,甚是热闹可爱。孰料夜风吹过,竟把鱼儿拦腰吹破了,缀着的小鱼虾纷纷掉落,砸在我们身上,竟似饰物般,我们三人一时都是大笑不止。摊前的游人也觉滑稽,拍手笑叹。摊主急得直跺脚:“灯笼都是好的呀!”游人懒得听分辨,抛原本看中的花灯,挤回人潮继续观赏游玩。

不少猜灯谜送花灯的摊子,中有一铺围了不少人。我们凑上前看,铺子朴而不俗,挂一幅字,“连破十谜者送灯一盏”。

云岫奇道:“连破十谜才送?这家规矩可真大。”云岫说的亦是实话,灯市里但凡猜谜送灯的,都是取几谜做题罢了,这家店不指定谜面,单定题数,也不知道灯谜如何。

摊主闻言往我们这看了眼,抱臂而坐,既不热闹招呼,也不笼络生意。

旁边一游客热心道:“规矩是大了点,却自有道理,你们瞧那……”她手指向棚内一盏灯。

但见灯盏绣球花状,纱绢裹成。风吹灯转,竟有两只蝶儿扑在灯上,再一瞧,原也是纱绢做就。灯盏精致,流光溢彩,心思不可谓不巧。

那游客又说:“可惜还没人拿得走那盏灯。”

周文质好奇心起,笑问:“咱们也来试一试?”

摊主颔首,说声:“请。”

文质手扶一盏,念灯上谜面:“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

“是风。”云岫笑答。

摊主点头:“不错。”

第一题没什么难度,文质又念一题:“一声呼出喜怒哀乐,十指摇动古今事由。”

我道:“指花戏。”虞国所称指花戏,即是布袋木偶戏。这题也没什么难度,热身题罢了。

文质又寻了盏灯笼,念道:“九死一生,药名。”

九死一生,药名,不就是独活么。独活独活,忆起月夜山野孤庄郎中曲独活,一言挽狂澜国之王侯昭王,似谜般却令人好生钦慕。涉及昭王化名,我倒不便答了。

文质却微微一笑,答到:“三七。”

好急智!我不禁拍掌赞一声,又称金不换的三七岂非是极佳的谜底。

三又答了几题,摊前游客都聚过来瞧热闹。

文质又念了题:“海棠开后落残梅,猜一字。”

游客中有人说道:“此谜我却怎么都没猜出。”

有些难度,我沉思片刻。海棠开后落残梅,海棠开后落残梅,我反复念了几遍谜面,不得其解。这题出得巧妙,我换了几种解法都未明,又拆分谜面,苦苦思索,——海棠,开后,落残梅,残梅,是了!落残梅,可解为凋落后残余一梅。海棠开,即是将海棠二字拆开,从中取走梅字。海字取走“每”余“氵”,棠字取走“木”余“尚”,合则是一“淌”字。

寻得谜底,我自欣喜,笑道:“是‘淌’字。”

摊主带笑说道:“客人说的不错。”

游人疑惑不解,有人想明关窍,一加解释,众人便都点头称是,纷纷赞叹此谜奇巧,品之清灵犹有暗香。

文质凝眉思索另一谜,谜面是“满船空载月明归”,打一常言。

众人又被吸引,纷纷道各自见解,议论相争,或说“回光返照”,或说“碧波光粼”,却无人得到摊主回应。

文质轻声道:“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文质凝眉思索。

一旁看客再猜不出,又好奇谜底,都静静等候。

她忽而唇边染笑意,说道:“虚度光阴。”

摊主拊掌大笑,站起说道:“恭喜小姐公子,彩头拱手送上。”

众人哗然,有人笑道:“可不正是虚度光阴么,空载了一船明月,妙极妙极!”

摊主取了绣球花灯,近看更觉精致非凡。

有好事者道:“他们三人一起猜的,怎么能算,店家亲立规矩怎能随意更改。”

摊主笑道:“规矩是死人是活,他们连破十谜,何况后面两谜鲜有人能解。区区一盏灯尔,在下只叹没能再多备几盏以待心思奇巧的才女佳儿。”

我拱手说道:“想来这位姊姊也惜灯喜解谜,如此良宵当尽游赏之兴,切莫空负了明月归。”

众人哄笑,那人讪讪的走了。

摊主朗笑,双手递上灯笼:“姑娘好心思,这灯非你们莫属啦。”

“多谢。”周文质双手接过,行了一礼,将花灯转递给云岫,又对众人道:“承让。”

游玩得有些累了,三人并肩进了酒楼。本想进二楼包间取暖赏风景,包厢却都满了,三人便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云岫似是极喜爱绣球花灯,不住赏玩。

文质笑道:“你若喜欢,以后从郡里多寻些好看的回来。”

云岫却道:“那不一样,不是赢回来的便不觉得美了。”

耳畔传来乐声,循声看去,几名男子坐在堂内弄筝鼓板,弹唱灯词,倒也清新悦耳。却见堂上还有一架,架上挂一鸟笼,笼中关一鸟,笼上放两锭银子。好不奇怪。

小二送了浮元子,及各色茶点上来,又提了个火笼给云岫。见我盯着堂内,笑道:“那几位是今儿个特请来的。”

我一愣,明白她误以为我瞧上了某个唱曲人,遂笑问:“鸟笼放那是做什么的?”

“今日不是上元节嘛,架子是一位客人凑趣放置的,说是个哑谜,打一俗语。虽说是个俗语,却还没客人猜出来呢!”

我问:“猜谜的彩头是什么,鸟儿还是银两?”

小二道:“这就不知了,反正是按客人要求布置的。”又有客进来,小二忙着招呼去了。

周文质惊讶道:“竟然是个哑谜,却看不出说的什么意思。”

我们两个又被勾起好奇心,揣测了一番出题者的用意,猜了好几次,又一一把自己推翻了。鸟笼,鸟,银子,俗语,却不知有什么联系。

“周小姐,你怎的也在?”忽有人走上前来。

周文质站起笑道:“梁老板,好巧,竟在这里遇见。”

“怎的坐在外面,走走,去里面一起喝几杯!”梁老板上来拉周文质的手。

她身材修长,衣着富贵华丽,说话是西北口音,声音里透着疏朗自信。细瞧面容,肤色较黑,两颊些微高原红,嘴角一颗小痣,却是皓齿星眸,笑得动人。

周文质道:“今日不行,陪弟弟游玩呢!”

梁老板不再劝,爽快道:“周公子安好呀!”又问,“不知这位是?”

“我朋友,褚阿良。”文质又对我道,“梁敏梁老板。”

又一番寒暄,粱敏道:“不打扰几位雅兴了,下次再约。”告别我们,落落大方的上了二楼。

我瞧着她的背影,不禁道:“这位粱老板,好豪气爽利。”

“通过商会认识的,据说在西北生意做得挺大,手下商队四处跑货。”

怪不得,瞧着便觉与众不同。

此事一搅和,我们没再猜谜,静坐闲谈。云岫问我衙门最近可发生有趣之事,我想了想,便跟他讲了朱梅王卓的事情,当然譬如私奔、陈子敬、昭王之类就模糊处理了。案子涉及敏感,我从未跟人讲过,外面多有传闻,却没几人知道确凿内情。现在慢慢道来,也觉千回百转好生感慨。

周文质不由道:“姻缘二字,当真是天注定。”

我笑道:“不尽然。若王卓不抗争,不就嫁到邻县去了么?如果朱梅未能及时求得救援,王卓就不复在世啦!若说三分天定,还有七分是要自己把握的。”

周云岫轻轻道:“这话对极了。”他如出神深思,双眼蒙蒙。

我暗道一声不好,怎忘了云岫转眼也可以嫁人了,这样一段荡气回肠传奇般的爱情,若启迪激发了他怎办?却不是人人都可有朱梅王卓二人幸运。

文质却不以为意,悠悠道了些感慨。

我想将话题引开,说了些别的衙门之事。文质便问囚于狱中墨香阁夏岚如何,又道:“我听说夏岚家里之前凑了钱要给她抵罪,衙门不许。近来他们听了些衙门失粮案的风声,说是备了重金要再送礼去。”

我无法赞同夏家所为,说道:“本来非十恶之罪,允以钱抵之。但衙门判夏岚徒半年不许钱赎,是以儆效尤之意,因盗版复刻类案子是第一次出现。而且夏岚刑期很快要满了,夏家再去送礼也没多大意义。”

“关心则乱呐。”周文质话音一转,“不过衙门里的失粮案是怎么一回事?”

“哎,我也不是很清楚,感觉糊糊涂涂结案子。”想起仓粮一案心里顿时有些烦乱,默默坐着发了会呆。

瞧见笼中鸟在笼中展翅,飞不出那一小小空间。不禁想,我们又有谁不是在笼中呢,可樊笼却是自己设下的。好比夏岚被判入狱,身在狱中不能以钱抵罪。而她家人身在狱外可也不比在狱中好过多少,只盼银钱抵罚,救她出来,不也似在笼中么?反观己身……忽然一惊,笼鸟——银钱压上——俗语——牢狱——银钱抵罪——放人!我想我解开谜底了,可丝毫不觉喜悦。出谜者是在暗示衙门拿钱放人,或者说是受贿,我只肖走上前,收了笼上的两锭银子,打开笼门放飞鸟儿,这题便算解了。出题者好隐晦的心思,便是无人上去解题,她也可随意找一人告之,令知晓者去解。无论是谁走上去揭晓谜底,衙门的面子扫了,也是公然挑衅身为县令的陈子敬。

想明此节,呼来小二询问置下哑谜的客人是何人,小二无论如何都不肯讲。

我便转了个弯,说道:“这样吧,你给我传句话便可。就说,谜我解了,私放之事还是免了,不过仰慕她才华,想以谜会友,献丑出个谜,不知她应不应。”

小二两边都不想得罪,有台阶可下,自然一溜烟的去了。不多时,小二回复:“客人们真是好雅致,那边的客人请你出题。”

不怕她应,只怕她不应。我虽无急智,但前世的书不是白读,便借古人智慧来难一难她。我借笔墨,写一对联——“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南西北模糊,虽是短品,却是妙文。”上下联谜底各一字,合为一词。

小二将谜面送上二楼。

联对谜出自大学士纪昀之手,出得十分巧妙风趣。作得出鸟笼哑谜之人,多少恃才傲物,不管猜不猜得出,也不会再过多纠结。而她所做之谜我既然已解,自然不能再摆了。

果然两盏茶过,堂前的架子鸟笼就撤了下去。

周文质呼来小二结账,小二却说楼上的客人已付过了。让一个面都未露不明不白之人付账,触了文质的小姐脾气,她抛下碎银,扬长而去。

我微微一笑,与云岫跟上她步伐。

云岫好奇问道:“谜底是什么?”

我笑道:“猜谜。”

“猜不出才问你啊,阿良姐谜底是什么嘛?”

“猜谜啊。”

云岫以为我故意戏弄,有点恼。

文质乐不可支:“傻云岫,猜谜二字就是谜底呀!”

三人又提了花灯,随人潮所向,过桥走百病。

走到桥上,但听一声脆响,烟火腾空,缤纷花火绽放,若千万颗星飞溅,如昙花一现。一声声接连而起,回旋不歇。

众人发出啧叹声,云岫指向一处,惊叫道:“快瞧!”

火树银花不夜天,有一似流彩画般,尤为别致。夜空里金色莲花徐徐绽放,层层点缀璀璨灵光,一瓣瓣簌簌飘飞,舞尽莲落,隐隐现四字——心悦君兮——片刻星雨飞坠,渐渐飘散。

心悦君兮。恰似燃尽的奢望,令人目眩神迷,不由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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